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關人自由意志的電影觀後:幻覺與現實的模糊,精神與肉體的掙扎 |
| 送交者: 湮滅之城 2025年05月11日09:17:2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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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由兩位奧斯卡最佳男女主角和一位大牌明星共同打造的經典影片,有人說它是心理驚悚與法律劇情相結合的電影,而我更願意將其看作是一部包含有道德抉擇、權力誘惑、宗教象徵和魔鬼蹤跡,以及兼具哲學和信仰深度的現代寓言。 先簡述劇情,由於電影拍攝於1996年,所以不必擔心有“劇透”之嫌。 由影星基努·里維斯(Keanu Reeves)飾演的凱文(Kevin Lomax)是一名佛州小鎮年輕且極具才華的辯護律師,他保持有連續64場辯護無一敗績的傲人記錄。影片開始,他在佛州一樁性騷擾案中為被告辯護。儘管他在法庭上已察覺被告有罪,但卻昧着良心運用他嫻熟的技巧,成功地將受害女孩引入陷阱,讓陪審團相信女孩的證詞不實,致使施害者勝訴。他的才華被紐約一間大公司看到,於是以高薪和優厚的待遇將他聘入,他的妻子也一併受邀,舉家搬到紐約,兩人沉浸在一步登天的美夢之中。只是,在凱文成為公司高層關注的明星律師的同時,墮落之門也為之打開。 由阿爾·帕西諾(Alfredo James Pacino,1992年的奧斯卡影帝)飾演的公司“老大”米爾頓(John Milton),是一個神秘而有魅力的男人,他對凱文格外關注與器重,表現得就像一個無所不知的人生導師一樣。隨着米爾頓的循循善誘,在渴望事業成功和曼哈頓形形色色的誘惑中,凱文逐漸墜入米爾頓精心打造的欲河中而毫不自知。伴隨着不斷地升職加薪,他開始察覺到公司的灰色地帶乃至黑幕,包括販毒、走私、殺人等,但為了保持自己奢華的生活和連續勝訴的記錄,他放棄了起碼的職業操守,完全不顧是非曲直地為罪惡辯護。 影片中將米爾頓打造成魔鬼撒旦,在幻覺與現實中不斷顯現、切換,他有選擇地優先攻擊那些不願與罪惡為伍的、相對善良的人。不幸的是,由查理茲·塞隆(Charlize Theron,2003年的奧斯卡影后)飾演的凱文的妻子瑪麗·安(Mary Ann Lomax)成了米爾頓的第一個犧牲品。她美麗、單純、善良,沉浸在未來的憧憬中。可漸漸地她發現,一切都變得不對勁,她從最初的興奮逐漸轉入冷靜、孤獨和憂鬱,她一次次地被丈夫冷落、忽視。儘管她求助般地將自己痛苦驚悚的經歷告知丈夫,聲稱不止一次看到魔鬼的幻象,但丈夫卻對此不以為然,認為那只是她虛幻的想象,是她精神出了問題。這位曾經深愛着妻子的丈夫仍沉迷於自己的工作與成功。 在一次為涉嫌三條命案的“大佬”辯護的案件中,凱文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明明已經發現被告就是殺人犯,卻仍舊選擇為其辯護。最終他如願以償,又一次打贏了官司,但結果卻是讓殺人兇手逍遙法外。當他結束庭審後衝出法庭奔向醫院,想在第一時間去安慰妻子時,悲劇已然發生。妻子在精神崩潰的折磨下自殺身亡。 道德譴責和妻子之死的雙重打擊令凱文痛苦萬分,他最後找到米爾頓並向其質問,結果發現:一切都是米爾頓的精心設計,而凱文,卻陰差陽錯地正是多年前凱文媽媽與米爾頓所生的兒子!此時的米爾頓躊躇滿志,他振振有詞地向凱文展露出他的“宏偉計劃”:其目的就是想讓凱文與同父異母的妹妹克莉絲汀(Christabella)結合,從而孕育出“敵基督”的後代,繼續執掌黑暗大廈。 當克莉絲汀脫去衣衫,赤裸着面向凱文展示她的美麗時,當米爾頓得意地在一旁打算欣賞這對兄妹即將發生的一切時,凱文面對如此誘惑幾乎再次就範。