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人: 中國的鄉村直選為什麼不太成功? |
送交者: 落基山人 2010年12月18日16:35:14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中國的鄉村直選為什麼不太成功? 老早就知道中國在基層已經有了民主選舉制度了,也就是鄉村的直選,選村主任,選村委會,而且是真的直選,是真的民主直選。而且,這個村官直選在中國的基層,也已經實行了有12年了,準確的時間,應該從1998年算起。1998年11月14日,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次會議正式通過了《村民委員會組織法》,這標誌着中國鄉村走進了直選時代。 那麼,我們的問題是,這個已經實行了12年的鄉村民主制度與選舉制度的建立,是否在中國真的很成功?很多人對其給予了很大的希望,可是12年下來,筆者的感覺是,基本不太成功,那麼不太成功是為什麼呢?有什麼原因呢? 筆者這幾天查了一下資料,發現其不太成功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兩個領域,一個領域是民主選舉和民主制度的鄉村建設,有很多的問題,而且非常的複雜,也有中國特色;其二是,民主選舉與鄉村的經濟發展好壞沒有直接的聯繫。 問題有幾個方面: 1:在比較貧困的鄉村,村民對民主選舉沒有熱情,甚至根本就選不出人來,而且選出什麼人來,與村民的關係不大;村民有的不參加,有的棄權,比較冷漠。 2:在比較富裕的地區,村民選舉非常激烈,爭奪也激烈,選舉有傾向於宗族化,幫派化,黑社會化,甚至暴力化的傾向。 3。賄選是非常普遍的行為,也為村民所接受,並樂於接受候選人的賄賂。賄賂方式有送錢,其受賄的金額,總數有的可以達到300萬到1000萬不等。有的是送大米,送化肥,還有直接送錢,比如一張選票100元等;還有的是請吃流水席,送煙酒等。 4。有的村只有直選,但沒有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被選上的人,成為另外一種專制暴君的代表,利用其權力,達到個人的目的,在任內,目的是撈取更大的利益。 5。宗族化是普遍現象,沒有是非和公正,只要是一個宗族的或幫派的,就投票給這個人。 6。有的時候,是有鄉縣政府機構的直接干預或暗示。村支書還有很大的明的暗的權力,可以支配選舉。 7。選前選後不一,不兌現選前承諾,忽悠村民的人大有人在。 第二方面是,民主選舉不必然能帶動鄉村經濟的發展。很多村子已經直選了,但是,仍然很貧困,選出來的村官,沒有能力帶來村民致富。有的更有意思,還有這種現象,上一屆的村官繼續留任或超過任期很多年,原因是選不出下一屆的村官,因為沒有人願意當。因此有的村官,還要上級政府直接委派。 中國農村村級幹部的直選,在中國意義重大,是民主制度的一個大膽的嘗試,只是,問題很多,與底層村民的素質有關,也與經濟發展有關,也與民主制度,還有法制制度不健全有關,非常複雜。由此可以看出,中國社會的民主化進程,很艱難。 下面附一篇博客文章,是來源於哥們兒的博客,這文章好像有直接的體會和經驗,與大家分享。 哥們兒的博客:回鄉亂書:我見識的鄉村直選 冷,卻乾淨的空氣。白天,天很藍,夜裡的星星像鑽石,閃得人不能不喜悅。林子裡的積雪還在,踩上去撲哧咯吱地響,彎着腰用手機錄了音,一遍遍放着,聽出了溫暖。晚上睡火炕,後半夜被熱得來回翻身,卻舒服。晨,清醒的雞鳴,在清冷的空氣里穿透着,伴着稍遠處隱約的犬吠。
以為這就是鄉韻了。
這個鄉,不是我的鄉,是老友的鄉。一個非常“農村”的地方,北國小鎮,四五千人,鄰山,多果林、金礦,也有荒山可供“炸銷”。
可惜鄉村也已經不全然是田園了。
