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論文革駁星辰

作者：信濟      [http://blog.creaders.net/xinjilong/]

       按：關於文革，最近有一些爭論，不少右翼網友不理解為什麼文革這個總體負面的社會運動也有正面成分。下面是我最近與星辰的翅膀網友的三輪辯難，基本上表達了我的意思。

論一：駁星辰之評《左右同心，中國必興！》

       對方說：

信濟，你憑什麼說為拆遷而自焚是右派造成的？好像貪官都是右派似地。如果可能，請你界定你的右派左派的定義，讓我看看誰是右派。

過去，左派都是革命者，右派都是反革命者。美國的右派是保守派，在自由和平等的兩難選擇的時候，傾向於自由；而美國的左派是改革派，希望擴大平等的範圍，即使需要犧牲自由。在你眼中，似乎左派更體貼下層，更有同情心似的。其實，那是表面現象。

右派反對高稅收，可以藏富於民。資本家投資增加了，也增加了就業機會，也就給了下層機會。右派的主張比左派的直截了當地救濟下層要高明合理的多。表面上，中國的毛左似乎為下層百姓大聲疾呼，實際上，當這些傢伙掌握政權之後，一點都不比現在的貪官更廉潔。我很厭惡，左右之分，但既然要用，請信濟給出一個恰當準確的定義，誰叫俺是理工科出生的呢？天生就不喜歡說模稜兩可的話。

       我說：

星辰兄，我是學物理的出身，所以也從不喜歡模稜兩可的說話。早在《漫談左和右》一文中我就給左、右下過新定義，後來的文章中也多次提到過，我以為您早讀過了。另外，您似乎應該注意把極左派和左派有所區別，而不應該籠統的一概蔑稱為所謂“毛左”。我在主博文中說過，極端了都邪，不極端都正，無論左右，所以這個區分是很重要的，雖然左翼（還包括新左派）自己確實也沒有注意這個區分。

您說的對，貪官確實不光是右派，恐怕更多的是騎牆派小人，而因為右派主政，所以其立場也表現為右派。現在的問題是整個國政太過於右傾了，才有這麼多右傾的騎牆派胡作非為。文革時也有騎牆派，且多表現為左派，因為左派主政，但人數恐怕遠沒有現在多，因為文革是部分人積極參與的，改革是全民積極參與的。

您對落基山人兄《也談對文革的評價》一文的評論我也看了，感覺您有些過於激動了。我比較同意他的見解。四·五和六·四都是很複雜的社會歷史現象，當時在廣場的人什麼想法都有，並不都是一致要求如何如何的。餓死人是大躍進之後，不是文革。不過大躍進也好，文革也好，其錯誤之處也未必比現在導致環境破壞殆盡、貧富兩極分化、假貨橫行、世風糜爛的右傾改革弊病更可惡。

論二：駁星辰之《只是知識分子否定文革嗎？》

       我回帖說：

星辰兄，我也很不喜歡文革，也批評文革，但我不會像您這樣在缺乏足夠證據的情況下武斷的稱文革為所謂“人間地獄”。

您批評文革比較有力的證據其實只有一點，就是您聽內地農民說八十年代的生活才趕上解放前。雖然有點模糊，比如內地是哪裡？但我相信您的基本人品和判斷力，那麼這一條證據可以算數。但解放前中國是一個沒有工業體系、沒有獨立國防能力、識字率極低、貧富差距較大的半獨立國家，而到了八十年代初這一切都變了，這是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以說建國前三十年農民作為一個階級是有所犧牲，但除了大躍進導致的那兩三年饑荒死人之外，其犧牲也有限，包括在文革中，而其所得是整個國家的穩固和農村的平等化，所以說建國前三十年的中國社會包括農村社會遠比現在穩定。您本人也承認了全國人民吃飽飯的幸福在文革前就已經實現了，不是嗎？人口又增長，又能吃飽飯，國家又能穩固，如果不計現代要求而純按傳統社會的標準，都可以算盛世了。

另外，知識分子不是鐵板一塊。有真正有骨鯁有堅持的知識分子，也有大量賣身混飯的知識分子——包括黨控制、利益集團控制的和外國“非營利組織”控制的。您也承認多數知識分子文革中沒有受多少衝擊，不過也不是因為他們都能逍遙，而是因為多數知識分子或識大體（如鄧稼先）或肯讓步（如馮友蘭）或真信毛公或不知名不遭忌。最受衝擊的除了少數知識分子之外，主要還是共產黨官僚，其中多有腐敗分子或至少有腐敗嫌疑。文革當然是政變，如同文革結束是政變一樣，但政變是中性詞，國家需要政變的時候不政變，反而不好。

所以說來說去，文革對工人影響不大，農民有些犧牲但總體值得，知識分子受衝擊的不多（當然有些很過分），官僚腐敗分子受衝擊最大（有應該的也有過分的），這些面上的影響其實都還好，最壞的其實還是在文化領域破之有餘，立之不足。但無論如何，這文革真的沒有您說的那麼窮凶極惡。