也就是在此刻,極具震撼的一幕出現了:凱文終於醒悟,他意識到自己賴以驕傲的所謂自由意志,根本就不是魔鬼的對手,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槍來對着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凱文用自己的死終止了魔鬼的計劃。他的最終覺醒當然不是自由意志的勝利,因為人的自由意志只會屈服於撒旦。他的覺醒是通過上帝對他向死而生的救贖實現的——殺死舊我,重生新我。 這是一部在驚悚與律政外衣下嵌入哲學、倫理與信仰命題的電影,它藉助劇情反諷了現代社會對成功的偶像崇拜和將信仰道德邊緣化,它再一次詮釋了人類歷史“從墮落、到啟示悔改、再到救贖”的命運三部曲,很容易讓人想到17世紀英國詩人約翰·彌爾頓以《聖經·創世紀》為基礎創作的史詩《失樂園》(Paradise Lost)。那是講述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為墮落天使撒旦所誘惑,最終走向墮落而被上帝逐出伊甸園的故事。彌爾頓筆下的墮落天使悖逆上帝,強烈抱怨自己的永遠被“低估”。影片中借凱文之口說出了撒旦的那句名言——“寧可在地獄稱王,不在天堂作奴僕”(Better to reign in Hell than serve in Heaven)。這也許就是導演將影片中魔鬼的角色命名為約翰·彌爾頓的緣故吧。儘管彌爾頓這部史詩的主旨是痛斥魔鬼。 縱觀整部電影的核心,其實只圍繞一個有關人類的賭注展開,那就是: 人,真的可以左右自己的自由意志嗎?人的自由意志能否戰勝魔鬼的誘惑? 這是歷史上無數哲人爭相探討的主題,像彌爾頓的《失樂園》,像歌德的《浮士德》中與魔鬼梅菲斯特的賭注交易,像14世紀但丁的《神曲》中在冰冷居所中的撒旦……當然,還有《聖經·約伯記》中,天庭之上,上帝與撒旦的那場奇異的賭局。 影片通篇沒有直接描繪上帝的聲音或神跡,但凱文的“悔改”並非自發,而是“被允許”在絕境中選擇放棄魔鬼。上帝似乎並未干預他,但卻保留了他“悔改得救”的空間。後面時間倒流的情節象徵着神性出場的方式——不是干涉現實,而是在破碎中提供新生的可能。上帝的缺席,或許正是他的臨在! 顯然,片中的幾位主要人物都有着各自的象徵意義: 凱文代表着墮落中的人類,也是人的自由意志的代表。他起初是一個充滿自信、意氣風發的青年律師,但在各種誘惑下逐步被名利腐蝕,迷失於成就和虛榮中。妻子的死亡、對米爾頓真實身份和計劃的發現,使他覺醒,最終以自殺為代價終止了魔鬼的計劃。當凱文在象徵着魔鬼的父親和妹妹的驚異之下舉槍自殺的那一刻,意味着一個“舊我”的死亡和一個“重生之我”的誕生。這在影片的結尾有所表現。 米爾頓代表着撒旦、誘惑,是罪惡的化身。他狡猾、操控欲強,但卻魅力非凡。他鼓吹自由意志,實則誘人墮落,偽裝成人生導師,背後卻是毀滅的製造者。 而瑪麗·安不僅僅是凱文的妻子,她在整部電影中扮演了人性的良知、精神的真實以及道德危機等多重角色,她無疑代表着純真、犧牲和人類的悲劇性。有作家將她的名字與聖母瑪利亞聯繫起來。她的直覺與敏感讓她得以最先“看見”米爾頓的魔鬼真相,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人類道德良知的哨兵。當她在丈夫的冷漠與環境的壓迫下失去現實感時,米爾頓乘虛而入,與她長談,建議她改變自己的髮型:“女人的肩膀是一切神秘的源頭,脖子活色生香,宛若邊城小鎮般的旖旎夢幻,引起無數群雄競起進行永無止境的爭鬥”。不僅如此,米爾頓還向她灌輸:“3000美元的夏裝,買下來,穿一次,然後扔掉,這樣你才能放鬆。把他的錢都花光,既然你很難保持你的丈夫,至少和他的錢保持聯繫”。此時的瑪麗·安已經身不由己,無法擺脫,最終被米爾頓強姦。她的死既是道德的破碎,也是留給他人的警鐘。她並非鬥士,但卻是“受害者”中的少數清醒者。她所承受的痛苦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她與惡魔世界的格格不入,她的崩潰正說明她還保有人性。撒旦說:“虛榮是我最鍾愛的罪。”而瑪麗·安,幾乎與虛榮無緣,因此便成為罪惡世界中最先被“淘汰”的人。 