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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維讀者網 > 天下論壇 > 帖子 版主:納川
一個“善意”的彌天大謊
送交者: 湮滅之城 2024年08月13日16:11:15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聽說蒙特利爾正在上映中國電影《抓娃娃》,一時有些詫異。一來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電影,據說國內票房不錯,已達二十多億人民幣,看來離開家鄉久矣;二來眼見這裡不多的華裔,擔心怎能聚集人氣?又如何獲得好的票房?

反正閒來無事,遂前往觀之,方知上映的影院以專為放映國外小眾影片而聞名,且地處已經蕭條的舊商業區,看起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喧囂。進入場內,觀者果然甚少,諾大的放映廳僅有區區二十人左右。

影片是一部典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荒誕劇,說它是典型的中國特色,只因為無論它如何荒誕,如何“狗血”,其結果總會落入“皆大歡喜”的俗套。劇中處處顯示出編劇、導演的苦心構築與閃躲騰挪之功,主演雖然十分賣力卻又中規中矩,隨着劇情不斷拋出的一個個包袱,時而讓人忍俊不住,時而又帶給人些許尷尬……作為茶餘飯後的一種消遣,也算是可圈可點。

片名《抓娃娃》如果直譯成中文,估計老外無人能懂。就算是中國人,倘若年輕也不一定明白其中含義,那想必是出自“改開”初期鄧小平的一句名言“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吧,這裡的英文譯為“Successor”(繼承人)。

然而說到整個觀影過程,總感覺有些彆扭,一時間還說不清道不明。事後回味,或許是因為荒誕中所表現出的混亂與無厘頭。要知道,即使是最荒誕的故事,總不能脫離基本的敘事環境與起碼的因果邏輯。比較當年卓別林的一系列經典作品,大機器時代背景下的底層工人的心酸與無奈,伴隨着苦澀的滑稽與幽默,兩形之下,高下立見。

有人說,這只是為了搞笑,大家哈哈一樂,目的也就達到了,何必要求太高呢?

這也有些道理。只是影片的基點卻是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大問題——如何對孩子實施教育?

而這,已成為數十年來國人遭遇的最大問題之一。就其教育而言,問題最大的正體現在全社會上上下下所編織出的巨大謊言,更悲哀的是,被欺騙者不僅反覆受騙,而且還不容置疑!

影片就是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中展開的。只不過,這巨大的謊言不僅沒有毀掉被教育者,還冠冕堂皇地賦予了謊言製造者以“良好願望”的初衷,那就是: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於是乎整部影片在獲得一個個“笑料”的同時,最終走向了一個沒有任何嚴重後果的“皆大歡喜”結局,這就讓失敗的教育所產生的貽害無窮的可怕結果完全被隱去。

其實只需略作聯想就不難發現,這種敘事所折射出的,不正是當今的大環境嗎?一切謊言與虛偽,只要打上“一切為了人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的標籤,就都有了“善意”的背書,自然也就都成了合理的存在,以至於被騙者始終相信:這些謊言與虛偽最終都會釀造出光明的未來。

這正是影片極其荒謬之處,或許也是這部電影總給人以不舒服的地方!

本想寫篇影評,但讀了網名小嚇的文章,感到要說的話基本都已包含其中,特別是對於“開心麻花”一類的背景、定位等來龍去脈多有介紹,其廣度遠超我之所及。至於其中意猶未盡之處,已然補充於其上。

因此,特將這篇文章轉發其下,當中確有劇透之嫌。

 開心麻花《抓娃娃》,如何製造了票房、混亂與虛無-1.jpg

《抓娃娃》劇照


在曾經最火熱的“暑期檔”,中國電影的寒冬仍在持續。76日,被業內視為“救市之作”的《抓娃娃》正式上映,雖無法憑一己之力扭轉大盤頹勢,但截止727日的超20億票房也算是給中國電影打了一劑強心針。

這部由閆非、彭大魔團隊打造的作品依舊延續他們最擅長的喜劇類型,故事一句話就能說清楚——富商馬成鋼(沈騰 飾)為培養“接班人”,將兒子馬繼業帶回老家“窮養”。“富人過苦日子”和“乞丐一夜暴富”一樣,都是喜劇慣用的強戲劇情境。但本片的主要看點在於,創作者在這樣一個強反差的設定中植入了一套依託苦難教育縝密編織的精英人才計劃。片中富豪爸爸對馬繼業成長過程中一舉一動的實時監控、分析與操縱,被網友稱為漢化版《楚門的世界》。

