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此文獻給所有曾為她的祖國而戰的女兵們。

　　五十年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一場戰爭，直到今天人們還在從不同角度談論它，我在這裡想談一下那些二戰女兵們，是什麼使那些本該是和平像征的女人們（其實更確切地應該稱她們女孩們）走上了戰場？她們忍受了什麼樣的痛苦？支持她們從事與她們的天性不符的職業的力量來源是什麼？我無力回答所有的問題，我只能儘自己所能，把她們介紹給大家。因為她們的故事正在被人遺忘，比如對於 Olga Yamshchikova，我所能提供的只有短短一行消息：蘇聯二戰女飛行員，很可能是世界上戰績最高的女子王牌，擊落德機１７架。我還是把她的故事放在以後，如果我能找到她更多的情況，再把她介紹給大家。今天我想先談談二戰蘇聯女飛行員們，談談莉利雅莉特凡科，著名的斯大林格勒上空的白玫瑰。

　　在二次大戰中，只有美國的陸航軍和蘇聯空軍中有女飛行員。其中美國陸軍航空軍從１９４２年底開始召募“有一定飛行經驗”的女性公民，她們一般出身富有，“有一個有錢的老爸或慷慨的老公”。從１９４３年起，德克薩斯洲的甜水市成了她們的訓練基地，整個戰爭其間，有１７０４名女飛行員從該基地畢業，她們並沒有被投入戰場，她們的任務是把出廠的飛機航渡到美軍在全球的各個基地，她們被稱為“黃蜂”——ＷＡＳＰ（Women Airforce Service Pilot），在戰爭其間，至少有３８名女兵死於各種飛行事故。

　　唯一把女飛行員們投入戰場的是蘇聯空軍。在蘇聯，女子大規模地投身於航空運動始於３０年代，由於當時歐洲局勢的動盪，蘇聯政府鼓勵青年在業餘時間參加與國防有關的活動，在蘇聯各地，成立了大量航空俱樂部，數以十萬記的青年在那裡接受了飛機和滑翔機訓練，由於長期“男女平等”的宣傳，有許多女性也積極投身其中，如果仔細看一下那些二戰女飛行員的簡歷，你幾乎都可以找到這樣的句子：“３０年代後期參加了航空俱樂部，畢業後留校任教或參加民用航空事業”。也正是由於有這一大批受過基本飛行訓練的人，蘇聯空軍才得以承受戰爭初期那可怕的損失。

　　１９４１年６月２２日，蘇德戰爭爆發的當天，蘇聯外長莫洛托夫向全國發表了講話，這篇以“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敵人必將被毀滅，我們必將取得勝利”的演講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幾個小時內，各個徵兵站點就擠滿了前來應徵的人群，其中就有那些女飛行員。數十年以後，我讀了很多她們的回憶錄，從她們的回憶中，幾乎無一例外地提到了不可遏制的愛國熱情，“我迫切地想為祖國做一些什麼”，但她們的請求無一例外地被拒絕了，“回家去吧，你們的責任是照顧好家，讓男人們去打仗吧。”如果不是蘇聯著名飛行員瑪利娜·羅絲科娃的個人努力，也許永遠不會有女子飛行團的成立，羅絲科娃向斯大林本人寫信，竭力說服他下令組建由女子組成的飛行團，終於在１９４１年１０月，斯大林下令組建主要由女性組成的第１２２空軍混合旅團，下轄第５８６戰鬥機團、第５８７轟炸機團和第５８８夜間轟炸機團。該旅團由羅絲科娃領導，她還兼任第５８７轟炸機團團長。

