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毛泽东思想的现实意义--介绍一本好书《论毛泽东》
北京小左
两千零一年三月
十多年前见过一本书，是西方人评介影响人类最大的一百个人，中国有孔子、孟子、蔡伦和
秦始皇等人，毛泽东赫然列在第十几名。最近又看到一个消息，说在新版的一百名人传中，
毛的位置已经降到八十多位了。但二十多年前毛去世时，差不多全中国人都在痛哭流涕，绝
大多数是发自内心，很多人都有‘天塌了’的恐惧，然而今天的很多年轻人已经不知道毛泽
东是何许人物了--毛泽东似乎只是历史的匆匆过客，再去批判毛泽东岂不是古人说得‘打死
老虎’--这是我的朋友们看到于一丁先生的大作《论毛泽东》时的第一感，我却说不然，列
位看官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一，毛泽东是二十世纪中国唯一的神。
毛泽东在长江游泳，邓小平就要去大海游，毛从小到老喜好戏水，邓则只在大海漂--只为了
压毛一头。邓文革前就对毛很不以为然，文革后更是很之入骨，可还是要三七开，‘伟大’
不离口，毛氏宗祠还立在天安门广场。打倒前任的权威，树立个人的新权威，是历代所有的
专制者必然的做法。邓氏的非毛化却做得如此委委屈屈，瞻前顾后，一则他的权力和权威都
是从毛那里继承来的；二则毛的很多恶事如‘反右’等邓也难咎其责；三则中国共产党的主
要理论和政策都是毛一手创立，邓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邓指责华国锋之语)。所以邓说
‘毛泽东思想’是全党智慧的结晶，完全是要贪天之功为己有的手段。事是大家作，理论却
主要是个人的努力--如何是集体成果呢？所以邓一面要和毛争地位，一面又心虚得很，这正
是那种‘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型的继承者矛盾心理之反映。邓小平的一切理论--
如果他有任何东西可以称为理论的话--都不过是毛思想在新时代的反映。
再看邓小平掌权后的政策，无一不出毛泽东的主张。邓的几件大事，一是解放思想，‘实践
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完全是在毛泽东的哲学名著《实践论》下进行，而《实
践论》是毛在延安时代为反王明、斯大林的‘教条主义’，开始形成自己的‘中国特色之道
路’时的作品。二是台湾问题，邓提出了‘一国两制，和平统一’，实际上这个政策在五十
年代中就由周恩来召告天下--当然是毛的决定，且条件更为优惠。三是开放政策，毛在七十
年代初打开了中美的大门，毛指定的继承人华国锋上任之初，就大量引进西方技术设备，甚
至被邓小平指责为‘洋跃进’。唯有经济改革，邓与毛稍有不同，毛自己始终在理想和现实
的矛盾中挣扎，在维护工农大众的利益或是维护官僚集团的统治力间挣扎--尽管最终总是官
僚利益占了上风，但他确实在那里自己斗争。邓则不然，他是极端的现实主义者，完全是有
意识的维护和培养中共官僚垄断集团--所以对大众有利的改革都由大众自发，邓只是被动的
接受，如农村的承包制，他推动得都是对官僚集团有利的改革--城市的工厂承包制，价格双
轨制等等。六四之后的邓江时代，更是利用六四后的政治高压，建立了举国贪污的经济体制
以实现官僚集团的最大利益。
不但邓小平跳不出毛的圈子，就是大多数中国人也是一样--大家都是从小就被强灌毛泽东的
思想，尽管现在没有几个人相信社会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共产党领导之类的几个坚持，
大家却不自觉的按照他的方式思维和行事。比如很多人对中共都极端不满，可是又说没有中
共、中国会更乱--这就是在坚持‘党的领导’啊。其实中共根本就是中国的动乱、不稳定的