關於瑪麗·安是否真的被強姦,影片中心理與現實交錯的情節讓她本人的敘述充滿不確定。因為當瑪麗·安在教堂里崩潰地向凱文哭訴“米爾頓強姦了我。”時,她所描述的時間正是米爾頓與凱文一同出庭的時間,也因此,當時凱文認為妻子的精神已經徹底不正常了。 影片的特點之一,就是自始至終將超自然與現實之間的界限模糊化。而瑪麗·安的幻覺是漸進式的:從看到裸女的鬼影,到看到女人的惡魔臉,再到最後出現的性羞辱——看到自己懷了惡魔的“子宮侵入”式幻想。所以她的陳述不排除是一種象徵性的表達,抑或是幻覺中的經歷。她訴說米爾頓在場,看着她,笑着強姦她,這是一種深度的惡魔式侵犯幻想,是對她身心被環境“占據”的象徵。 反觀米爾頓,儘管他從未直接動手傷害瑪麗·安,但他始終通過精神壓迫與環境操控瓦解她的心智。這使得瑪麗·安的“被強姦”成為一種象徵性的心理真相:她的意志與身體已被這個惡魔般的世界強行侵入,她感到徹底地被侵犯。這大概也是影片對“精神強姦”或“道德侵蝕”的一種隱喻處理。 由於導演刻意設置的多義性結構,讓觀眾的選擇有了張力:如果你把電影當作現實主義作品看,那她是在精神崩潰中產生的幻覺;但如果你接受片中的超自然設定(撒旦存在),那她可能在另一個維度中確實被惡魔“強姦”,那是一種超自然的侵犯。 一句話,從現實角度看,她沒有被真正強姦;但在她的主觀體驗中,這確實發生了。 在影片的最後,米爾頓與凱文之間的大段對白堪稱經典。那是米爾頓試圖說服凱文就範於同父異母的妹妹,以懷上敵基督的段落,此時,大廳背景牆上的雕塑開始靈動起來,像是19世紀英國詩人兼畫家威廉·布雷克(William Blake)刻畫的《失樂園》中的“叛逆天使的隕落”。這段米爾頓誘惑凱文的情節,應該是受到了《聖經》中耶穌被魔鬼試探的啟發,那美麗的誘惑者的名字Christabella,字面意思竟然是“美麗的基督”。 嘲諷無處不在! 在這場對話中,米爾頓不加任何掩飾地講出了自己真實身份,同時對人性中的欲望、罪惡進行了無情的譏諷,其中不乏深刻的剖析。帕西諾通過台詞歷數了人性的種種不堪,那種將人的種種軟弱剖開來示人的做法,讓人不寒而慄: 米爾頓(M):有一點你是對的,我一直在觀察你,我不由自主地觀察、等待,屏息以待。可我並不是一個操縱者,我沒有讓事情發生,那是行不通的。自由意志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旦觸碰就不會散開。我只是搭建舞台,表演的是你自己。 凱文(K):你對瑪麗·安做了什麼? M:一把槍?在這裡? K:該死的,你對我老婆做了什麼? M:嗯,如果從1到10打分,那麼10是人類已知的最墮落的性愛表演,而1是你在家裡每周五晚上的平均排練,我和瑪麗·安,大約打7分。 K:我要殺了你! M:抓住我了!沒錯!做好準備,兒子!來吧!很好,你得控制住怒火,這是你最後的藏身之處,也是最後的遮羞布。 K:你是誰? M:我是誰?從未敗訴?你覺得為什麼?因為你太厲害了?沒錯,但為什麼? K:因為你是我父親。 M:我比這強多了,凱文。你在法庭上火力全開,不是嗎?凱文,你的確出手不凡,但這些總有一天要結束的,沒有人會只贏不輸。 K:你究竟是誰? M:我是誰?我有很多名字。 K:撒旦? M:叫我父親。 K:瑪麗·安,她知道,她認出了你,所以你毀了她。 M:你把瑪麗·安的事怪到我頭上?我希望你在開玩笑。瑪麗·安?你們留下來不是她的主意麼?再說,你隨時都可以救她。她需要的只是你的愛。當然,也許還有CD的夏裝和Channel的香水。但你太忙了。承認吧,你一到這個環境就想找配得上你的女人。 K:你撒謊!那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對此一無所知。 M:啊哈!我同意。 K:你是個騙子! M:跟着我你絕不會受委屈。別他媽的那麼笨好嗎?不要再騙自己了。我早叫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老婆。我是怎麼說的?我動員你放棄這個案子,回去好好陪陪老婆。