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口 （三）

湘君

從劉國全家出來，劉承軍心裡七上八下的。他覺得自己做事太性急了些，第一次遇到
劉國全就跟他提戶口的事，實在不太合適。不過也怪不得他，這件事是他的一塊心病，
一想到這事他就着急上火，事到臨頭也就來不及多考慮。現在他擔心如果劉國全最後
說辦不了，那他就再也沒有別的門路了。

劉承軍一路走，一路想有沒有什麼補救辦法，最後終於給他地想出了一個主意，而且
他自己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

拿定主意後，他心裡輕鬆了很多，這時才覺得肚子餓極了，便到他差不多每天都去的
那一家飯攤上去吃飯。

那個飯攤是兩位中年下崗女工開的，就在一條小巷的入口處，賣的飯是薄利多銷的那
種：一塊五毛錢一份，一大海碗飯，上面來一勺豬油渣炒辣椒。飯量充足紮實，辣椒
來勁下飯，來吃的都是民工。也沒地方可坐，大家就那麼操着大海碗，往牆根這麼一
蹲，就開始扒拉。劉承軍買了一份，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扒拉完了，這才回到他棲身
的城西蘭河橋橋洞。

蘭河橋是一座南北走向的人行橋，與河北的趙州橋相似，在橋兩端的橋身上各有兩個
泄洪用的橋洞。自打民工進城以來，這四個橋洞裡就一直住着人。夏天就這麼敞着住，
冬天則用蘆席把兩邊洞口封起來，以蔽風寒。

四個橋洞外沿的下端，有一線只有一腳寬的突出部，本是給維修人員維修時候上下橋
用的，現在卻成了住在橋洞裡的人回家的唯一途徑。由於那一線突出部太窄，從岸上
走進中間的兩個橋洞，就象走平衡木似的，十分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河裡去。民
工們在橋壁上橫牽了一根粗麻繩，進進出出抓住麻繩，這才好一些。但無論如何，住
在這樣的橋洞裡，還是有相當的危險性。去年夏天，住在橋南中間橋洞裡的那一戶人
家，有一天，半夜三更的，他們家兩歲的小男孩天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掉到河裡淹死
了。事發以後，孩子的媽哭得死去活來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又沒有人逼他們住在
橋洞裡。民工嘛，就是這樣的命，打落牙齒和血吞，再慘再難的事也得自己扛着。

即便如此，這幾個橋洞住的人還是沒有斷過。城管部門也不是不管，只是實在管不了。
對那些民工，罰款吧，他們沒錢；關起來吧，管吃管住，他們巴不得；打一頓吧，沒
用，打完了，他們該怎樣還怎樣。所以，無可奈何之下，城管部門也只好睜一隻眼閉
一隻眼，由他們去了。

劉承軍一家住在橋北中間那個橋洞裡，外面那個橋洞住着劉家鋪的老鄉，泥工劉金彪
兩口子和他們九歲的兒子鎖柱。

劉承軍回到橋洞時，天已經黑了。一家人在黑暗中扯了幾句閒話之後，就在斜斜的橋
洞裡頭上腳下地躺下睡了。等到文學睡着了，劉承軍才跟媳婦肖桂珍說起遇到劉國全
的事以及他自己的想出來的主意。

（待續）

二00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