　　第５８８夜間轟炸機團是唯一一個全部由女性組成的團，它裝備的是過時的Ｐｏ－２輕型轟炸機，這種飛機原來是設計成教練機，乘員２人（飛行員和領航員，領航員還兼任轟炸手和後座機槍手），“它幾乎沒有防護裝甲，極易着火，時速只有１００公里（還沒我那輛車快！），它沒有任何無線電裝置，在１９４４年前，乘員甚至沒有配備降落傘！它唯一的自衛武器只有一挺安放在後座的機槍”，如果這種飛機還有什麼優點的話，那就是它非常易於操縱，幾乎能在任何地形起降，並且由於它主要由木頭製成，速度很慢，因而也很難被德國人的雷達發現。該團的任務是在夜晚以小批量連續轟炸德軍陣地，並不指望能給德國人造成多大損失，主要目的是打擊德國人的士氣，剝奪他們的睡眠。該團是三個女子飛行團中最著名的一個，由於戰功卓著，它被授予“近衛”稱號，番號也變為第４６近衛轟炸機團。

　　在戰爭中，該團共有３０人戰死，２３人獲得“蘇聯英雄”稱號。

　　第５８７轟炸機團，也就是後來的第１２５近衛轟炸機團，裝備着Ｐｅ－２俯衝轟炸機，這也許是二戰中最好的俯衝轟炸機，它的速度，載彈量和防護裝甲都要超過德國的斯圖卡，它的乘員三人：飛行員、領航員和後座機槍手。這種飛機很難操縱，“它不原諒錯誤”，但老手們都喜歡它。該團的團長是羅絲科娃少校。１９４３年１月，羅絲科娃死於飛機失事，團長一職由瓦倫丁瑪克夫少校接任，“當我接到任命時，同事們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數十年後，瑪克夫回憶道。瑪科夫率領了該團經歷了整個戰爭，並使該團成了一個一流的團隊。在戰爭中，該團有１５名女兵戰死，５人獲“蘇聯英雄”稱號。

　　第５８６戰鬥機團屬於防空軍，它的主要任務是保衛後方目標，這使它未能像另兩個團那樣有名，在戰爭其間，該團共擊落德機３８架，１０名飛行員陣亡，其中報括了我馬上要談到的莉利·雅莉特凡科和卡莉雅·布達諾娃（由於她們被借調到其他團隊，她們的戰績不記入５８６團的戰績）。

　　讓我們再回到１９４１年的１０月，女子飛行團剛剛組成，羅絲科娃親自和每個來應徵的人談話，事實上前來應徵的人如此之多，使精力過人的羅絲科娃也應接不暇。總共有１０００人被作為飛行員、領航員、後座機槍手和機械師被錄用。然後她們被送到位於伏爾加河畔的Engels的訓練基地，在途中，那些未來的女兵們熱烈地討論着“Engels的小伙子們長得怎麼樣？”

　　由於前線急需補充，她們的訓練十分緊張，每天的睡眠時間只有５、６個小時，除此以外，她們還遇到了其他的問題，軍隊顯然還沒有做好接受女兵的準備，所以發給她們的是全套男子軍服，這對於她們來說是過於肥大了。有那麼一個故事，一個女機械師在檢修飛機時，由於她的靴子實在太大，於是她脫下了靴子，光着腳站在梯子上幹活（這是違反條令的），這時，她看見一個軍官走了過來，害怕被關禁閉，她從梯子上一躍而下，雙腳不偏不移的插進了她的靴子！這種情形持續了幾個月之久才得到糾正，在這段時間裡，女兵們只能穿着這種不合身的軍服，她們甚至不能修改它，因為據說這是“破壞國家財產”的行為！

　　可是有一天，羅絲科娃發現一個金髮的姑娘穿着一套顯然修改過的顯得十分合身的軍服，那個姑娘承認這是她犧牲了睡眠時間完成的，雖然她因此被關了禁閉，她的名字也因此在人們中間傳開了，“一個如此愛美的姑娘”，她就是莉利·雅莉特凡科。大家都叫她莉莉（lily，百合花）。

　　莉莉於１９２１年８月１８日出生於莫斯科，她是一個金髮姑娘，她性情開朗，長得美麗動人，可以想象得到從小到大她曾受到周圍的人怎樣的寵愛。她的少女時代是在一種無憂無慮地環境中度過的，也就在那個時候，她迷上了飛行，加入了航空俱樂部，她的成績十分出色。