去了三天,中間一日正趕上村委會“大選”,據說有選舉權的人都去了,發下去兩千多張票,一早就開始了,天已大黑的時候,大喇叭里才開始公布選舉結果,"大隊部"的方向,天空上爆炸着絢麗的禮花。 一個月前,我也恰巧在這個小鎮的時候,他們正在組織選舉,還碰到一個競選者坐到我們酒桌上來拉選票,答應選他的人每人奉送百元現鈔一張,當然不會是“HD”開頭的。同時聽到許多拉選票的熱鬧事。所以這次趕上大選,很想混進現場去看看仔細,可惜被提前告知“外人”不能入場,而且幾天前剛因選舉引發兩派之間的流血鬥爭,所以我這樣陌生面孔很可能讓人聯想到是非之人,為“維穩”計,是斷斷不能放入的。趕巧我被臨時拉壯丁,去給一戶人家接、送婚禮主持人,一個很漂亮的東北姑娘,這樣,錯過了觀摩大選現場,也就沒覺得是太大遺憾。
轉天去鄰縣吃喜酒,農村特有的大席,喝酒聊天,發現很多人的話題都跟選舉有關,恍惚有進了政治局的感覺,原來這裡也在“直選”。席間,還有幾個人在討論選誰不選誰的問題上打起了酒官司,一個個面紅耳赤,一個鄰桌的老爺爺怒罵道:操!大喜的日子,別提那狗屁選舉了好不好?弄得跟他媽真事兒似的,煩不煩?! 好多人笑起來。然後還是有人在斷斷續續地談這個問題。我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懷疑是不是我時空穿梭到了未來或者另一個還沒被發現的說漢語的國家,偶爾,又有一種被陰謀和幽默一起包圍的感覺。 聽說,臨近的兩個村莊,也在大選。其中一個村的幾派競選者比較牛,分別在幾家飯店安排了“流水席”,凡是村民,一天三頓隨便去飯店點菜消費,每個飯店由一個競選者埋單。也有實惠的,答應中選後每戶按人頭送禮,戶口本上有一個名字就送一袋大米或者複合肥。而我正在喝酒的這個村子,因為靠山吃山,有幾個大山場可以賣石頭,村民每年都能按人頭分紅,而且不用上班辛苦,同時,書記村長們貪污銀兩也很是瘋狂,連帶着競選的事情就尤為激烈,已經快發展到敵我矛盾了,有些個用於鎮壓對方勢力的“黑社會”是從外地僱傭來的,因此可以說:武裝力量都用上了。由此聯想到前些日子報紙上報道的陝西某地村官選舉,個人耗資1300萬兌現選前承諾的新聞,綜合來看,農村的直選,不論從形式上還是氣勢上,都已經很“接近”美國大選的場面,“掃街”的,賄選的,正面負面的都出來了。 既然有人說農村基層民主是我國政治體改的一塊試驗田,那麼,“接近”這個詞,從理化試驗的角度講,則預示了一個很關鍵的節點,即量變到質變之前的那麼一點差距。往往,這一小點的差距就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千里之行,唯缺跬步,跬步不舉,前功盡棄。
問題在哪裡呢?粗想之後,我覺得從兩方面入手討論會比較便捷。一面是程序上缺乏監督,競選者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完全沒有一個規範,更沒有第三方機構的督導制約,所以賄選、逼選(恐嚇式脅迫式選舉)的現象難以遏制。 另一面,從思想根源或道德基礎上考慮,問題則是雙方的:其一在官,其二在民。 競選者之所以想當“官”(哪怕只是官僚體系末梢上的一個小如螻蟻的村官),是看中了權力的附加值,而忽略了甚至根本就無視為官者的責任,更沒有國外那位年薪一元的州長所具備的服務公眾的理念和覺悟。所以越是富裕的村莊,越是有油水可撈的村莊,官員的“崗位競爭”越是厲害; 民之所以要在選票上勾上某個傢伙的名字,不論是出於對競選者的許諾的期許,還是宗親、幫派觀念使然,但最終要歸根到“利益”兩字上。這些天親耳聽一個選民說:不能選某某,那傢伙做事太耿直,六親不認,別看我們是XX關係,到時候也“沾不上他的光”。一言以蔽之,選民在乎的是誰能給自己的好處多,而公正性,甚至中國百姓一直推崇的“清官”理想,在這裡都不再吃香。農民已經默認了貪腐的存在,誰貪得多與少對農民已不重要,農民只要得到自己該得的就認命了,如能多得一些,意外驚喜。農民所器重的村官,只是在關鍵時刻能多施捨他們一些的官痞,即便那比他們應得的要少許多。所以競選者不必保證兩袖清風,兩袖清風沒有吸引力,他們看重的是選你上去以後,你能給我什麼好處。一切都是非常直接的利益往來的關係,選票成了一種利益交換的有價證券,農民終於有了一張可以要挾村官的選票,選舉的那些日子裡他們覺得自己突然成了重要角色,這感覺很好使,但這種感覺還根本不是社會意義上的“當家作主”的感覺。 ——在一定程度上,參加選舉的農民還是被當作工具了。