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一言

在漢民族中，沒有個人，只有“中國人”，是中國獨尊儒術的豐功偉績，但共產黨把它發揚光大、推向極至。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五十年來被搞得臭不可聞，就是表證。

在儒家文化中，個人不是作為一個獨立體而是依附於社會倫理秩序才能存在的。比如說你在家庭中只是一個兒子（或父、母、兄、弟……）的身份存在而不是作為你自己獨立的存在。擴大到社會上你也只能作為君臣官民的秩序中的依附物而不是獨立體。在共產黨的社會，每一個人只能依附於一定階級才能存在，每一個人都是社會這個大機器中的零部件（習稱螺絲釘），不論在政治經濟人格等等一切方面都沒有個人的獨立地位。而這部機器的操控者就是共產黨。只是近年來有些人離開了這部機器；這部機器也日漸失靈的跡象。

權力是用甚麼辦法把以億為單位的人組成一部機器的呢？

（1）、剝奪個人賴以生存的物質條件：所有經濟物資全部歸為國家或集體（即黨）所有。誰離開了共產黨就無法生存。

（2）、剝奪個人賴以生存的精神條件：控制所有訊息和觀點；黨營一切輿論工具，由喉舌統一口徑。

（3）、剝奪個人獨立存在的根本條件的思維活動能力：思想改造，即慣稱的洗腦。

現在選取第三點談談。

如果不曲解文字的原義，按字面意義去做，對人進行正面的思想改造（這裡暫時不討論根本不應對人進行思想改造的問題），例如要人不損人利己、要為別人着想、要奉公守法等等，應該說是符合人道和正義的，不違背人性的。

問題是這幾十年來思想改造用的是以人的自私天性中惡和不義的一面去改造人的自私天性中善和義的一面。

看看我們的思想改造是怎麼樣進行的。

思想改造的核心要求是：忠於黨。要別人無端忠於某一人或集團是於理不合的。必須先把某人或集團道德化或神化。於是黨先裝扮成國家人民民族階級的代表，即公的化身。他要求你忠於他時，就可以打着國族利益的道德義旗以斗私（批修）的名義整你，令你無從反抗，唯有就範一途：做他們們奴隸。

我們再具體觀察一下所有思想改造的情況。一種是對被當作運動靶子的批鬥和被斗者的自我批鬥；我們暫時不談這些比較少數人的情況。我們來看看另一種在思想改造中絕大多數人的自我檢討。因為這些人占了人數的絕大部分，所以值得研究。在思想改造中的自我檢查當然是少不了階級立場、革命堅定性、對黨的忠誠度等等，在挖根源時，例牌地要歸結到自己的私心。

在批判自己的私心時，一般都舉出一些常人必備的念頭，比如說想到食肆去吃一次肉，比如說一個年青人腦中閃了一下想請個假不開會去會情人等等。一般不會舉出重大不見得光的損人利（害）己的事。因為一則舉出這些重例可能會例入被批鬥對象成為階級敵人，沒有多少個這樣的笨蛋會這樣做；二則舉些雞毛蒜皮的、人人必備的私念來批鬥這樣才能顯示自己高標準要求自己，是階級覺悟高的表現。

這樣一來思想改造使用的否定材料是人們賴於生存發展和延續的、良性的、必不可少的正常私念。但這也必須視作罪行來批鬥、反掉。大奸大惡的私念反而沒有或不被觸及。

於是這經過批鬥和自我被斗的人成了大公無私、道德高尚的人了？

答案剛好是相反：這些經過思想改造的人是世界上最自私自私損人私己、最缺乏公德的人。

有甚麼理由給出這個答案？

我們首先問，這些人為甚麼會違背自己的心願自我批鬥？

當然無可否認有些人是出於想做一個高尚的人而對自己鬥私批修。但更多的是出於避免壓力、避免別人把自己打成異類（階級敵人）而採取的自保行為。這個自保內容包含不讓自己受辱、屈服權勢、依賴權勢得利、為自己前途鋪路、可以壓在別人頭上出人頭地……和上面那些作為自我批判材料的私念對比，這些都是大奸大惡的私念！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總結了：思想改造（洗腦）是一場用大奸大惡的私念來置換正常必要良性的私念。

