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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與斷頭台
送交者: 劉自立 2002年09月03日15:48:42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一

  貝多芬和我們的關係之遠近是一門藝術。說遠就遠,說近則近。你說他是一個西方人,可是,在我們這裡,東西方的匯流,似乎是在形成一條看得見,又看不見的洪流;你說他是一個英雄人物,可是現在,英雄之死和英雄的復活二論並存;你說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烏托邦幻想的魅力,究竟是暗色還是亮色?貝多芬和我們形成的關係是一種對立和對峙還是一種融合?我們和他們的文化的和宗教的,歷史的和人種的關係究竟如何?他和他的時代,和他的時代的聽眾的關係,又是如何?我們中國人聽老貝也歷百年,我們的每一場交響樂,是將我們靠近他,還是疏離他,還真是不好說。我們的音樂,如有人彈奏的肖邦,是在解釋“那個他”,還是在解釋音樂家自己和音樂家的鄉思之情如中國的詩詞?而老貝和他的兄弟姐妹們,也已經隔了幾百年的歷史了。他們又如何對待他們的樂聖?一個如此古老人物的音樂,何以在我們這個時代,還是氣勢洶洶地轉輾世界各地的舞台和錄音間,持久不衰,愈演愈烈呢?這是一個簡單的音樂魅力所能夠解答的了的嗎?

  我們看到,貝多芬音樂的重複性,大大超過其同時代文學藝術的名著。這些兄弟藝術之間的遭遇的確不同。他的音樂,確是難以以落伍為其衰敗之理由的;雖然,我們像對待一切古典人文作品一樣,也會將我們當代人對他的解釋,硬性的加在他的頭上,還美其名曰:文本解讀……;可是,這樣的文本解讀,的確表現在一代代偉大指揮家的身上;從托斯卡尼尼到西蒙·拉特;從福特文格勒到阿巴多……無不通通在老貝的文本之中,加進了他們的理解和處理手法;同一顆理性的種子,也會結出萬般迥異的果實。理性和理性的不同,以使得貝多芬的音樂產生了無數種不同的樣式。在不同的風格和理性傾向上,貝多芬得以進入,又離開了他特定的時空。在這個意義上說,貝多芬是無窮的。用只能確定一個前提的邏輯語言加以分析,此一老貝不是彼一老貝;但是,同一性,在這裡是無能為力的;因為,無論如何解釋他,更新他,他的原形還是老貝;反之亦然,保持最為嚴謹的古典風格,老貝的異化,也是無可挽回的。如是一來,此一老貝,還是彼一老貝;是,還是非,在這裡,是一個無意義的陳述。而正是因為如此(或者如彼!),老貝的魅力,才能無限地展現出來而達於超然。我們在無數這類的演奏之中,看到了幾乎所有現代哲學的陳述;對於邏輯的,反邏輯的,理性的和非理性的陳述,以及神性的和世俗的陳述,一應俱全的,只不過是用音樂語言進行的陳述。用形象的語言來加以解釋的話,就是,每一個指揮和演奏家的處理,都在演示一個偉大的貝多芬,又同時在演示他們自己,從而確定他們自己的不朽的地位。

  這樣複雜的“對位”,使得進入這類音樂的人們,加深他們對於幾乎所有時代音樂文本的思索和體悟;他們在樂句的一開始,就在兩個時間當中行進,他們是那些可以一次踏進兩條河的幸運兒;他們的古典的特徵和現代的特徵一分為二,又二合為一。他們在老貝複雜的曲構中領略到完整的邏輯構思,同時體悟到一個極為簡單的樂句顯示出來的神性;體悟那種類似中國的“禪”機。因為,極簡的藝術,是唯一可以和極端繁複的邏輯建構並行不悖的藝術。今天的人們也許正好睏惑於此,實際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我們在傾聽托斯卡尼尼的指揮的時候,我們領略到的,是那種對於老貝絕對忠誠的精神;在卡拉揚那裡,我們在老貝的作品中,則呼吸到被誇大的浪漫主義氣息;而在克萊勃那裡,數學精神和浪漫主義的融合雙盤托出。我們有時茫然於所有的這類解釋。幾年前,我們期望薩瓦利什帶來一個英雄的貝多芬,但是,我們在北京看到的,(那是第四交響曲),卻是一個非常學院派的老貝,人們用原汁原味,對此加以調侃。那末,如果老貝今天親臨我們的音樂廳,來詮釋自己的音樂,事情又會如何呢!