您還有一些觀點，我也不太同意，因為與文革無直接關係，就不說了。

論三：駁星辰關於上貼的回帖

       對方說：

文革中知識分子不是最受罪的，那是因為大部分有骨氣的知識分子已經成了右派，早就流放了。其他知識分子都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我再說一遍，三反五反，打擊了國民黨在大陸的殘餘勢力。那個時候還需要拉攏知識分子。57年反右，打擊了知識分子。到了文革，要打擊的是中共最高層的劉鄧和大量支持劉鄧的中層幹部。因為知識分子已經不在能夠威脅毛的位置上了，所以可以稍微輕鬆點了。我說的，輕鬆時相比較於57年打右派那會，這種逍遙和輕鬆是肉體上的，知識分子是精神的存在，他們的苦悶無法言語。

我從來沒有聽說文革是為了反腐敗，第一次聽到你這麼說，也長見識了。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和落基山人能對文革產生出如此正面的評價。希望你能多給點證據說，文革時怎麼為了反腐敗的，反貪污的。

"解放前中國是一個沒有工業體系、沒有獨立國防能力、識字率極低、貧富差距較大的半獨立國家，而到了八十年代初這一切都變了，這是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說這話有根據嗎？1946年的中華民國是一個獨立、被認為是世界四強的國家。除了共黨分裂國土之外，在世界保持了尊嚴，獲得了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現在的中國地位，是繼承中華民國的。

把你的“解放前中國”換成“韓國”“台灣”“新加坡”和“馬拉西亞”都是成立的，而且人家比我們做的更好！

我說：

星辰兄，您一再說三反五反如何如何，反右如何如何，然後文革如何如何，純粹用權力鬥爭的單線思維來理解建國初葉的歷史和毛公的政治動機，也未免太小看中國歷史和中國文化的蘊藉了。三反五反反的首先是誰？官僚！同時進行的是什麼？國家改造和抗美援朝！反右的前身是什麼？反官僚的雙百！文革中最倒霉的是誰？還是官僚！毛公當然比較烏托邦，躍進不說，雙百失控後反右的轉身也很難看，文革到後來更是一個明知不可持續偏要持續但又讓鄧公有限調整的複雜混合，因為他從根本上反感官僚這個必然腐敗的階層而想要通過常規的群眾運動加以制衡——這個思路有道理但操作方法他沒有找好——而他也沒有徹底廢掉官僚階層的能力和意願。劉少奇死後，周恩來是最大的官僚，雖然聽話，但他一直很反感，可也不得不用、不得不保。其實如果鄧公露出不為右傾官僚翻案的意思，鄧公這大官僚接班就不需要政變了。什麼叫反腐敗？現在中紀委搞的那一套才叫反腐敗嗎？或者西方三權分立的那一套才叫反腐敗嗎？我看沒有官僚敢於腐敗了，才叫真正的反腐敗。文革那種氣氛是有點恐怖，人人自危，但卻是很少腐敗的狀態，雖然於經濟發展有阻滯、於社會生活有妨礙，所以畢竟不是國家常軌美事。

1946年的所謂獨立是美國扶持的獨立，從太平洋戰爭爆發到敗退大陸，國民黨一直是靠美國輸血存活，因為那政府遠離大眾，不成氣候。所謂的“四強”英國人、俄國人根本不承認，美國人也是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才一時承認而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是因為有數千萬同胞在抗戰中死去但蔣公的政府仍然堅持抗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法國一敗塗地不是也混上了嗎？但意義也就僅此了。可朝鮮戰爭之後，誰還真的認那個島上的常任理事國？是有繼承一說，但靠的是實力還是別國的好心？台灣願意讓大陸繼承嗎？您還拿那些彈丸小國相比，這樣的小國美國隨便養十七八個是沒有問題，可美國養的動中國嗎？如果不是珍珠港被襲美國不得不對日宣戰，蔣公還不是一樣靠華僑捐款苦熬抗戰？

知識分子苦悶吧，是苦悶，可根本原因是什麼呢？恐怕星辰兄在內的很多知識分子至今不肯承認：那還是因為知識分子作為一個階級已先被西方文化的一時強大嚇破了膽，後又被革命的恐怖嚇破了膽，同時又不願意屈尊俯就的去直面並未被嚇破膽的大眾的需求。還在這個狀態，就還得苦悶；永遠在這個狀態，就永遠苦悶。這苦悶也不是信了什麼教就能自然解決的。失去文化自信力的中國知識分子，信了什麼都還是會苦悶、會自卑，因為他們沒有耐心與信心去直面問題。幸好不是所有中國知識分子都如此。

星辰兄，您了解大眾的需求嗎？大眾像您一樣渴求宗教拯救和議會選舉嗎？大眾希望像您一樣唯西方價值是從嗎？知識分子如果不改了這個想當然代表大眾又不屑於理解大眾的毛病，真的是沒有什麼發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