我說“大家都會諒解你的”,我是這麼說的吧,結果你怎麼回答的?你說:“知道我怕什麼嗎?約翰,我怕我放棄這個案子而她的病好了。我會為此而恨她!”想起來了嗎? K:我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你在設計我! M:啊哈!是誰決定在蓋提案中隱藏證物?是誰的主意? K:你一直在設計我! M:還有,摩伊茲案你的辯證策略?天主教、印度教、弄蛇人……一切都是宗教儀式?這些都是誰的主意? K:你一直在耍弄我!你在考驗我! M:還有庫倫。你知道他有罪。你看到那些兇案照片,結果呢?你仍讓那說謊女人出庭作證。 K:是你叫我接這個案子,逼她說謊。 M:我可沒這麼做。凱文!那天在地鐵,我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我說“或許你也該輸一次了!”結果你不服氣。 K:輸?我可沒輸過!我只會贏!贏!我是律師,這是我的工作。 M:我不再說了。虛榮,無疑是我最鍾愛的罪,凱文,這就是人性!自私自利是人性的麻醉劑。你並非不愛你的妻子,凱文。只是你另有所愛更勝於她。那就是你自己! K: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她。 M:別太自責了,凱文。有更好的在等着你。相信我! K:我怎會忘了這事,把她拋在身後繼續前行? M:你用不着苛責自己。目前你的成功有目共睹。我可沒有對你特別優待。我也沒這麼大能耐!至少對你是如此……我沒打算放過你,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讓你的妹妹,你的同父異母妹妹在一起。 克莉絲汀(C):驚喜嗎?別讓他嚇到你。 M:凱文,我的子女不計其數,不成材的太多了,我不斷地犯錯,終於盼到了你。現在只有你,你們兩個。 K: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M:做你自己,我告訴你,孩子,罪惡就像沉重的負擔。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一切罪惡感拋開。 C:嘿,我知道你正在經歷什麼,我經歷過。過來,過來,放下。 K:可我做不到。 M:你幹嘛老是想不開呢?上帝,是嗎?上帝?我告訴你一點上帝的小秘密吧,上帝喜歡冷眼旁觀。他是個討厭鬼。想想看,他給了人類感情的直覺,他給了你這些天賦,然後呢?我敢說,他為了自己的樂趣,為了娛樂自己,他立下了相反的遊戲規則——那是史上最大的惡作劇,要你看得到,卻不准碰。碰到了,又不准吃。吃到了,卻不准吞下去。哈哈!當你犯規時,他在做什麼?他會樂不可支地嘲笑你!這傢伙真是變態!簡直是個虐待狂!他就像是不負責任的房東!要我敬仰他?門都沒有! K:寧可在地獄稱王,也不在天堂當奴僕。是這樣嗎? M:難道不是嗎?我從開天闢地以來就來到世上,深入人類生活,我挑動了人性一切潛在的欲望。我滿足了人類需求卻不批判他!為什麼?因為即使再頑劣的人我也不會拒絕他!我熱愛人類!我是一個人道主義者!搞不好還是碩果僅存的一個。凱文,沒有人會否定20世紀是我的天下!一切都是我的!凱文,統統都是,我的天下!我已經邁向歷史的巔峰,現在是迎接勝利的時刻了!該我們上場了! C:有人想喝一杯嗎?我要喝一杯。 K:你的演說真是精彩!想必你大概真的需要我!你想怎樣? M:我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接管公司,你和你妹妹。 K:就這些? M:不,當然不止!現在她正在排卵期。浮華世界的一切都是符合情理的,凱文。你的精子是開啟新紀元的鑰匙。你兒子將掌控天下至高權利。他將為我們獲取一切! K:你想要一個小孩? M:我想要整個家族! K:敵基督的家族? M:哈哈!隨便你怎麼稱呼。 K:但我必須自願。 M:自由意志?這玩意最難搞定!凱文,我要一個家族!我太忙了,需要幫手。兒子,千禧年就要來了,拳賽已進入最後一個回合。哈哈!我已準備好大幹一場了。 