                  二

  加狄納在說明老貝的音樂時,用莫扎特的“哈佛納”和“英雄”相比,以理解他的作品風格。他還陳述了貝多芬音樂的革命性特徵,認為她受到法國大革命節日氣息(革命是群眾的狂歡節!)的影響。這似乎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加氏認為,應該對以往的貝多芬“加速”,就是加快其演奏節奏,並且試圖嘗試老貝在節拍器上加以注釋的,那些幾乎不可操作的要求。可是革命究為何物!革命的貝多芬究為何物!我們只能從古樂隊的演奏中略窺一二。聽聽古樂隊,我們似乎還是無法領略到革命的氣勢磅礴,更多的接觸,是領略到小樂隊編制的古色古香,以及貝多芬嚴謹的理性風格。革命的吶喊式的演奏,我們好像是在1989年由伯恩斯坦指揮的,“結束革命”的貝九的演奏中,才真正聽到。

  革命,在我看來,是有真偽之分的。我們這一代人,只是經歷了一場假革命;文化革命是加引號的,自不待言。簡單來說,真正的革命,是在所謂的舊時代中就已經趨於成熟的一種,可謂瓜熟蒂落。而假革命,則是,一,是一種硬性規定的革命,是在各類條件都還處在生僻狀態中,由所謂的革命者強加於人的革命;二,是一種和社會和時代背道而馳的倒退行為,是類似恐怖主義的武裝挑釁;三,這類革命不是必須流血的,所以她更加難以確定,也許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取代之,等等。

  老貝的革命當然是一個真正的革命。法國革命的意義,其正面的和負面的意義,人們眾說紛紜,但是,沒有人說他是一個假革命。雖然。無論真革命,還是假革命,斷頭台的故事,和音樂是互為伴音的。我們在龔古爾的文章中讀到這樣的話。他說,“一本諷刺小說用滑稽的詞句模仿寫道‘……我和機械師合作,成功地發明了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架可愛的機器……在它的平台下面裝着一部八音琴,能夠奏出美妙的曲子,……犯人到達這兒後,就帶到兩個圓柱中間,然後要他把耳朵貼在柱座上,藉口他這樣能很清楚聽到八音琴動人的音樂。腦袋就這樣巧妙的給砍下來了。’”

  革命,難道就是這樣和音樂聯繫在一起嗎!在真革命當中,和早在偽革命當中,屠殺和音樂組成的遊戲,我們記憶猶新!有趣的是,那時候,我們將老貝的音樂,看成是地富反壞右的精神財富,是他們的精神寄託;而在希特勒那裡,在恐怖主義的殺人遊戲中,老貝和莫扎特的音樂,作為一種伴樂流入血的河流。在所謂的後革命時期,一些作家還將人們將如此崇高的音樂,伴隨一些小流氓的惡作劇。

  於是,一,在確定那個時代偉大的革命熱情的時候,人們的熱情本身和老貝一起,受到懷疑和顛覆。要確認革命和人類的一切狂歡活動之正常的和非正常的關係,音樂精神馬上陷入了模糊哲學。就像人們在文革中對待所謂的朦朧詩和無標題音樂一樣。在這個意義上說,瓦格納的“女武神”,好像真的是為納粹軍隊鳴鑼開道的。在我們幾乎無力的分析當中,解析何為真的革命熱情,何為被人利用的偽感情,成為拷問音樂本身的刑訊室!二是,在法國大革命中,斷頭台的故事,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陋行秘而不宣,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酷刑和狂歡。於是,在老貝的同樣是狂歡的節奏中,我們為狂歡定位的能力被嚴重削弱了。一些人開始害怕貝多芬!再有,就是三:即便我們現在忘卻了革命和狂歡,我們是在正常的生活里聆聽貝多芬,我們的熱情究竟去向何方?我們的本性中的狂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人類之惡與人類之善,是在什麼樣的解析當中存活的?這些,都是問題。