或者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一般地說：被批鬥者是被權力打倒後被迫把自己的尊嚴和人格交給權力者；自我批鬥的思想改造者是“識時務者”先把自己的尊嚴和人格交給權力者，換取不被批鬥的優待。

因為每一個國人的安全和前途是由權力者掌控的，人們自我批判就是用自己尊嚴和人格向權力者交換安全和前途。實際上是一筆骯髒的交易。

以上思想改造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罪惡活動。下面再談其危害性還有另一個方面。

在批判和自我批判的的政治運動中，人們看到權力者用的是憑空捏造的假大空冤錯案當作鐵證如山不容抵賴的定罪證據。用假大空罪證的目的是為了黨的私利。當然人們更深刻和充分認識到的是自己不論在批鬥別人還批鬥自己都用口是心非的假大空話，目的也是為了私利。就是說所有的人，不管是批鬥者或被批鬥者或自我批鬥者都在不擇手段地去捏造假大空話去圖謀達到自私目的。加上前述性命攸關的第一二點施加壓力的結果，造成了前無古人也應該是後無來者的對人的思想控制改造（即洗腦：實際上是對人思想毒化）和對人的尊嚴人格的徹底摧殘。同時也造就了一個道德和正義蕩然無存的社會。

我知道，有人會指責我上面所說本身就是不切實際的批判、無限上綱，也是黨文化的表現。那麼好吧，讓我們看事實。

經過黨的思想改造五十年的，我們的國民道德水平怎麼樣了？

全民作假、無事無物不假、無官不貪、公檢法包辦黃賭毒業、紅社會比黑社會還黑，國際貪污腐敗評選年年名列前茅；小則隨地吐啖拋垃圾、排隊爭先恐後打尖爬頭、無視交通規則亂沖亂撞、公共場所旁若無人高談闊論、禁煙區吞雲吐霧……據星馬泰的導遊普遍反映：大陸遊客的道德水平最差。

經五十年人類史無前例思想改造的結果是道德史無前例的道德低落。

這就是權力者對人民洗腦的結果。

因為被思想改造了的人，在潛意識裡肯定自己是一個不能見光的東西，但人又要見人、又要表達意見，怎麼辦？

於是一些被思想改造成功他們的行為有一個特點：不敢以個人面目示人，一開口就是代表人民、國家、民族。這次批鬥趙薇就充滿了甚麼“傷了中國人民的感情”之類摸不着邊際的空話。例如：「傷害包括中國人民在內的那些在二戰期間飽受日軍鐵蹄的亞洲人民民族感情。(北大新青年)」是一例。

我在貼出這個系列的第一篇文章時，一位維護專制的人士指責我不再具有多數中國人共有的感情。我真莫明奇妙，這些經過思想改造的精英為甚麼要別人非得與他認為是“多數中國人”有共同的思想感情不可！為甚麼一個人就是不可以存在和留與眾不同的思想？反對洗腦說者就是否定不了一些人被改造成與集體（即權力）保持一致，不能有異見異行，只能做一個螺絲釘，不能有自己個人的獨立思想和行動這種洗腦成功的事實。

如果按照“一定要保持與眾人相同思想”的邏輯行事，我們現在就應該還保留在四腳爬行的階段。因為這種邏輯不能容忍第一個用兩腳行走的異端思念和行為。

由上面所談的事實可以見到，在中國大陸沒有個人存在的位置，有的是“中國人”。

漢民族沒有個人，只有“中國人”是漢民族經過洗腦成功的表現。

黨對漢民族沒有個人，只有“中國人”現狀是支持鼓勵的，因為越沒有個人就越有集體。而所謂集體就是黨的領導、就是專制。

黨對人們自充代表國人整體發表意見是持肯定態度的。因為法定或不成文規矩黨都是公的化身，是為人民利益的總代表（現在又來個三個代表）。在中國大陸任何肯定國族利益者都直接或間接地肯定黨的權力、地位和利益。

以上是一個十多二十歲時才進入黨營社會，舊思想沒有被徹底改造好者的看法。今天的年青人的看法是不同的。他們沒有經過典型的政治運動，並不覺自己是被洗腦者。但這些人都無例外在被洗腦社會長大的，久入污泥必受染，出污泥而不覺其污而已；這些人久入鮑魚之肆，到了芝蘭之室也不聞其香了。

[374/0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