謬評:國人傳統文化中缺少幽默感,所以一不留神,幽默便成了小丑般的自我貶損。

與票房的一騎絕塵相比,該片的口碑卻呈現出明顯的兩極分化。一方面,相較開心麻花在最近幾年推出的《李茶的姑媽》(2018年,豆瓣評分4.6分)《超能一家人》(2023年,豆瓣評分3.7分)等作品,目前仍穩定在7.3的豆瓣評分讓《抓娃娃》成為了開心麻花系列中的“精品”。另一方面,豆瓣熱評中的一條——“給開心麻花判死刑”,卻也體現出許多反感該片的觀眾態度。有觀眾指出,該片的笑料多數都建立在對孩子痛苦的消費上,片中父母欺瞞孩子卻沒得到懲罰的設定更是讓眾多在中國傳統教育下成長的年輕觀眾感到不適。

謬評:一部影片的票房與口碑,取決於社會城鎮階層的整體素質和文化薰陶,在工作勞苦之餘再去追求思想深度,想想都累,還是回歸到“窮歡樂”才是正題。

久未在公眾視野中出現的中國第六代導演陸川,在網上發布的一句評論將網絡爭議推向了高潮。他稱,“麻花的低質強鹼性搞笑片雄霸中國電影市場,是文化的悲哀”。與陸川導演在自己創作生涯中經歷的冰火兩重天相似的是,他在發布以上言論後不久就以“被盜號”為名刪除了博文,並抬出與主創的“兄弟”關係,試圖挽回言論的負面影響。然而,平台方的一條“未發現登錄IP異常”卻讓這場電影之外的大戲再次反轉。網友開始將矛頭指向陸川,指責其充滿了學院派電影人的傲慢,更有人直言其情緒化的批評沒能命中要害。

那麼,究竟什麼是“強鹼性搞笑片”?“雄霸中國電影市場”是如何形成的?陸川的言論為何引起群嘲?而真正“文化的悲哀”又是什麼?陸川的“風涼話”雖顯空洞,但結合電影內容作進一步討論或許會有所不同。又或者,在面對《抓娃娃》這種在產品維度呈現出進步甚至某種鋒利,但內在卻難逃媚俗的電影時,我們亟需找到新的評價坐標系。

謬評:既然發聲,就不必在意公眾爭議。所謂名人,總是過分愛惜自己的羽毛,卻又按捺不住地想要品頭論足,結果再往回“找吧”,何苦呢?

一場以混亂為目的的挪用

《抓娃娃》為什麼會造成如此分裂的觀感?

這大概與觀眾走進影院的預期有關。如果是為了放鬆身心,作為喜劇的《抓娃娃》顯然能夠博人一笑;但如果想要領略喜劇內核的悲劇性,那麼該片對內在議題的討論方式則無法滿足所有觀眾的期待。

毫無疑問,這部原先被命名為《資本接班人》的電影(上映前改名為《抓娃娃》)試圖為觀眾呈現某種諷刺與反思。但讓大多數觀眾感到失望的,首先是創作者在設計諷刺橋段時將人生大事當作兒戲的態度。

假奶奶(薩日娜飾)的葬禮是影片的重頭戲。觀眾對這一核心場景的態度直觀顯示出了不同陣營的態度差異。為了維持“楚門的世界”正常運轉,露出破綻的李老師被迫以去世的名義“下線”。但在這場本是生離死別的葬禮上,只有馬繼業一個人哭得真情實感,其TA“演員”都在慌忙遮掩狀況百出的謊言。此處不僅有著由反差引起的笑點,還密布了令人捧腹的意外事件。先是假奶奶在聽到馬繼業真誠的悼念時“詐屍”抽泣,後是徹底失控的她直接從棺材裏坐起來還喊了繼業的名字。

謬評:這是影片中最讓人覺得尷尬的一場戲,一點都不好笑。作者的這句“在設計諷刺橋段時將人生大事當作兒戲的態度”可謂入木三分。

一部分觀眾認為此處的喜劇化處理中蘊涵著中式教育的悲哀,而將隨意篡改孩子境遇的家長們表現得漏洞百出,正是在以看似輕鬆的方式解構父權。另一部分觀眾則代入了全場唯一被蒙在鼓裏的馬繼業,在不惜“把人寫死”但仍宣稱“為你好”的教育模式深感窒息,更在時不時冒出無釐頭笑點的鬧劇葬禮上感到了創作者在面對這一議題時的輕慢。