K:開個條件吧。 M:我們在談判嗎? K:沒錯。 M:耶!太好了! K:你給我什麼好處? M:條件隨你開。你要任何好處都行。你想要什麼?先給你感官的極樂,立即的感官享樂!哈哈!隨時隨地,心想事成。讓你有如吸可卡因一般爽快!和陌生女子翻雲覆雨之樂。這點子你熟悉嗎? K:恐怕你還得再加把勁才能打動我。 M:我知道,我只是熱身而已。你想要更多,對吧?你值得更多,那你最愛的東西是什麼?陪審團的微笑?那冰冷的法庭,它自己翻來覆去,屈服於你的意志。 K:這些我自己就能得到。 M:那不一樣!我會把你的罪惡感趕走。讓你充分享受勝利!毫無心理負擔!孩子,自由的意義就是永遠不需要說道歉!這是偉大的革命,凱文! K:為什麼你要從法律下手?為什麼?老爸! M:因為法律最接近生活,孩子。它是通往特權的通行證,它是新的聖職,小子!你知道嗎?現在的法學院學生人數比全國律師還多。我們即將展示威力。你們兩位,我們同心協力,一個接一個地無罪釋放。直到把天堂鬧到瓦解為止,整個天堂將分崩離析。 K:但在聖經中,你最後輸了。我們命中注定會輸的,老爸! M:兒子,聖經是上帝的信徒寫的。而現在,是我們自己寫聖經。第一章,就在這張桌上開始寫。此時此刻。 C:說完沒有?你的話太多了。你們父子都一樣。看着我,凱文!好好看着我…… M:哦!她真是太迷人了! C:看看我,我是誰? K: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想要你了。 M:魔鬼的本性蓄勢待發…… K:那愛情呢? M:愛,總是被誇大。按照生理學角度來說,吃一塊巧克力也能得到相同的感受。忘了他吧,這是關於我們的。凱文,我等你等得太辛苦了。 C:兩分鐘後,你就再也不會想起瑪麗·安了,過來。 M:她說得對,我的兒子,是時候站出來,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了。 K:你說得對,是時候釋放你的自由意志了,對吧! M:不!該死的!夠了!我給的還不夠嗎? (接着,凱文站起身來拿起手槍對準自己——開槍!) 與其說這是凱文與魔鬼的對白,毋寧說這更像是凱文內心兩種聲音的對話,是地地道道的屬靈爭戰。觀影中,觀眾很容易將所有的罪惡與悲劇歸結於魔鬼的攪擾與引導,這當然不錯,但更深刻的剖析則是:這其實是每個人內心的掙扎於對話,是自由意志不由自主的選擇,米爾頓說的沒錯,沒有人逼你,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是自己的選擇! 當凱文質問米爾頓“你到底想要什麼?米爾頓回答“我只是給你機會,是你自己的選擇。”帕西諾用他那緩慢、沙啞但卻充滿確定性的語氣,揭示了自由意志下人類的選擇往往是通向深淵的道路。 正像《聖經·羅馬書》中保羅說的:“我也知道,在我裡頭,就是我肉體之中沒有良善。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故此,我所願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願意的惡我倒去做。若我去做所不願意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裡頭的罪做的。我覺得有個律,就是我願意為善的時候,便有惡與我同在。因為按着我裡面的意思,我是喜歡上帝的律;但我覺得肢體中另有個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戰,把我擄去,叫我附從那肢體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的身體呢?” 這才是最可怕的!這也是凱文最終選擇自殺的原因。 片中不時出現的一些場景深深地刻入人的頭腦中,揮之不去,有疑惑,有思考,也有追問: 場景一:在南方小鎮教堂里做義工的凱文媽媽愛麗絲(Alice Lomax),是位虔誠的基督徒,在她眼中,紐約猶如墮落的“巴比倫”,應該遠離才是。