  當然,這樣理解音樂,是一種音樂的泛政治化。可是很不幸,我們就是在這樣的泛政治化的氣氛中間初遇貝多芬的。更為細緻的情緒是,我們在初遇老貝的時候,對待他的革命情緒,有着一種陌生感。這樣的感覺,我們很是珍惜。我們厭惡了文革時的假音樂,假革命,我們雖然飽嘗革命之痛,卻還是迷戀着革命之迷,對待貝多芬和卡萊爾筆下的法國革命充滿了好奇。因為,我們是要藉助革命的兩種形態,來解密文革。於是,我們在貝多芬面前,敬畏之心有加。我們完全不同於那些只是從技巧中,從形式上,聆聽他的音樂的那些人。更不要說是聽音響了。

  人類的文字,理論和體系,在沒有真理可言的今天,和更加沒有必要陳述音樂之真理和道德的音樂語言來比較,還是比較有跡可尋的;因為音樂的理解和他的背景之間的關係,在音樂家和他的古往今來的,不同地域的受眾之間的關係,的的確確是一個無法理解的理解,只能誤讀的誤讀;於是,貝多芬被多義化了。就像我們現在在符號學家那裡看到的語言之境地一樣。

  做一個不恰當的比喻,我們很難分清什麼是俄羅斯的偉大音樂,什麼是蘇聯音樂。我們也很難說,蘇聯音樂,完全是意識形態的產物。雖然,當有人將粉飾太平的蘇聯歌曲“老莫郊外的晚上”,定義為五十年代蘇聯虛假社會生活讚歌的時候,我們的直覺是不甚滿意的;一如我們發現偉大的李赫特,也不得不將老貝的“悲愴”,拉近了斯大林的葬禮!如何評定肖斯塔克維奇的音樂理念,也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事情。服從和不服從之間,孕育出一個“同一性”判斷。只有他本人所說的“怪誕”,才能勉強概括他們的時代和我們的時代之特徵,以及我們當時的政治心態。積極崇高和消極崇高的特徵,不由得令我們想起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

  現在,關於革命的說法不一,有人說革命死了,有人說,革命死了,革命萬歲!中國的國情和老貝的音樂,究竟如何對應?中國文化中對於革命的集體遺忘,所謂的官方遺忘,表現在音樂中,表現在對待貝多芬音樂的態度中,恐怕也是遺忘,遺忘也包括對待革命的遺忘。此類遺忘,正在將一大撥青少年排除出古典音樂之局。這是因為他們沒有了解革命的任何可能性。而對革命精神的排除,是對於另一種類似革命的概念聯繫在一起的,那就是崇高——這個概念的消解,意味着社會鄙俗化潮流的泛濫。一個沒有崇高理念的社會,也許只能到足球場和搖滾樂音樂會場上,去體驗革命了。

                  三

  革命也好,崇高也好,熱情也好,都和理想主義互為因果;而理想和理性,又關係如何?理想,其實是理性之不可或缺的前提;試想沒有理想的理性和沒有理性的理想又是何物?好像只能等量齊觀了。

  古往今來的哲人當中,分成為理性主義和非理性主義的人們,又有多少是完全的非理想主義者呢!是的,雖然艾科這樣的哲學家,可以將流行和古典相提並論,但是他對于格林·古爾德的了解和喜愛,說明了他的趣味和品位——是一種深層次理性和理想的聚合;而貝多芬音樂表現的理想,熱情和理性之統一,剛好證明了這一點。

