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十六懷忠志

申時行

中國對日本，愛，恨兩大感情交集。一愛明治維新，又恨它沒在 中國發生。二恨中國在兩國前後兩次戰爭中吃了虧，又愛當年日本的 武器和日本士兵當年不要命的作戰精神。本文試探解開這兩個疙瘩。

一。青年十六懷忠志 - 明治維新

關於明治維新，有各式各樣的描述和解釋。所有這些描述和解釋 都有一個共同的遺憾 - 沒有指出它的中國淵源。 明神宗萬曆三 十年，日本進入德川幕府時代。早期幕府執行了很多開明政策， 包括開闢與朝鮮的和平往來，查禁日本海盜對南海貿易的騷擾， 鼓勵對中國的貿易等。晚明危急，南明曾遣使求援。

孔子曰：吾道不行，乘槎而浮於海上。明亡，大批農，工，商， 士人離開祖國。一部分東渡日本。散布南洋的中國士商，繼續開 展對日本貿易。 長崎是幕府推薦的貿易口岸，中國士商雲集。登記在冊的，有萬 人，占長崎人口的相當比例。這些人，大多在日本婚嫁，成了日 本人。中華民國三十三年，美國在長崎投下原子彈，被無辜屠殺 的中國人或中國人親戚，不知有多少 - 這是後話。

宋元明三代光輝燦爛的文化，也因此東漸。朱熹，王陽明等學派， 進而在日本占據了主導地位。受朱舜水等人影響，日本開始編篡 大日本史，從中悟透了很多道理，學會了運用春秋大義。這些開 通的日本先哲，所談的，多是中國大明的典故，法律法令，所征 引品評的，多是中國諸子百家。他們不僅會模仿，還取得了輝煌 的成績。對武士道的詮釋，其實很有春秋風骨。浮世繪，是對中 國工筆年畫的發揚。

青年十六懷忠志， 斯父須知有斯子。

象不象從琵琶的鐵弦上彈出的？足以撥動中國人的心。誰能猜道 它出自一個日本人之手，題在一幅傳統浮世繪之上？

編篡大日本 史的文士，在日本遭美國，英國，俄國蹂躪前，羽翼已經豐滿。 它們對中國大明的承接，一定意義，不亞於乾隆之後的大清。是 這些人，領導日本對西方的威脅，作出了迅速的反應。尊王攘夷 而至明治維新，開埠通商而至兵強國富。

中國歷史和文化，給予東方極寬的可能性和極大的潛力。明治維 新，儘管有很多嚴重的後遺症，是這些可能性中實現了的一種。

二。我花開時百花殺 - 兩次戰爭

首先，兩次戰爭是在兩國內戰的勝利者之間進行的。區別是，在中國內戰中，當時反動力量占了上風，而在日本，社會進步力量， 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 太平天國，轟轟烈烈，幾乎打到北京，但最後被曾國藩李鴻章等 醜類撲滅。稍後，日本的倒幕運動，在內外強大的壓力中確立了 維新的權威。所以，甲午戰爭，除開民族成分，從政治層面上， 是在東方的維新派和頑固派之間進行的。

不幸的是，故事又發生了一次。蔣介石，汪精衛等中國右翼，置 革命即將成功的大好形勢於不顧，突然對發動對左翼的屠殺。北 伐半途而廢。中國民國的有效統治，從來就沒有抵達東北地區。 對新疆西藏的控制也是徒有其名。後來，東北淪陷，張作霖父子 家破人亡，難道有什麼奇怪？

當毛主席，周總理進入北京時，歷史終於完成了一個循環。

待到來年九月八， 我花開時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戴黃金甲。

其後的五十年，中國打敗了世界上的所有主要大國，其中力量最 大的，被我們打敗了不止一次。 香港回歸的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副對聯：

一百無十年煙雲拂過，今日官兵復失地，喜極而泣。 舉關中兵足以鎮四方，一旦雲開復見天，去日苦多。

如今的中國是勝利者。是社會主義的大後方。是新時代的維新派。 它的內政外交，開闢了世界新格局，也開闢國家之間戰爭和平的 新方式。

有這麼一本書，“印度對華戰爭”，作者是英國人。前鋒已威脅 德里，此時我主動撤離，保全了印度的國土完整。戰後，我們把 印度人的槍炮擦好，如數奉還。戰前，印度輿論很激昂，戰後，一片混亂。英國作者諷刺說，這是一個輕浮民族的特徵。 至今窺牧馬， 不敢過臨兆。 接下來有多年的和平。當年的印度將軍已老邁，在回憶錄里說： 是中國人教給了世界，什麼是有限戰爭。

國初，毛主席派一人至四川執政，囑咐他到武候祠讀一副對聯：

能攻心則反側皆消，自古用兵非好戰。 不審勢則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美國藍德公司在完成對中國戰略戰術的分析後總結到，中國人的 特點之一是迅速給對手以猛烈的心理震憾。朝鮮戰爭中國出兵，曾全面指揮美國參與世界大戰的馬歇爾，力主撤出朝鮮。攻心的 作用，可見一斑。

對日本，也要攻心。毛主席和蔣介石有很多不一致，但似乎都有 親日之心，以至憐日。所以，一個免索賠款，一個以德報怨。很多人不理解，不妨說透：這向日本和全世界表明，我們認為對一 個無核武器國家使用核武器是不人道的。如果我們決定局面，斷 不會在戰爭勝負已定時讓原子彈落到日本。日本人對此是了解的。今天的日本外相田中真紀子，料深有體會， 所以反對美國在日本部署反導彈系統很激烈。

今天，流求群島還被美國盤踞。日本的經濟命脈，還被美國控制。 我們後人應該好好體會先人，包括藤野嚴九郎，西原寺公一，井上靖先生們的深心。東方才能有中興的希望。

攻心，不是虛偽，而是真心。好事要做到家。既然決定不索賠款， 就不要念念叨叨。既然決定不把日本降人作戰俘，以德報怨，就 不要反悔。

再徹底一些：中國和日本的衝突，不超過歷史上中國和蒙古，朝 鮮，越南的衝突。日本人大陸戰爭中的表現，要遠遠遜色於滿州 人和匈奴人。日本有壞人，正和中國有壞人一樣。我們當然要有 兩手準備，但不必窘於過去，非要在陸地海洋天空大敗日本，占 領東京而後快。世界多變，中日有很多理由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