　　可是這一切在一夜之間改變了，１９３７年莉莉的父親被以“人民的敵人”的罪名逮捕，處決。

　　她的整個家庭頓時陷入恐怖的絕境，她的弟弟因怕受連累，改姓母親的姓，而莉莉也失去了她所有的朋友，每個人都躲開她，那一年莉莉才１６歲，但她已經嘗到了世間的冷暖，她雖然看上去仍然那麼活潑開朗，但她內心的感受又有誰知道？很久以後，莉莉曾對她最知心的女友，她的機械師伊娜帕斯波特妮科娃透露過，長久以來，她的心中一直有種恐懼，有一天她會忽然在人世間消失，在無人知道的情形下死去。

　　只是在戰爭爆發的情況下，莉莉才有可成為一個軍人，在為時半年的訓練中，莉莉證實了自己是一個有天賦的戰鬥機飛行員。１９４２年６月，第５８６戰鬥機團作為第一個完成訓練的女子飛行團，奔赴前線。但使莉莉失望地是該團屬於防空軍單位，它的任務只是保護後方目標，並沒有很多的戰鬥機會。當時其他男子飛行團的飛行員們並不知道有那麼一個女子飛行團的到來，因而曾鬧過一個笑話，某次５８６團的幾個女飛行員們起飛接替前一批男飛行員的巡邏任務，按慣例她們通過無線電向那些男飛行員們詢問情況，不料那個男飛行員竟破口大罵：“混蛋！你們以為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為什麼學女人說話！”

　　１９４２年８月，５８６戰鬥機團的八名最優秀的飛行員被借調到２８６戰鬥機師的第４３７戰鬥機團，她們中的兩個，莉莉和卡莉雅·布達諾娃，將成為王牌飛行員。從這時起，莉莉的戰鬥生涯開始了。

　　１９４２年９月，戰爭終於降臨到這些女戰鬥機飛行員身上。

　　１９４２年９月３日，第５８６戰鬥機團女飛行員Valeria Ivanovna Xomyakova中尉擊落了一架德國Ｊｕ－８８轟炸機，這是世界上第一例女子空戰勝利記錄。１９４２年９月１３日，莉莉駕着Ｌａ－５式戰鬥機功擊了一隊有戰鬥機護航的德國轟炸機編隊，這是她出的第二次任務，在這次戰鬥中，莉莉擊落了一架德國Ｍｅ－１０９戰鬥機和一架Ｊｕ－８８轟炸機，那架Ｍｅ－１０９的飛行員是德國殲擊機第三聯隊的Heinrich Graf von Einsiedel中尉，他是前德國首相俾斯麥的親戚，一個有３５次空戰勝利記錄的王牌飛行員，如果他知道他是死於一個年僅２１歲的女孩之手，不知會有何感想？９月２７日，又一架Ｊｕ－８８成了莉莉的第三個獵物。

　　在空戰中嶄露頭角的莉莉被調入了第９近衛戰鬥機團，但令莉莉意想不到的是，她發現自己在那裡根本不受歡迎，作為蘇聯最精銳的戰鬥機團之一的第９近衛戰鬥機團顯然不認為有必要在自己的團隊裡接受一個女兵，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莉莉過着一種無所事事的日子，一直到１９４３年１月底，她再一次被調到第２９６戰鬥機團（也就是後來的第９近衛戰鬥機團），該團裝備的是已開始過時的Ｙａｋ－１戰鬥機。莉莉並不知道，本來她很可能也會被２９６團拒之門外，但該團的一個中隊長阿歷克賽·索羅門金從第一次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而恰好該團的團長又是索羅門金的軍校同班同學，於是他竭力勸說團長給那些女孩們一個機會，最後團長勉強答應了，那些女孩們被留了下來，她們一開始將作為那些有經驗的男飛行員的僚機飛行員，當然索羅門金選了莉莉作他本人的僚機。