影片裡她引用了《聖經·啟示錄》中的話語:“大巴比倫傾倒了,傾倒了,成了鬼魔的住處和一切污穢之靈的牢獄,並一切污穢可憎之雀鳥的巢穴!”然而讓觀眾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她,在若干年前與米爾頓曾發生過一場“浪漫”的邂逅。那正是愛麗絲遭到拋棄、心靈空虛的人生低谷。米爾頓一次又一次地陪她說話,她因此感受到溫暖,直到最終竟與米爾頓(撒旦)共同有了他們的孩子——凱文!這不免讓人想到了瑪麗·安的悲劇。 場景二:影片中米爾頓公司的辦公大樓,那結構象徵着地獄的圓圈:頂樓碩大的水池,仿佛但丁筆下位於地獄頂部的撒旦的冰屋;室內那始終燃着火焰的壁爐,有着火湖中惡魔般的視覺現象。自由意志,也是但丁《神曲》裡的重要主題,其中《煉獄》第16章說:“如果現在的世界誤入歧途,原因在於你們,應該在你們身上尋找它。” 場景三:在一間豪華氣派的傳統教堂里,一眾道貌岸然的“紳士”紛紛就坐,隨着鏡頭的搖曳,人們赫然看到一個個凱文曾經為之辯護的性侵犯和殺人犯!他們嘲諷地看向鏡頭,看向觀眾。而米爾頓則站在大廳最前面的受洗池旁,微笑地將手伸進池中,那池中的水在接觸到米爾頓手的剎那間,便化作熱氣冉冉上騰。 場景四:當愛麗絲因擔心兒子來到紐約探望凱文夫婦時,她在電梯裡“偶然”撞見米爾頓,她一眼就認出了米爾頓。但愛麗絲明知那是魔鬼,卻表面上鎮定得心如止水。僅僅過了一天,她竟置自己的兒子兒媳於水火而不顧,匆匆擺脫了這個邪惡的“巴比倫”回到自己的家鄉,而她的離開間接地造成了瑪麗·安的悲劇。 影片有着一個出乎意料的超現實結尾: 時間突兀地回退到了影片開頭凱文所代理的那樁性侵案的審判現場,一切仿佛未曾發生過。中場休息過後,凱文的表現判若兩人,他在發言前與身後的妻子微笑對視,之後便在法庭上向所有人宣布:他無法繼續為被告辯護,因此選擇退出律師代理一職。這意味着他64場不敗紀錄的職業輝煌就此終結,而且還冒有終生不能再做律師的巨大風險。 這當然是獲得重生後的凱文,他終於選擇了良知。 但接下來,導演安排了一個極具諷刺性的鏡頭:就在凱文走出法庭的過程中,一位《時代》的記者追上來對凱文說:“你真是個英雄!”記者希望與凱文預約第二天的採訪,並且預言:屆時你將成為一個更大的明星,比之前還火。 凱文聽罷動心,向記者回應:“我明天電話聯繫你!” 這無疑是最充滿深意的一幕。人們不禁要問:我們真的自由嗎?或者我們早已在體制與欲望中失去自我?米爾頓儘管反覆強調人擁有的自由意志選擇權,但他卻又在暗中無時無刻不在操控着局勢,這就是現實! 影片通過宗教與神話的重構,讓撒旦不再具有傳統的邪惡形象,而儼然成為一個現代化、高智商、鼓勵人性慾望的“自由鬥士”,他以“選擇”之名讓人自我墮落,這正是魔鬼的詭計! 這是警醒!撒旦從不曾真正遠離,即使是“自殺悔改”後重生的人,依然要不斷與原罪搏鬥。自由意志永遠不能自救,而神恩也永遠不會強迫你,這是對自由意志的深刻詮釋。 鏡頭的最後,那記者的臉瞬間幻化成了米爾頓的模樣,他意味深長地對着鏡頭甩出一句話:“虛榮,無疑是我最鍾愛的罪。”(Vanity, definitely my favorite sin.) 這裡的虛榮(Vanity),意指所有不切實際的榮譽。 是的,人的軟弱無時無刻存在着再次墮落的危險,這是堅定信仰的艱難,但也正是最終戰勝撒旦的希望所在。 借用凱文對米爾頓(撒旦)說的那句台詞:“可是在聖經中,你最後輸了!” 最後,順便說說片名。Devils Advocate中的“Advocate”一語雙關,既有作為名詞的“律師”之意,又有作為動詞的“擁護”之意,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實中的律師,有可能正是魔鬼的代言,因為在欲望與正義的角力下,會有多少人不向魔鬼低頭?這的確是對人性的最大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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