談論政治現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想起1976年,還在農村插隊的時候,大約是清明過後不久,青黃不接,沿着公路,星星散散地有些農民,有男有女,或站或蹲或坐,交頭接耳,沒人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後來慢慢人越來越多,知青也加入了。公社大隊派民兵持槍去驅趕,並通知各生產隊,要嚴加制止各村農民到公路上去,尤其是知青。我們村離公路很遠,這消息知道得比較晚,問農民和其他村的知青是什麼回事?都說不清楚,只聽說有人擔心可能會發生大地震。一種嚴重的不安情緒在群眾中傳播開來。但又不知道對什麼不安,至少是沒有人敢講出來。那年7 月底,突然傳來唐山大地震,死了很多人,具體傷亡並沒有數據。又開始有農民出現在公路兩旁,有些人還帶有鋪蓋。問他準備去哪裡?他左顧右盼非常小聲地說:“去唐山,那裡要人。”當時正值雙搶(搶收早稻,搶種晚稻),對生產很不利。從縣,公社(鄉),大隊到各生產隊(村),幹部都很緊張,生怕自己村的人捅漏子。我們知青的帶隊幹部每天都在公路上晃悠,看見知青就趕。有農民趕回去第二天又來的,民兵直接就抓回村批鬥。不久廣播突然報道毛主席逝世,追悼會開了七天,村民知道這是天大的事,不再敢到公路旁停留。當時的“嚴打”可是要命的。華國鋒接班後,形勢更加緊張,兩個“凡是”(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明白無誤。很顯然,沒有人敢討論時事政治,沒有人敢問上面出了什麼情況?私下的議論都不會有,最好的朋友,甚至夫妻父子兄弟姊妹之間,都不敢議論時事形勢。
1977年8月4日至 9月25日,教育部在北京兩次召開全國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會議,決定恢復全國高考。我們廣西人根本不知道這回事。10 月23日我被隊長派到鎮上交公糧的時候,在糧管所看到兩天前的《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上刊登《高等學校招生進行重大改革》,宣布當年恢復統一高校入學考試。我交完公糧當天下午在公路邊攔汽車回城準備考試。當年的考試時間是12月12日左右。只有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複習。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能讀到內部《參考消息》的人,9月底10月初就開始複習了。信息的閉塞使我們的競爭比別人吃力很多。
後來很多年都沒有在意時事政治,每天都忙於讀書考試,工作,結婚,買電視拉冰箱分房子搞裝修,生養教育孩子。1989年,不小心捲入那場紛爭,但並不出於本意,寫了幾次反思也就算了。此後便忙於寫文章報課題做實驗,然後進修出國。國事不需要俺等過問。
2008年回桂探親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頭,都被周遭的人同情可憐起來,就像葛優在電影《大撒把》52:40 說的“淪落他鄉的親人”。2014年底加入親朋好友同學的微信,才發現他們已經崛起了。2020年2月到2022年12月新冠病毒疫情使這國民與外界的交流幾乎斷絕,雖然微信很方便,但牆內外的隔閡越來越深。在各種小程序,視頻號里充斥反美反日排外的誇張言論。三年無厘頭的抗疫又荒唐地解封,讓人看到一種唐吉哥德式的無畏和文革式的反智。
明天就開兩會了,將賦予老大無邊無際的權力,屁民連放屁的權利都沒有,任何妄議都是重罪。
不禁要問:什麼地方出錯了?並不想談論政治,只是想問問看。
這也不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