喜劇與深刻向來都不衝突。但創作者對所有類似場景模稜兩可的立場,讓觀眾感受到了《抓娃娃》中的諷刺是淺表和虛偽的。追究其深層原因,或許是《抓娃娃》對各類表達元素的挪用,為其埋下了無法消除的互斥性。

在故事框架上,它有著經典電影《楚門的世界》中的全景監獄設定。但在商業考量上,影片又不得不讓沈騰承擔更多戲份,將主要視點丟給了作為施害者的馬成鋼。這極大地削弱了該設定的反思意味。

謬評:想要反映社會重大題材,作品必然要承擔巨大風險,作者導演一眾的苦心委蛇,效果自然要打折扣,真難為他們了。

在人物設定上,它挪用了底層民眾的視覺形象,甚至將“家徒四壁”這個詞變得十分具像,時刻映照著現實社會存在的貧富差距。但在議題討論上,卻直接略過了階層問題,景觀化地讓貧窮成為一種華麗的點綴,真空了真實底層的特點。這讓觀眾被劇中反差逗笑時,背負了一定的道德恥感。

此外,影片還似有似無地挪用了性少數群體的生活情態。故事為馬成鋼的大兒子馬大俊(張子棟飾)安排了一位白人男性伴侶(在片中被稱為“義兄”)。影片對他們的呈現並非是全然惡意的,反而是將笑點設置在了馬成鋼和春蘭等人對性少數的刻板反應上。只是,馬大俊二人每次出場必然造成的離譜效果,是否仍是一種對社會邊緣人不合時宜的觀賞?創作者曖昧不清的態度,幾乎等同於拿捏住了凝視者潛在的惡。也許有人會用審查制度為馬大俊二人的動線開脫,但也正是如此,當其中審查的紅線“若隱若現”時,你就無法指責它做得不夠好,甚至會覺得能在中國院線電影中看到LGBTQ元素已是主創們努力的結果。

這集中反應了《抓娃娃》在主題內容上的矛盾性。時而出現鋒利姿態,時而又退守通俗笑料。時而出現抓人眼球的亮點,時而又充滿溫水煮青蛙的拖沓。為了給喜劇元素更多發酵空間,它狡黠地以展現問題代替了批判問題,造成了觀感上的混亂。這使得它的內核並不連貫,觀眾也在影片忽有忽無的反思和深度中被分化。

但這並不等同於陸川所說的“低質強鹼性搞笑片”。我們無法否認《抓娃娃》渴望在教育議題上有所表達,但正如觀眾們能感受到的“那條紅線”一樣,我們也無法驗證這是某種點到為止的迂迴策略,還是主創們黔驢技窮的偽善託詞。可以確定的是,“混亂”是主創們自發的選擇。對於這部電影而言,正是這種溫吞的犀利和淺表的深度,才能讓所有光譜的觀眾都能在其中找到觀看方式和解讀視角。足夠混亂,便有了足夠多的觀眾。

謬評:既然要表現,就要達到目的。可惜編劇導演還是功力不夠、造行不深,結果就是混亂與尷尬。

麻花的進步與偷懶

事實上,《抓娃娃》是對開心麻花創作慣例的某種承襲。曾參與開心麻花電影帝國崛起之路的編導閆非、彭大魔,雖在2016年另立門戶,創辦了西虹柿影業,但一直和開心麻花保持著非常緊密的合作關係。這部重新聚集二人電影成名作《夏洛特煩惱》(2015)班底的《抓娃娃》,依舊顯現了開心麻花系列作品“經典電影二創+本土社會議題”的模式。2018年,他們曾在電影《西虹市首富》(2018)中講述一個普通人突然變成百億資產繼承人,需要在一個月內花光十億的故事。《抓娃娃》就像是《西虹市首富》的鏡像,而這種階級顛倒的敘事,在《夏洛特煩惱》和《羞羞的鐵拳》等開心麻花作品中也頻繁使用,穿越時空或男女互換,本質上都是在用電影造夢。

作為一個成名於話劇舞台,轉型投入電影市場的創作團隊,開心麻花的作品在電影化的過程中常常以誇張的元素、生動的表演、飽和的視聽操縱觀眾的情緒。加之內容上讓失敗者起飛的中年(大多為男性)童話,讓開心麻花成了中國喜劇電影的一大招牌。