　　前線的戰鬥是極為艱苦的，沉重的壓力使得最堅強的男子漢們也難以承受，更何況對於她們這些女孩！幾十年後，我曾讀到這樣一個細節，一個蘇聯二戰女飛行員回憶當時的情形：“那時我們飛行員每天分到一些伏特加，可那時我們都是２０歲左右的女孩子，誰會想到喝酒？我們寧可拿酒去和男飛行員們換巧克力吃，可是上戰場不久以後，我們就不再這麼幹了，我們自己把那份酒喝了，否則晚上沒法睡着！”

　　而對莉莉來說，也許是一個例外，她本來就性格外向，更何況現在她又墜入了情網，她的機械師也是她的最要好的朋友伊娜回憶道：“莉莉不久和索羅門金墜入了愛河，我們經常看到他們兩個手拉着手在機場邊散步，他們之間好象有說不完的話，我現在還記得莉莉在我面前談起索羅門金時臉上那種甜蜜的表情，她是真地戀愛了，這也許是她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莉莉是一個十分愛美的女孩子，雖然她的某些品味讓我難以理解，比如她把她的一頭金髮染成了白色。她也十分喜歡鮮花，尤其是玫瑰，她在她的飛機兩側各畫上了一朵玫瑰花，這也許是她的外號“斯大林格勒上空的白玫瑰”的由來，雖然這時斯大林格勒戰役早已結束了。除此以外，她一有空就會到田野里摘上許多鮮花，用來裝飾她的飛機駕駛艙（這是違反條令的行為），而她的飛行技術很快就讓她的男同事們刮目相看，她的男友索羅門金很快就發現沒有什麼可以教她了。

　　２月１１日她先擊落了一架Ｊｕ－９７“斯圖卡”，接着又和索羅門金合力擊落了一架德國最先進的Ｆｗ－１９０戰鬥機。３月１日，她又一舉擊落Ｊｕ－８８和Ｆｗ－１９０各一架，一個女子王牌飛行員誕生了。依娜後來回憶道：“那時每次莉莉完成任務回來，在降落前都喜歡在機場上空玩上幾個特技動作，這時候我們的團長就會氣哼哼地說她太過份了，我總有一天會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直到下一輩子也忘不了！而莉莉一跳下飛機就笑嘻嘻地對我說老爸是不是又對我發火了？”

　　３月１５日，莉莉捲入了一場激烈的空戰，那一天，一群德國Ｊｕ－８８轟炸機在戰鬥機的護航下，向蘇軍目標飛來，包括莉莉在內的一些蘇軍戰鬥機緊急起飛迎戰，雙方交戰不久，莉莉突破了德軍戰鬥機的攔截，向德國轟炸機的編隊撲去，在她的第一次掠襲下，一架Ｊｕ－８８起火、墜落，就在莉莉的飛機俯衝脫離時，另一架Ｊｕ－８８的後座機槍手把一串子彈打入了她的飛機，其中一發子彈擊中了莉莉的腿部。不顧傷口的劇痛，莉莉駕機進行了第二次掠襲，擊落了第二架Ｊｕ－８８。然後她才向機場飛去，當她把飛機降落在跑道上後，人也昏了過去。莉莉立刻被送往醫院，她在醫院只呆了約二個月，便溜了回來，顯然她是不能忍受那麼久不能和心上人見面，由於醫生仍然禁止她飛行，那幾天她過得十分悠閒，依娜回憶道：“５月２１日那一天，我在機場上檢修一架飛機，莉莉就座在飛機旁邊，我們正在聊天，這時我看到索羅門金和一個新分配來的飛行員從機場起飛，索羅門金想要對那個新手進行空中格鬥訓練，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過了一會，正當我們正聊得高興時，忽然其中一架飛機失去了控制，一頭栽了下來，撞在機場跑道邊爆炸了。我正想着：可憐的人，才來這麼短時間就送了命。可忽然我發現莉莉的雙眼直直地盯着飛機爆炸的地方，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這時我才意識到出事的是索羅門金的飛機！可憐的莉莉！從那以後她象變了一個人一樣，我再也難以看到她象從前一樣歡笑了！”事後莉莉找到了團長，堅決要求允許她飛行，從那以後她腦子裡只想着戰鬥了。（因飛機失事死亡的索羅門金的戰績是單獨擊落敵機１７架，與他人合力擊落敵機２２架，他在死前不久的５月１日，剛剛獲得蘇聯英雄稱號）。