  在另一方面,用理性解釋古典音樂,往往容易忽略其神性化色彩。人們過度地將巴赫理解為數學遊戲的看法,是對於後路德改革時代,文化復興和宗教復興的忽略。

  而馬·韋伯的數學理性之音樂學說教,對於證實他自己的理論,雖為不可或缺的條件,但卻有所缺失,更不要說按照我們東方人對音樂的理解了。其實,二者是合一的,離開了邏輯的曲式和離開文字之意義無法解釋的音樂精神,我們的音樂理解都是無法到位的。

  實際上,西方人對於老貝的理解也是互不雷同的。請看:我們可以在肯普夫十分理性的音樂處理上,看到理性演繹之力量;在霍洛維茨的演奏中,我們聽到了他所表現的清晰和活力,而那是俄羅斯人的清晰;而在李赫特彈奏的同一部作品中(“熱情奏鳴曲”),我們聽到了祈望衝破理性桎梏的大起大落的觸鍵,她使得音樂地層的錯動如此劇烈……我還想到,極端的德國理性主義和極端的德國浪漫主義,是一柄寶劍的兩面(尼采和康德!),是無可分割的。而在處理理性和非理性方面,這個邏輯的判斷,是在意義之內,又在意義之外,是一種結構的音樂遊戲,是一種解構的音樂遊戲。需要狂熱的時候,有着最為冷靜的剪裁和克制;最為悲傷的時候,極端地注意形式的把握和分寸感;在“月光”中注入人性和自然;在行進的節奏中,滲透人之命運的憂傷;……而所有這一切,又皆為悲觀中的樂觀,反之亦然!

                  四

  是的,我們也許說,貝多芬的音樂是人的神聖化!是的,他的“不要那種聲音”,曾幾何時,就發展到瓦格納和尼采的超人。人類超級崇高的幻想,產生了對於貝多芬的又一個曲解。人類浪漫化的理想定位,被作為理解和欣賞老貝音樂的一個通常的出發點。

  而一個類似卡夫卡那樣的,從人類的崇高地位後退的角色,離老貝是愈來愈遠而又遠了。然而,我們作為現代人,卻是愈來愈親近卡夫卡,而寧願離開貝多芬。於是,我們看到英雄主義的式微。之所以在現代社會中,人們聽不慣英雄性讚歌,是因為她的虛妄。從上帝和超人的位置向後倒退,卻是我們人類近、現代智慧的產物,因為貝多芬的聲音,只是那個金色年代的回聲,而絕非我們今天聽到的聲音。所以,我們重新製作我們的音樂。雖然,就我本人來說,我以為真正的音樂已經中斷了。我並不承認比如說麥克·傑可遜的音樂,是我所認可的一種音樂。但是,我不能不認定,他的某種人性的期待之新的價值,固然,這是一種新的超人乃至和非人的期待。

  回到大地上,正視現實,是讓我們在很大程度上忘記貝多芬,雖然這樣的忘卻也許是必要的,無可奈何的,也是很悲慘的,很痛苦的。沒有了上帝和超人的社會當然是平庸的,但是她往往是安全的?!因為歷史的崇高感,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往往帶來對小民百姓的磨難。一個社會上的弱者會喜歡貝多芬嗎?我們無從考證之。

  現在的人們,正在重新看待巴赫和莫扎特,並認為他們的音樂是最為純粹和最為平衡的音樂,是從老貝的空間向人類之現實下降的,可以完全接受的音樂。而貝多芬,則為少數人,少數狂熱病患者而隱秘地喜愛着,像是珍藏一種偷盜的武器。貝多芬的力,開始轉變了,向着我們自身的一種現實。所謂追求純音樂願望正在被廣泛接納,並且成為判斷音樂趣味的一個重要標誌。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也開始厭惡革命和革命之精神。純音樂指向音樂本身;而音樂之魅力,剛好是我們無法用文字解釋的。我們現在對音樂的解釋,是我們對待音樂和她的革命性解釋的一種反撥。我們用“力”這樣的文字解釋的貝多芬,好像的的確確是過時了。音樂的理性(包括其形式的,數學的,音樂學本身的那些要素),回歸到音樂技巧的層面。所有向着標題內容轉化的音樂,所有祈望最終用文字和人文的內容加以寄託的音樂,都失去了她的魅力?!