根源。毛的思想、如我后面所说是个现代和传统颇为混杂的体系，流行的结果只能造成更大
的混乱，林彪在62年说背离了毛泽东的领导，才导致中共的混乱和困难，这固然是历史的反
讽，但在邓，江领导下，中国也一样的混乱，只能说明这五十年中共领导的失败--不是领导
者个人的失败，而是指导思想的失败。
有人以为中共老一辈人才辈出，没有毛，刘少奇、周恩来等也可以成为开国之君。历史不能
假设，但中苏两党，最终都是由边远地区之有农民背景的小知识分子毛泽东和斯大林掌权，
似乎不是偶然。两人都能提出自己一套理论，又深通权谋，其流氓气质都能征服由农村流氓
无产者出身的绝大多数共产党中层和基层干部，这些人眼里文武双全的毛就是神，这些人虽
然狂暴，却如李逵一样，需要宋江做大哥。毛正是这样的大哥，既能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
讲出‘替天行道’的大道理，又能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和‘操娘四十天’
的流氓剧，所以能拢络住大家--中国古代之平民出身之皇帝刘邦，朱元章似乎也都有如此本
领。无论刘周邓等人，都不够流氓，只能做萧何曹参，不能成为开国之皇帝。
毛泽东深通权术，霸气十足，这是他个人品性。他个人的思想意识形态则形成于新文化运动
和‘五四’时期，其一生理想，受陈独秀、胡适、鲁迅、周作人等影响极大。中共建政后，
他在新文化运动中听到的很多观念都能在中国得到强制的推行实践，比如人民公社很大程度
上是继承了周作人所介绍的日本新村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的名称更是直接源于新文化
运动。但毛的另一面却深深扎根于中国传统小生产者的土壤中--‘五四’时代，他就拒绝出
国学习，表现出他小生产者意识中狭隘的一面。终其一生，毛泽东就在现代化和旧传统中挣
扎，上半截已经出土，受了现代化的雨露滋润，下半截却扎根于传统社会，吸收养分--最终
还是小生产传统多些，成为中国现代化转型中的怪胎。正因如此，他一生事业也成了怪物，
如文化革命，一面要‘破四旧’，另一面却要人们大跳‘忠字舞’，立贞节牌坊；一面要改
变科举式的教育制度，改变孔乙已式的旧知识分子高居生产和社会之上的无所事事，结果却
是根本的否定了知识的作用--一切知识分子都去农村扛锄把；一面反对八级工资制--因其违
背了平等的原则，另一面却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严格的官僚等级制度(中共行政级别有二十
多级，衣食住行，听文件等等都有不同)。结果社会等级不同的人们就各取所需--右边的巴
金老先生看到得是封建专制的野蛮，左边的下岗工人却在怀念那相对稳定，相对自由和自尊
的日子。现实的苦难越大，人们就越怀念那逝去的加了玫瑰色眼镜的日子，或者是如法轮功
练习者们憧憬着未来的玫瑰色的日子--所以十几年前名声不好的‘左派’现在又翻起来了--
特别是社会下层民众，又把毛做尊神捧出来--抬出偶像只是为对抗现实的压迫，至于偶像到
底是个什么东西，信徒却未必关心。
二，左派的光谱。
几百年前的英国议会上，不同意见的人们道不相谋，人以群分，坐在左边的就是左派，本来
是个很好的名声--是为大多数下层民众谋利益的派别。到了中国，几十年‘阶级斗争’的结
果，‘左派’如何界定还是众口不一，名声已经臭极了。现在凡是反对中共改革的大约都归
到‘左派’阵营，这里面实际上有假左派，真左派，极左派，流氓的左派，理想的左派，不
明不白的左派等种种的不同，却没有人理睬，我这里试着稍稍加以区别。第一类是中共高官
中的所谓‘保守派’，最有名的当然是前总理李鹏了。其实他们只是中共的当权派中的在野
党，李鹏的目标和江泽民，朱镕基也没有大不同，都是更大更多的权力。没有什么主义、理