在涉足電影的短短9年時間裏,開心麻花就製造了5部票房位列中國電影票房榜TOP50的作品,且單片票房皆超20億。儘管質量毀譽參半,但一部電影只要貼上“開心麻花”的標籤,就會賣座。2022年上映的《獨行月球》雖然被許多人選為年度爛片,但31.03億的票房仍讓它僅次於中國主旋律大片《長津湖之水門橋》,位列年度第二。順便一提,當年以26億排第三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靜》依然是麻花出品。陸川所謂的“雄霸中國電影市場”並非無稽之談。

說回《抓娃娃》,這個號稱花了十年打磨的電影原創劇本,依舊延續“二創+社會議題”的經典配方,只不過它這次探向了一個更刺激中國家庭神經的議題——如何教育下一代。這讓以往總被詬病膚淺的開心麻花,終於穿上了嚴肅的衣裝,似乎擁有了一次氣質不凡的登場。中文互聯網上甚至出現了深度解讀《抓娃娃》細節和隱藏笑點的分析內容。在許多觀眾的眼中,《抓娃娃》的確讓開心麻花告別了曾經的屎尿屁式低俗笑料,或明顯以性化女性為看點的喜劇設置,以一種更尊重觀眾和時代的喜劇形式完成了自身的進化。

但在另一批觀眾的眼中,“更會藏”也容易讓隱蔽在更深處的問題被忽略。由馬麗飾演的春蘭(馬繼業的母親、馬成鋼的第二任妻子)在片中活像是一個附和馬成鋼的定製機器人配偶。當然,片中也偶有春蘭對馬成鋼的反抗,但這些反抗的作用無非是為影片提供笑點,以及從側面再次證明馬成鋼的正確。除此以外,通過呈現馬成鋼對春蘭的馴服過程,她拜金的特點被成功塑造並強化。類似的加固性別刻板印象的還有春蘭與家務的深刻捆綁,雖然做飯、洗衣、打掃等在後台都“有人代勞”,但她依舊是影片試圖建構的家庭觀念中承擔這項工作的主體。讓春蘭給奶奶(李老師)洗腳,在馬繼業面前上演媳婦孝順婆婆的教育情節亦然。馬麗作為中國首位電影票房破兩百億的女演員,在片中卻依然沒有得到和沈騰一樣的發揮空間。這暴露了開心麻花在創作上缺乏真正的性別反思,也體現出其在人物打造上的短板。

事實上,開心麻花的作品向來對高概念設置和演員表演有著極強的依賴,並以此來遮蔽其在角色塑造上的乏力。當回想其系列作品,每個人物最顯著的特徵都只是滑稽。所以正是這種創作模式,成為了《抓娃娃》的原罪。故事始終無法為馬繼業的主體意識覺醒提供有力的細節支撐。在真相揭曉後,人物及人物關係的轉變也顯得倉促單薄。

但正如前文所說的“混亂”,或許編導的意圖便是讓全片停留在馬繼業意識到真相的懵懂一刻,而非繼續講述後續可能走向悲劇的故事。也正因如此,《抓娃娃》之於開心麻花而言,只能算作一次不徹底的進步。

“文化悲哀”與時代的水位

在關於《抓娃娃》的討論中,總會有人提出諸如“能夠讓我在影院笑兩個小時就很了不起了”、“電影而已看個樂就行了”的消解式觀點。人們似乎愈發討厭某種高高在上的批評姿態,而更傾向於主動地維護商業消費邏輯。這與《抓娃娃》內在的情感結構高度相似,即保守和虛無。

在許多觀眾的眼中,《抓娃娃》的確讓開心麻花告別了曾經的屎尿屁式低俗笑料,或明顯以性化女性為看點的喜劇設置,以一種更尊重觀眾和時代的喜劇形式完成了自身的進化。但在另一批觀眾的眼中,“更會藏”也容易讓隱蔽在更深處的問題被忽略。

當《抓娃娃》填滿各類元素、耍出各種花活兒成為合格的市場產品時,當它植入社會議題、為觀眾留出了思維空間時,觀眾們也會持有“它肯為我花心思就好”的消費態度,共同完成消解嚴肅的閉環。這當中既透著人們對文化消費環境的無奈與失望,又顯示出高強度生存壓力下的文化乏力。