　　５月３１日，在前線德國一方，升起了一個炮兵觀察氣球，在氣球行的吊籃中站着兩個德國炮兵軍官，他們顯然是兩名高手，在他們引導下，德國人的炮彈象長了眼睛一樣向蘇軍目標飛去，在遭受不小的損失後，蘇聯空軍奉命立刻摧毀那個氣球，但由於德國人在氣球周圍布置了大量高射炮，蘇聯空軍幾次試圖摧毀它，都沒有成功。這時，莉莉站了出來，請求讓她去，在得到批准後，她駕機起飛，她並沒有直接飛向那個氣球，而是在離它很遠的地方飛越了前線，然後在德國人的後方繞了一個大圈子，當德國人忽然發現莉莉的飛機從德國人方向，背着太陽，象箭一般向那個炮兵觀察氣球射去時，他們已經什麼也來不及做了，那個氣球在莉莉的掃射下，如一個火球一般墜落了下去，而莉莉的飛機已經飛回了蘇軍一方，德國人的高射炮甚至來不及開火！

　　１９４３年夏秋，正是東部戰場上空戰最激烈的階段，蘇德雙方都蒙受了巨大損失。在重新投入戰鬥後，幾乎每天莉莉都要起飛數次，或者攔截德國飛機，或者為蘇軍轟炸機護航。

　　７月１６日，莉莉第一次在空戰中被擊落，不過她仍能駕着被重創的飛機滑翔回前線蘇聯一方，並迫降在一塊空地上。７月１８日，莉莉再一次被擊落，不過這一次她不得不迫降在德國人一方，接下來的情形簡直就象一部驚險電影，一些德國士兵衝出了戰壕，向她衝來，顯然想抓俘虜，就在這時，另一架蘇軍戰鬥機緊急降落在莉莉的飛機旁，冒着德軍輕武器的彈雨，莉莉奮力從駕駛艙內掙脫出來，然後跳上那架來救她的飛機，擠在飛行員座位的後面，在德國人能衝到他們面前以前起飛了。伊娜後來回憶“那個男飛行員不是我們團的，他也不認識莉莉，他在把莉莉送到一個前線機場後就飛走了，莉莉很感激他，但一直沒能弄清楚他是究竟是誰。”

　　就在莉莉脫險的那一天，她得知了一個噩耗，她的好朋友，另一個蘇軍女子王牌飛行員布達諾娃，在這一天陣亡了。布達諾娃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姑娘，但她的飛行技術十分高超，當時蘇德雙方空軍都組成了所謂“自由獵手”，他們都是由身懷絕技的戰鬥機飛行員組成，他們一般以小批活動（一個二機編隊，或二個二機編隊），他們的任務是在飛機航程以內，尋找並擊落任何敵機。布達諾娃就是這樣一個自由獵手（甚至連莉莉都不曾被賦予過這樣的任務），她也因此成為王牌飛行員。而她也是死在德國自由獵手之手。這一天，布達諾娃參與了護航一隊蘇軍轟炸機攻擊德方目標的任務，在完成任務返航途中，他們並沒有遭到德國戰鬥機的攔截，他們平安地飛到了機場的上空，正準備降落，也許在這時，布達諾娃放鬆了警戒，忽然間，二架德國戰鬥機從高空中俯衝而下，機上所有的武器都在噴吐着火舌，布達諾娃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她的飛機已經中彈起火，向地面墜去，那二架德機在其他蘇軍飛機能採取任何行動前就高速撤離了。這是典型的自由獵手的戰術：出其不意，一擊必中，一旦得手立刻脫離，不給隊手任何報復的機會。由於自由獵手的戰績統計比較困難（有許多空戰是在敵人戰線一方進行的，戰果很難確認），布達諾娃的空戰勝利記錄眾說不一，我至少看到過三個版本：９架、１１架和２０架，如果最後一個數字是正確的話，那麼她就是有史以來戰果最高的女子飛行員了。