想，若彼此易位而处，做为也不会大不同--在‘六四’的屠杀中他们大家能保持一致，最说
明问题。这是被媒体硬派的左派。二是老毛派，有名的如邓立群，魏巍这一帮老御用文人，
他们的理想是毛氏的‘全国大监狱’的人民公社，他们唯一可以获得尊敬得，是他们似乎还
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尽管这一点也很令人怀疑。他们最近也很为下岗工人和一般贫苦大众说
话，要返回毛的时代。在下岗工人衣不暖、食不足的时代，铁饭碗大锅饭当然引人遐思，所
以颇有欺骗性。这是假的左派--只是因为失去了权力，也感到了被压迫的痛苦，才对其他的
被压迫者产生一份同病相怜之情。一旦他们上台专制，也会和邓小平从文革中翻身一样，先
借助平民百姓的抗争，之后再把他们打入牢笼。
真正的左派是民主社会主义者，政治上追求民主--即认为人民大众而不是政府才是社会的主
人，是人民选择政府，而不是政府统治人民。经济上要求公平，反对二十世纪以前的唯利是
图的资本主义，要求人民政府直接参与生产活动，通过政府直接拥有企业和对多数低收入阶
级有利的税收，财政政策使社会经济分配平等化--这种民主的社会主义已经在欧美国家取得
了决定性的胜利。工人阶级是天生的民主社会主义者，所以某些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就叫做工
人党。中国的工人阶级由于长期受‘国家主义’的侵蚀，往往把政府当作他们的代言人和保
护者，所以在十年前的大屠杀，首都之外的工人们不肯站出来。直到现在下岗，才明白自己
的地位只是政府官僚们的牛马工具。时不我待，机不再来，面对着五、六百万的防暴武警，
三、四百万的正规军队，还有中共强大的组织压力，工人们又能如何？这些怀念毛时代，反
对邓改革的下层人民可算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左派，试想没有毛，何来邓？
民主社会主义者及其组织(社会主义国际，即第二共产国际)本是马克思派的嫡传。直到二十
世纪中期才彻底和马克思主义断了关系--因为那个时候‘马克思主义’这个名词已经被马克
思的主要思想和政治论敌拉萨尔的嫡派--国家主义者占用了。斯大林，毛泽东虽然挂了马克
思的社会主义招牌，贩得却是国家主义的货，难怪西方社会把斯毛二氏的所谓‘共产主义’
和极右的国家主义--纳粹和法西斯竟自并列一处。任何一个正派人也不愿意顶一个纳粹的屎
篓子在头上，这很可以理解。
在铁幕后面(指东欧，苏联和中国等‘共产主义’国家)，在极端的文化禁梏中，深思不屈的
人们还在研读思考。比如在我们文革时期，一般人可以看到的系统的学术著作就只有马恩列
斯和鲁迅的选集和全集了。深思的人们在认真的阅读思考反省中发现，社会主义、民主、自
由、平等、博爱都是值得奋斗的目标，中国共产党曾经给了中国人这许诺--所以很多中国人
在国共两党之争中选择了中共，但一旦中共掌了大权，这些承诺都被被弃了。(最近国内出
版了《民主的先声》，都是四十年代中共最高层反对国民党一个领袖、一个党的呼声，也充
满了对美国的民主和自由的敬意。最讽刺得是，中共五十年来的‘一个党、一个领袖’的做
法比国民党的变本加厉不知多多少倍)。文革时代造成的文化沙漠，使深思的人们不得不转
向马克思，结果他们穿过了斯，毛设置的迷雾，重新发现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并以之为
思想武器最深刻地批判了斯毛二人的伪社会主义。这些深思的人们，数量可能不多，却是中
国思想界最宝贵的财富，因为他们有更完善的理论休养和更深刻敏锐的政治目光，当邓小平
在文革后刚刚复出时，就指出邓也是大独裁者；当八四年大学生高举‘小平您好’游行时，
他们指出毛邓本是一丘之貉，邓只是比毛小一号的继承人，都是官僚垄断集团的总头目。在