以前是連工具也當不上,純粹被擺弄、欺凌的一個階層,現在突然受到重視,突然被人家當成可以使用的、而且還是半智能的的工具了,那種喜悅、新奇的感情僅僅來源於此罷了。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看見了一種喜劇:原來那些被上方委任的村官,那些好像天生就是他們大爺的村官們,現在需要點頭哈腰地跟他們套近乎拉選票了,而且不僅僅如此,還要真金白銀地請他們吃請他們拿了,雖然只是一種被收買和利用着的過程,但畢竟是一種比較實惠的被使用和被利用,何樂不為?農民說:這樣的選舉天天搞才好,這樣的民主太受歡迎了。 有人說,不管黑貓白貓,能讓農民獲得實惠的就是好貓。但多數人選擇了眼前利好,而忽略長遠得失,或許農民們對“長久”以及政策的穩定性並不抱太多的奢望,還是舒坦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心理比較現實。這也是賄選大多可以得逞的土壤。
歸根結底,當官的沒有公權意識,同時選民也缺乏公民意識,是農村直選中諸多問題的一個癥結,但並非根源所在,其根源在於官僚社會、專權社會對依賴此制度生存的官與民的長期毒害。農民們被代表和脅迫了多少年後,突然有了“可以拿在手裡的”選舉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次要選一個“能給我帶來好處的”官了;雖然這一思維方式有農民的自私和狡黠在內,但溯其根本,還在於“官文化”的歷史積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有“自己人”當了“官”,才不會受欺負。這時,執政者的公正、清廉等必需的品質反而被放到考量標準的次位,甚至可以不計,這也是最終農民們選舉出來的官員大多是流氓式“帶頭人”的一個原因——因為一個可以剝奪一部分人利益,然後把剝奪來的利益放水一小部分用以豢養另一部分人的傢伙,如果不同時具備流氓、仗義兩種品質,是不行的。 因此,我不得不無奈地懷疑鄉村直選的目的——只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為了給那個“中國人素質低、不適合搞民主”的論調積累證據的,他們並不希望直選能開花結果推而廣之,他們希望這種爛攤子繼續爛下去,然後給他們再次剝奪選民權力,以發委任狀的方式架構官僚體系增加必要的口實。所以,那些稱呼農村直選為中國“民主的曙光”的人,好像樂觀得有些提前了。
我發現農村直選還有一個黑洞,那就是村支書的存在,並且村支書往往帶着“官銜”繼續參與對村長(村委會主任)職位的競選。農民們都心知肚明,書記都是有一定“實力”的,他周圍懷着各種目的聚集的黨員、群眾早已團伙化,想與他競爭村長一職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嫡系,則很難成功,即便一時“得逞”,搞出一個“民意使然”的結局,當上村長的人若不能乖乖地做書記的附庸,則必然會引發幾年的派系爭鬥,把村委會弄得臭氣轟轟如茅房,因為村長的級別天生就比書記低——這是“法定”的——一個與書記氣味不合的傢伙拼死拼活競爭來一個受制於“對手”的職位,這農夫老兄不是理想主義色彩太濃,就是生來智弱。在“書記當道”的前提下,讓農民“直選”村長,這也讓農村直選帶着一種詭異的色彩。而非黨農民要想進入村長競選班子好像也有障礙,雖然這種障礙並非明文設定的,至於在各地是如何解決這一問題的,我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
農村直選,毋庸置疑,在政治上是一種進步,中國之大,必然會有成功的範例值得研究和推廣,但就我近日的見聞,以及之前積累的經驗,我的感覺,是和我認識的大多數農民兄弟一樣的:農村直選,是政府“送戲下鄉”的一次偉大實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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