　　讓我們再回到莉莉的故事，在聽到了布達諾娃的死迅後，莉莉十分難過，也許就從這時起，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

　　１９４３年８月１日，庫爾斯克會戰德國戰敗以成定局，蘇軍發動了大規模反攻，這一天早晨，莉莉參與護航蘇軍伊爾－２強擊機，攻擊奧勒爾一帶的德軍目標，在空戰中，她單獨擊落了一架Ｍｅ－１０９，接着又和他人合力擊落了第二架Ｍｅ－１０９，當天下午，她再一次護送伊爾－２前往目標，途中他們遭到了德國戰鬥機的攔截，莉莉又擊落了一架Ｍｅ－１０９，這是她最後的戰果。

　　蘇軍飛機的轟炸是成功的（在庫爾斯克以後，蘇軍的空中優勢再也不曾受到挑戰），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一隊德國戰鬥機已經埋伏在他們的返航途中，正等着他們。據莉莉的僚機飛行員後來回憶，莉莉的最後一戰是這樣的：“我們護送着伊爾－２返航，就在即將飛越前線時，一整隊德國戰鬥機從高空俯衝下來，莉莉的飛機位於整個編隊的外側，正好首當其衝，我看到她一個急轉，躲過了德機的第一輪掃射，接着她的飛機飛入了雲中看不見，等我擺脫了向我攻擊的德機後，卻再也找不到她了……”

　　莉莉就這樣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到她，第二天蘇軍地面部隊在新從德國人那裡奪取的土地上發現了莉莉的飛機，顯然莉莉在飛機受重創後把飛機迫降在那兒，可是在飛機的駕駛艙里並沒有找到莉莉。

　　莉莉的最後戰績是單獨擊落敵機１１架，炮兵觀測氣球一個，並和他人合力擊落敵機４架。

　　戰友們在她的墓前立了一塊大理石墓碑，在墓碑上刻着代表她的戰果的１２顆五角星，他們還特意在墓碑上空出了一塊地方，“那兒將刻上蘇聯英雄的金星”。但莉莉並沒有被授予蘇聯英雄稱號，５０年後依娜談起此事猶有餘怒：“上面某些人懷疑莉莉並沒有死，而是被德國人俘虜了，並且她的父親是因政治罪被處決的，因而莉莉也被認為在政治上是不可靠的，那些人似乎認定莉莉一旦被俘，就會於德國人合作。所以莉莉竟未能得到任何政府嘉獎！”

　　也就在這時，依娜下了決心，她決不會讓莉莉蒙受如此的不公，哪怕用她一生的世間，也要為莉莉討回公道！

　　戰爭結束了，在返國的戰俘中並沒有莉莉，隨着時間的流逝，莉莉開始被人遺忘，但有一個人仍在不屈不撓地尋找她，那個人就是依娜，從軍隊退伍後，依娜幾乎把所有的業餘時間來尋找莉莉，不是一年兩年，而是整整四十多年，當她退休後，她和她的丈夫和孫子再一次自費來到昔日的戰場，用了３年時間，尋找莉莉的下落，可仍一無所獲。莉莉似乎消失了，一直到８０年代末的一天，兩個男孩在田野里玩耍，他們看見一條蛇鑽進了土裡，他們想把它挖出來，結果他們發現了埋在地下的一具纖小的穿着飛行夾克的女屍，從她身上發現的文件證明她就是莉莉。

　　１９９０年，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簽署命令，追授莉利雅莉特凡科上尉蘇聯英雄稱號，英雄終於可以暝目了。

　　依娜說：“我曾對天發誓，我將用我一生的力量去為莉莉討回公道，現在我的心願終於達成了，我已經老了，我現在終於可以有權力平靜地死去了。”

　　莉莉至今仍列於蘇聯最受人崇敬的衛國戰爭英雄之中，在蘇聯二戰女兵中也許只有著名的女子狙擊手柳德彌拉·帕夫里岑科（她在戰爭中宣稱擊斃德軍３０９人）可以和她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