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剛過, 炎夏到了最後的關頭,然而天氣還是滾燙滾燙的。南方不少地方已將近兩個月氣溫在華氏100度以上,大有要把大地“烤焦”,把人“烤熟”的架勢。 下面這句話最近非常流行:
Deep summer is when laziness finds respectability.
句中顯出作者的睿智是顯而易見的,但人們卻不容易把握它含義的廣度和深度。不過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以為言者的話外之音有廣度和深度可以挖掘; 也許它不過是一個很平常的句子,翻成中文大約是這樣:
炎夏之際,懶散也是情有可原的。
Deep summer不就是炎夏嗎? Laziness不就是懶惰嗎?懶惰是陋習,沒什麼好說的吧? 眼下時興躺平,於是人們把這句話中的“laziness”等同於“躺平”,認為這下找到了躺平絕好的理由。這也有道理,這樣就好解釋: 為什麼他在舉國上下多有混亂時帶着老婆在北戴河海灘上做日光浴;為什麼在河北人民處於水深火熱時,他竟然神隱十多天; 為什麼面對每況愈下的經濟和民生,他竟然不作為。看來人民熱包子是深得真諦,發文說他是“實幹家”,給了他足夠的respectability。
同理,雖然眼下牆國的經濟問題,無論是眾多房地產巨頭瀕臨倒閉也好,金融信貸公司暴雷也好,人民幣迅速貶值也好,等等,統統可以不去管它,因為天氣炎熱,官兒們也要躺平,懶政怠政也應該得到人們的尊重。
至於老百姓,躺平不是夏天才有的現象,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到的。 躺平,既是無奈,也表示某種的軟抵抗。還記得上海封城期間,一位核酸檢查陰性的年輕父親卻要被拖去隔離嗎? 警察見他拒絕,威脅他說,如果不服從你家三代將因此受影響;他悲憤地說:“我們是最後一代”。 這才是真躺平,不是懶惰。
又有小女生說,“還想割我們00後的韭菜啊,門都冇。我們00後主打的就是三無,無車貸,無房貸,無後代。我們是‘絕代佳人’”。 這也不是懶惰,是躺平,徹底的躺平。
在網上查了查,都說這句話是一位叫Sam Keen的哲學家提出的。為了謹慎,又去問ChatGPT這句吸人眼球的話是誰說的? 回答竟然是,不知道,不確定,也許是Sam Keen。看來無所不知的機器人並不關心草民們懶惰和躺平的事。然而,既然是哲學家說的,laziness或許賦予了特殊的哲學意義?
首先想到的是古希臘哲學家第歐根尼(Diogenēs)。其人在雅典的大街上滾着他的大木桶,那是他的居所,晚上鑽進去睡覺,白天鑽出來,所以無論按古代人還是現代人的標準,他就是一個懶惰的人。但是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因為他一天到晚忙着做一件事: 打着燈籠尋找誠實的人,好像並不懶惰。第歐根尼雖然對生活一無所求,卻執着地要表明不與這個世界同流合污。可見在哲學家眼裡,laziness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種理念,還很難付諸實踐。在旁人看來近乎乞丐的他,卻有自己一片陽光和世界。 亞歷山大大帝聞其大名,來到他的跟前,看着他躺在地上的樣子,有點困惑,又有點可憐他,問可以為他做點什麼。他說,當然可以,“請你別擋住我的陽光”。
一尊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領導人;他胸懷大志,堪比亞歷山大大帝,要為牆國和世界指明方向。亞里山大在第歐根尼面前沉思良久,說“我要不是我,我就是他”。一尊也決意要做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毛二世,獨裁者,好千古留名。 我們能說什麼呢?不怕一尊要躺平,是個懶惰的人更好,就怕一尊有理想。
翻開中國日曆,眼下的節氣已是立秋。 雖然deep summer依然肆孽,人民受苦,國家遭殃,世界不太平,但受炎熱煎熬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 或許我們應該換一個策略,不再躺平,起來,煥發精神,走出懶散,準備迎接一個秋高氣爽的明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