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中國勞工通訊 寫於 二零二四年

印尼青山再有中資項目工人被拖欠工資

2024年09月03日

2024年，有社交媒體貼文指出，在5月25日至5月27日期間，印尼青山工業園區內，中國二十冶集團廣清德1780項目拖欠工資，令工人連日罷工。 

從工人拍攝的影片中可以看到，有大約數十名身穿灰色工衣、頭戴黃色頭盔的工人， 圍在一個建築工地里常見的那種簡易辦公室外討薪。影片並有旁白，

“老闆給中國人臉都丟到國外來了！工人工資一拖再拖，這能怪工人鬧嗎？”

圖：中資工人在印尼青山工業園抗議。

經查，我們發現涉事集團為中國二十冶集團有限公司。中國二十冶集團成立於1973年6月1日，是中國冶金科工集團有限公司旗下的子企業，公司業務主要為冶金建設。二十冶擁有員工10745人，下設有35間子公司，近年二十冶集團亦在一帶一路中布局，包括在斯里蘭卡開設連接斯里蘭卡首都科倫波及第二大城市康堤的高速公路。

工人們所提及的項目為廣清德1780項目，由中國二十冶集團承建，以對外承包出口方式，將工程用施工機具及危險品等出口印尼雅加達的項目。項目於2023年3月動工，按合約將於2024年12月31日完工。 

事發前大半年，2023年10月29日，印尼廣清德項目熱軋粗軋機第一塊牌坊樹立成功，而當日出席立牌儀式的，除二十冶的工作人員外，更有青山集團的子企永青集團總裁伍華弟、軋鋼事業部、印尼廣青德項目副總經理李永雪。

青山園區：作為印尼產業布局與中國“一帶一路”布局

想要了解為何近年中國企業屢在印尼出現欠薪、有中國移民工被工頭扣留護照、甚至出現工人自殺的個案，必先由整個中企在印尼布局談起。

印尼為發展高增值產業，擺脫“自然資源詛咒陷阱”，於是在原料生產的產業上建立加工工業，藉此帶動經濟，而這種思維的代表人物，印尼總統佐科威多多，曾經提到，"印尼盛產鋁土礦、煤炭、魚類是不足的，要憑着技術提升和人才擺脫自然資源詛咒"。在金屬資源方面，本來印尼就占有全球最大的鎳份額，占世界總量的43%，在2022年，產能就達到301萬噸。同時，印尼不斷增大原生鎳供應量。有報告指出，在2027年，印尼鎳的產量將會占全球的85%。而另一方面，中國對不鏽鋼有強勁的需求，在2023年，印尼出口的不鏽鋼有419萬噸，當中的42%，即175噸，是運往中國。

加上在中國“一帶一路”的戰略布局下，自2010年代起，中國已經不斷在印尼加強投資。印尼擁有生產不鏽鋼的豐富金屬資源。2017年，青山園區企業廣清鎳業在青山園區正式頭產第一批不鏽鋼，成為首批印尼的不鏽鋼熱軋卷。中國的強勁需求，一帶一路的戰略關係，加上印尼希望發展下游加工產業令中國企業和印尼政府一拍即合，中企在印尼設置大型工業園區亦變得理所當然。不過，隨着中企在印尼的合作深入，在互惠互利以外，勞資問題亦隨之而來。

廣青德1780項目由二十冶負責承建，但它所位於的青山園區，早於去年12月24日，就出現了21名工人死亡的安全事故。同時，遠赴印尼的中國移民工人也多有抱怨。

圖：印尼廣青德1780項目第一塊牌坊樹立成功，來源：軋鋼設備 。

中印工人面對共同困境 

2021年時，就有在印尼的中國工人表示他們護照被扣押，無法回國。勞工組織中國勞工觀察亦在2023年12月發表報告，指出中國工人在印尼面對疑似非法禁錮、護照被沒收、不安全的工作環境工作等等問題。2023年，關注能源轉型的組織Trend Asia發表報告，指出由2015年至2020年間，中資鎳廠就有57名工人死亡，當中10名工人自殺。

在法律上，早在2004年，中國商務部就公布《對外勞務合作經營資格管理辦法》，要求外派企業要落實勞務人員的社會保障。及後，國務院通過了《對外承包工程管理條例》，當中第九條提到：

“對外承包工程的單位應與境外工程項目發包人訂立書面合同，明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並按照合同約定履行義務。”

而另外，2012年國務院《對外勞務合作管理條例》第二十二條亦提到：

“對外勞務合作企業與國外雇主訂立勞務合作合同，應當事先了解國外雇主和用工項目的情況以及用工項目所在國家或者地區的相關法律。”

但實際上，海外中國工人的處境嚴重受企業的用人方式所影響。一篇2017年刊登於《東南亞研究》的論文就有提到，中國工人受着印尼本土排外情緒影響外。為了加快施工進度，中企會雇用不合簽證規定的工人，而當地政府發現後，又收緊對中國工人的簽證安排，最後工人無法從正規渠道進入印尼，於是中企唯有繼續使用非法勞工，形成惡性循環。

中國企業在印尼投資所帶來的不止有機遇，更可能會因為中企管理、安全生產不到位，令印尼人民和中企產生磨擦，最壞的結果是影響中國在“一帶一路”上的布局。

未來，印尼會繼續發展加工產業，實現“下游化”的戰略，而中國亦會在這戰略上擔任重要角色，中企在印尼的投資只會愈來愈多。根據中國勞工部在2023年公布的數據，有六萬中國人在印尼工作。此外，根據十二冶母企中國中冶公告，中國中冶在新簽海外合同中就有257.7億人民幣，同比增長達151%，可以預見中國企業在海外投資量會不斷增加，當中帶來的勞資矛盾仍是重要課題。

因為中國企業的前科，中國企業和當地工人的摩擦已經變成了身份政治的角力。如果未能處理好，本文開頭提到的建築工人所說的“老闆給中國人臉都丟到國外來”，就會不斷發生。

正如YTM（Yayasan Tanah Merdeka ）前董事阿里安托所言，工人運動帶來的壓力是令青山園區更加注重安全生產的原因。中國企業希望在印尼的布局順利，必須要考慮如何確保工人基本權益受到保障。在這方面，企業工會在生產現場監督安全生產的作用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