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數學

我這個人是很注視叫做“證據”的東西，而並不是文學藝術描寫。

一個對共產黨特別仇恨的作家，完全可以把共產黨描寫成吃人魔鬼。但我在乎的是數字。所有文中的數學都是我所關心的。

一個重要的數字是河南省信陽地區總共餓死一百萬人。而信陽地區總共有多少萬人呢？我不知道，但可以通過一個大致的估算辦法得到。當時的中國有六億多人口，總共有約兩千個農業縣，那麼平均每個縣為叄十萬人口，而一個地區大約為十個縣，也就是叄百萬人口。那麼我可以大致認為信陽地區共有叄百萬人口，那麼餓死一百萬人口就是叄分之一，也就是叄個人要有一個人餓死。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那個真是特別地慘了。那麼，如果我是作家，又仇恨共產黨，就一定要找最慘的地方，最慘的時間來進行描述，我的最大量的篇幅一定要用在最慘的地方，最慘的時間，尋找最慘的個案，我的採訪功夫也一定會放在這上面。

可是我見到的百分之八十的篇幅仍然放在一些什麼叄五個農民偷糧食偷紅薯之類的描寫，而這麼做確實是浪費筆墨了，要是我，就會花百分之八十的篇幅來描寫最慘的場景，就是一個村子有叄分之一的人餓死的經過。

我不會描寫這樣的話：“查岈山大隊的老少爺們在尋找替代食品中也不甘示弱，人們說：“舊社會那樣苦都熬過來了，如今的苦也難不倒俺們。””這裡的說法已經在說明當時的苦還是不如舊社會的苦。

我也不會寫幹部“帶頭吃草根”的話，因為幹部也完全可以給自己留足口糧而讓農民吃草根。而叄五個農民偷糧食的描寫，在全國各地都一樣，其它的農村作品中都有提到，因此放在這裡反而多餘。

我注意到作者用第一人稱描寫了他自己：“如今，我媽媽常給我們全家講起當年她偷紅薯的事。那時，我餓得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媽媽和我共分得６塊紅薯，就是我們一星期的伙食。媽媽把紅薯切成小豆子一樣的塊，每頓飯抓一小把放進小罐里，熬成湯，把稠的撈給我，媽媽自己喝湯。６塊紅薯一連吃了６天。到了第７天，一早起來，天下了大雪，世界奇冷。我縮在被窩裡，喊着餓。媽說：“娃，別喊，媽媽去給你弄吃的。”媽來到場裡，用穀草裹了兩塊壞紅薯，又繞了很大一圈，才轉回家。我說：“媽，找到吃的了嗎？”媽媽放下穀草，從裡邊掏出紅薯遞給我，說：“吃吧，孩子。”我接過紅薯迫不及待地在被窩裡啃起來，吃得滿臉的泥水。媽媽傷心地掉下淚來。”

那麼，首先，作者一定尋找他最慘的經歷來描寫，既然他就在那兒，是當事人，如果還有叄塊紅薯吃了6天的情況，他就不會描寫這6塊紅着吃了6天的情況。按照叄分之一的死亡率，他的家裡面也應當有叄分之一的人餓死才對，可是整篇文章就沒有提他家裡人餓死了多少人，怎麼餓死的，如果我是作者，這個過程是一定要大寫特寫的，因為這是自己的直接目擊，是非常重要的證據。

而我只好估計作者家裡沒有死一人。而最後有一段話引起我的注意，文中說：“這是１９６０年２月份某一日(農曆１９５９年十二月)查岈山人民公社對浮腫病的統計表與後來“叄反五反”揭發出的情況出入很大，暫且照抄如下：槐樹大隊浮腫病人２８人，土山大隊浮腫病人２８人，農場浮腫病人５１人，霍莊浮腫病人６８人，大里王浮腫病人３１人，查岈山浮腫病人５０人，包莊浮莊浮腫病人７８人，小陳莊浮腫病人７５人……這一天統計全查岈山公社浮腫病人共計７８６人。

也就是說，這一天時間查岈山區共有７８６人的生命正一步步無望地走向死亡。”首先是作者搞錯了或者筆誤，“叄反五反”是發生在1953年的事情，而作者卻寫到了1960年，或者我認為作者本人沒有多少文化，而一個台灣或者什麼地方的反共知識分子對他的話進行整理中有誤。而作者專門給出這一組數字。

我們知道，一旦出現浮腫病，那麼這個數字在整個1960年一定是變動的，既然查岈山人民公社能有一個浮腫病統計表，就已經說明上級要求他們對浮腫病的情況進行統計，那麼我就相信這是隨時的統計，至少是逐月的統計。那麼，作者專門找出1960年2月的統計表，而不找3月的或者5月的，從作者的反共本能來看，他是一定要找到最慘的統計表，比如一個大隊先是有50人得浮腫病，後來有80人，100人，300人，等，那麼當然要找到最慘的統計表。

而一個大隊有幾十人患浮腫病。我們知道中國一個縣平均30萬人，一個縣約有30個公社，每個公社一萬人，每個公社十個大隊，那麼每個大隊一千人。在一千人中有幾十個人患有浮腫病，確實是當時的真實寫照，但並不意味着這幾十人一定會死。而即使這幾十人一定會死，也還是不到本文開始提到的叄分之一的人餓死的狀況。

當然，河南信陽確實餓死了人，這一點大家知道，問題還是，有沒有到達一百萬？從前面的文學描述我是看不到這一點的。如果說有村莊滅絕，那麼作者描寫的查岈山公社就是最慘的情況，作者的那些有名有姓的採訪當事人為什麼會活着呢？

後面一些描述就相當地武斷和誤導。比如說，作者寫道：路憲文要求公安部門“限期消滅外流人員”，非常讓人們以為外流人員會被槍斃的感覺，要是翻譯成英文一定會讓外國人認為中國的警察在濫殺無辜了。文中的什麼幾百萬，一千萬全都是張口就來，並無實分明顯的證據。

因此我還是認為，大饑荒是存在的，但餓死多少人是需要核實的。而且，餓死多少人的帳都要算在帝國主義的經濟封鎖和軍事包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