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子》

——上部之《啞孩兒》

作者：（唐）飛龍

第七回   明鏡智斗黑頭陀 龐勛初謀白壽宴

（接上期）

我帶着奇人走進村里。那個時辰戶戶人家都在生火做飯，街上少有人，只有我的一些夥伴在外玩耍，他們見過奇人，又圍過來笑着看他，喊着詩，詩，詩！奇人雖然很痛苦，但還是對他們笑，後來他們瞧見他的腿受傷了，才安靜下來。沒人知道，剛才，就在月亮山下，曾發生了一場多麼驚心動魄、你死我活的打鬥，我當然什麼也不說。

進了家，爹爹剛從地里回來。媽媽早在我三歲時就得病走了，我和爹爹相依為命。爹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沉默寡言，心地很好，也很疼我，看到我領奇人回來，只是吶吶說道，來來來，進屋歇息！然後，我們給他清洗傷口，他說左腳小腿骨斷了，從行囊里取出膏藥，藥酒，擦了敷上，用白布緊緊包紮好，說不礙事了，不出半月一月定會痊癒。爹爹做了飯菜，叫我到街上的店鋪，打了兩斤米酒，陪着奇人默默的喝酒，偶爾聊幾句。

他對爹爹說，他叫洪明鏡，家在邕州城裡，乃是嶺南東西道武林‘靈宗派’的掌門。爹爹和我都不懂那是什麼，只曉得他很厲害。他又說他也有一個女兒，大我一歲，自幼跟着他練武功。他一年喜歡四處雲遊，而且最愛來桂州，因為這裡不單風光秀美，還有許多同道中人。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原來，他以週遊四方為名，實則是暗地裡探尋、聯絡四方豪傑，共議起義大事。可惜這事極難，大多所謂的英雄都是說話響亮，實際極少有人敢行動。他說我伶俐聰明，是練武的好苗子，跟爹爹說想收我為徒，爹爹老實，不知答應好，還是不好，我在旁聽了反而高興，搖着爹爹的手臂，不住點頭，他才笑着說好。這樣，我就當即給洪師傅行禮，磕了七個頭，倒了一杯酒給師傅，就算禮成了。

洪師傅在家裡養病期間，教了我最基本的‘靈宗拳’和內功吐納練氣方法。一個月後，他傷好離開回邕州，從此每年來一兩次，少則待一個月，多則三個月。就這樣，將靈宗派武功盡數傳授於我，除了靈宗拳和靈宗劍法，還有他的獨門絕藝——《奇門五行術》。其他四術還好，唯獨那嘯術我總練不好，所以常常加強練習，我們能相遇也是因為‘慈妹’聽得懂我的嘯音，我想待練好了嘯術，立即去找王仲浦報仇，可惜越是焦急，越是進展緩慢。

我與趙可立聽完這一段敘述，不禁長嘆短噓。我心中有不少疑問，如那兩個黑和尚是誰，怎麼又與洪師傅殺個你死我活？還有慈妹怎麼就能與她互通言語？難道是她的嘯術能與動物通話？我呼叫盧郎、慈妹都是吹口哨，可聽不懂它們說啥。見她倦容已現，就說道：“何姑娘，我們不妨先下山到‘醉月樓’，我們有朋友在那裡等候，先吃飯，再從長計議？”

我們三人帶着盧郎、慈妹，徐徐走下山來。龐勛早就等得焦急，見我們回來，喜出望外。我們引見了何姑娘，她與酒家老太太倒是認得，又叫了幾個菜，上了新酒，這飯卻是吃得沉悶，誰都默不作聲。

我斷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龐勛大哥講了，他聽了怒不可遏，說道：“我看王那廝早就不順眼，他身為守城主將，卻貪婪成性，我乃糧判官，每每命我把好米好物留給他一家和幾個親信享用，兵士們吃的卻是最賤的米，這還不夠，他隔三差五就帶着幾個人到街市上，以稽查捉拿反賊為藉口，看上什麼好東西就明搶暗奪，個個是敢怒不敢言，上次北菜市口集市一案，他更是窮兇惡極，竟然草菅人命，沒想到那個膽敢反抗的黃義士是何姑娘的朋友，佩服佩服！來，我敬何姑娘一杯！”

他倆喝了一杯，何姑娘，也就是你們嫂子說道：“黃師哥是將近二十歲才拜了師傅作為室外弟子，所以武功平平。但他卻愛好仗義，血氣方剛，才招來殺身之禍。”說完，暗自神傷。趙可立放低聲音說道：“何姑娘，你放心，我跟你說，王主將，呸！我還喊他主將。王那廝橫行不了多久，他不但剋扣兵士們的軍餉，還故意稟報朝廷，說軍費短缺，無法招納新的戍衛兵士，也就無法更換舊戍衛，三年期限到了，大夥回不了家。現在兵營里怨聲四起，已有人開始暗傳音訊，密謀一日殺了那個直娘賊！大哥，許哥，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大家起事大幹一番，我們願聽大哥的話，咱們兄弟幾個一起同生死，共患難！”說着向我們舉起酒杯，我和趙可立向來視他為大哥，況且他對王仲浦所作所為也早不齒，豈有不干之理？

誰知龐大哥躊躇了一會，說道：“話雖如此，但他，你我畢竟是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祿，為君主辦事。只盼朝廷早日察覺王都將的累累劣跡，革了他的官職，再任命一位好官來，百姓也安寧了，我們也可回家鄉探望親人了。唉……造反，豈是我等能想的事？我們再從長計議吧，來，喝酒！再敬黃英雄一杯！”

（待續）

轉載自蒙特利爾《華僑新報》第17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