  而實際上,這是一個錯誤。也許,一,僅僅保留面對上帝的傾訴,一如再早的格利高利素歌,才可以讓音樂的文本產生更為準確的定位。巴赫音樂的數學建構,本身體現着上帝創造數字和音符的奧秘。接近上帝,在我看來,是理解和欣賞音樂的最好的方式,哪怕她是一種精密的數學方式。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我們人化於音樂,像貝多芬那樣,來一個“不要那種聲音”!事情就怕要糟糕了!在維也納和薩爾茨堡,我沒有看到什麼近現代的偶像崇拜,人們酷愛莫扎特!酷愛莫扎特的天籟之聲,也許是超過老貝的。二,將人從天上拉近到地面。而在另一種意義上說,——他的意志,是被後來的馬勒所提倡的——是對待上帝的反思,然而反思,不應該是一種反叛!因為馬勒的音樂,在體現人類無以復加的悲劇情素方面,他也有貝多芬反面的意義,是和英雄主義互為反成相加的意義。但是馬勒大聲疾呼“要大地不要天堂”的時候,他還是念念不忘“復活”!!三,“看啊,這人!”——這是尼采對於我們人類的蔑視!人類果真要像老貝一樣給人類一個超然的和理想的位置乎?這當然是一個問題。

  當福特文格勒在所謂超人時代演奏老貝第九的時候,我們不知道他是在讚美人,還是在讚美偽基督和超人,這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就像我們看到“發條橙”(那裡的貝九是強姦的伴樂)後出現的那種無奈。

  老貝的人性和巴赫的神聖性永遠是一組矛盾。這裡存在着人神的替代的可能性問題。我們成為神的可能性,和我們取消神的可能性,是經過幾千年的較逐,也無法完成的一個問題。貝多芬的我們是人的企盼,在新時代也被偶像的崇拜所代替;而這樣的偶像和往日的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我看轉變是無意義的。

  因為貝多芬的時代死了近一二百年了(我說的是時代!)以我個人來說,我在老貝音樂中聽到的那種力之讚美(是我在任何其他音樂大師那裡無可重複的聲音。無論是勃拉姆斯的抑鬱,他的對待抑鬱本身的爆發,還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激情,都無法和老貝的情結相提並論。斯特拉文斯基的激情已經演變到一種反崇高的狂野,是對待人的尊嚴的大絕望,是一種絕望之力,而不同於貝多芬!),也是一種神聖的過去了的音樂。因為人之存在,決定人將不人,和上帝決定人將不人一樣!而老貝的音樂說到底,是在證明,人的不死!

  那末,人死了嗎?(我們當然想到了里爾克的話!……)我們還是在音樂的巨大幻覺中來體味這樣的人性吧!她不同於我們今天的人性。他的前面還是神跡,而我們前面是一無所有。是的,我們和老貝的意志有着霄壤之別……我們以各種誤解和淺見,一度和我們自認為已經和我們契合了的老貝對話,我們一度沒有什麼懷疑,但是今天,我們開始對此一理解重新加以審視。

  貝多芬獨特的音樂力度帶給我們的,其實是一種被大大加以誇張了的音樂意志,雖然他是如此的真摯和感人,讓我們在今天也無法抗拒。那是一種多麼巨大的快感啊!這樣的快感,其實是一種迴響,是一種回憶,是一種痕跡!但是,我還是願意在記憶當中行走,而無論這樣的行走是前進,或者後退。我進入了老貝的音樂,說明,至少現在,我,還是一個人,哪怕我是一個過時的人,甚至是一個未來的亡靈。因為,音樂是和類似亡靈的對話糾纏在一起的。

  我們當然也可以用那個最為常用的關鍵詞,那就是“烏托邦”在維繫我們和貝多芬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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