無可否認,在全球保守主義抬頭的當下,這種巨大無力還將持續籠罩我們的文化與情感。這促使了越來越多爽文產品的誕生,高閾值的娛樂形式麻痹著人人自危的漂浮心態。《抓娃娃》也採取了一種爽文敘事:高強度的反差刺激、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隱藏的“少爺”、合家歡式的圓滿結局……

這些元素不免讓人想到當下火爆的短劇產品。短劇是中國式爽文化的極致代表,市場規模在2023年已經達到373億。每集1-2分鐘的時間裏,它往往塞滿了各種巧合和懸念,以誇張的風格圍繞豪門闊少、復仇女子、戰神等強設定的人物講故事,通常會有受盡欺負的窮小子搖身一變“少爺”並開始復仇的“金手指”設定。

謬評:此段描述恰當地體現出當今影視短片的潮流,歸納起來無外乎:灰姑娘加王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有背景?我比你更有背景!結果就是快意恩仇,在報復中獲得快感。這可能已成為底層人的夢想與痴心。

短劇的最大爽感源自一種安全的熟悉感,一種主角團必勝的類型期待。這與《抓娃娃》從開篇就讓觀眾看到破屋背後的觀察室一樣。站在全知視角上的觀眾,不會認為馬繼業是走投無路的窮孩子,不會真正被人為設置的困難刺痛。

但《抓娃娃》顯然沒有爽到所有觀眾。短劇從不觸及現實,而《抓娃娃》卻指向了雞娃教育這一過於現實和敏感的話題。被短劇賦予觀看經驗的觀眾們,既怨恨《抓娃娃》沒有復仇與懲罰的快感,又再次被迫面對了現實的無法改變。

這當中折射出保守時代文藝創作與現實關係的兩面性。一方面,電影觀眾們正在更深刻地意識到社會不平等的現實,需要看到關照其焦灼內心的作品。這就讓創作者無法繞開水深火熱的現實,也讓那些希望贏得更大市場的內容生產者將“回應現實”作為了必要的商業技巧。但另一方面,正是由於現實的迫近,渴望得到喘息與消遣的觀眾們又無法直視近距離的社會表達,只願在虛構的現實中沉醉。

《抓娃娃》盡力地平衡着各方的需求,試圖在成功人生的爽文外殼裡填進與大多數人都相關的成長經歷,又在反思家庭教育的障眼術里寫了一副“家和萬事興”。然而,一旦觸及現實便再無法在糊弄中製造出超現實的快感。現實議題與爽文期待的對撞,批判喜劇與空洞內核的極致拉扯,使《抓娃娃》走向了輿論的“失控”。“誰都不得罪”的宗旨,成了雙刃劍。

《抓娃娃》從開篇就讓觀眾看到破屋背後的觀察室一樣。站在全知視角上的觀眾,不會認為馬繼業是走投無路的窮孩子,不會真正被人為設置的困難刺痛。

短劇里的少爺們覺醒後會擁有萬貫家財和滔天權勢,而《抓娃娃》裡的馬繼業或許只剩下被剝奪的興趣、丟失的尊嚴,和滿身的創傷。也許有人會說,他成了一個高考705分的富二代,前方的坦途足以讓他與前半生和解。還有人說,馬成鋼的教育方式就是對的,他的確將一個險些被養廢的兒子培養成了一表人才。這些“清醒”的消費者們似乎跳脫出了電影的造夢屬性,轉而用生活邏輯對馬繼業表達艷羨。但又好像持續沉淪在夢幻的電影人設中,相信着“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而無論如何,這種複雜心態背後高高站立著的唯分數論和人才廢材二元論,是種臣服於強悍現實規則的深刻虛無。

陸川說《抓娃娃》是“文化的悲哀”,無非是在說它傳達了一種娛樂至死的態度。但我覺得,它更像是在這個文化悲哀的時代裹挾下的一次撲騰。畢竟在《抓娃娃》成為片名前,它曾野心勃勃地取名《資本接班人》。在一個下沉的社會環境中,一味地批評《抓娃娃》的保守與無力並沒有多大價值。至少相比於更加封閉且封建的爽文,《抓娃娃》已是一部具備公共表達的130分鐘大屏短劇。但或許,不是麻花在向上,而是時代在向下。

謬評:對於社會中存在的貧富差別與諸多的不平等,總要有一個釋放的出口。當所有出口都被封死後,剩下的就只有毀滅前的自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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