八九年邓小平镇压了人民的抗议，成为一个转折点。中共官僚垄断集团也知道自己的路将走
到尽头，所以在‘树倒猢狲散’之前，以集体贪污的形式，疯狂和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中国人
民的物质财富和思想意识，又是马克思主义者最先站出来，提出以‘城市工厂工人自治，农
村耕者有其田’的共同富裕的现代私有化方式，对抗邓江体制下以贪污方式化公为私的‘少
数官僚先富起来的’的封建私有化方式。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也可以称为原教旨的马克思
主义者，可算是中国左派光谱中最左的一端了。
(另：由于社会偏见，马克思在西方被批判颇多，在学术界并没有直接影响，但由马克思发
扬光大的--如果不是纯粹由他发明的--历史唯物论已经成为西方社会科学的基础，这真是人
类认识史的悖论。)
于一丁先生之《论毛泽东》就属原教旨马克思派的代表性著作。《论毛泽东》正文包括四篇
文章，于先生的主要创见都集中在第一篇《毛泽东百年祭》中。其中全面评价了毛泽东个人
的历史作用和毛泽东思想形成和作用的历史基础。其后三篇，都是以马克思主义之认识论和
唯物史观批判毛泽东思想中若干主要问题中所表现出的农村小生产者意识--《漫步毛泽东的
哲学》批判了毛泽东狭隘经验主义的实践论--这也是毛泽东留给实用主义的邓小平和今天中
国人的主要理论遗产；第三篇《毛泽东评‘水浒’》揭示了毛泽东思想的社会基础；最后一
篇《毛泽东赞‘甲申三百年祭’》则批判了毛的唯心的英雄历史观--正是这种超人意使毛泽
东敢于‘逆天行事’，导致无边浩劫。
于先生的第一点创见是指出毛泽东思想是农民的思想--为避免误解，我更愿意用农村小生产
者一词代替农民，中共不是城市工人阶级的现代化的政党，而是由农村小生产者意识武装起
来的党，毛泽东能在中共建政前获得成功，不仅依靠其政治军事的组织才能，更因为毛是把
小生产者意识形态系统化，理论化的领袖。而中共建政后的经济失败很大程度上也要归结到
毛的小生产意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第二点是指出五十年来的中国社会实行的
并非马克思、列宁之社会主义，而是斯大林--毛泽东之官僚垄断的国家主义--这又是一大讽
刺，我们不得不承认，西欧美国更接近马克思列宁之理想社会主义社会。
以上两点早有马克思主义者提出，如陈独秀在毛泽东刚开始其井岗山生涯时，即指出红军是
土匪而非工人阶级的革命政党，王亚南等人早已研究了中国官僚社会的传承。事实上在文革
中觉醒的人们中，很多人都有和于先生相似的见解，但如于先生这样完整，系统的以马克思
主义评述毛泽东思想，而又能深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可能和于先生的经历吧。于先
生在四十年代就加入中共，参加学生运动，争取民主自由人权，中共建国后从事科教事业，
也获得令人尊敬的成就。大跃进、‘反右倾’之后，因为对毛泽东和中共的倒行逆施深感困
惑，又无所事事，开始认真阅读学习马克思列宁之原著。终于明白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的中
共之去脉来龙。文革后于先生回到教研岗位，直到‘六四’屠杀，对中共彻底绝望，离休后
把自己四十年所学所思，整理成文，就是这本小书《论毛泽东》，以历史唯物论的观点，解
释毛泽东及其中国共产党如何背离马克思主义并造成现代中国的历史。
因为长期存身中共，于先生难免某些偏见，是我所不能同意的。主要是农民问题，虽然于先
生在文章中基本否定了农民的革命性，另一面却不断使用‘农民起义’，‘农民革命家’之
类的字眼，令人不解。在中国社会，所谓的农民起义，农民革命种种行动，当然都有其合理
的社会根源，但都不能带来新制度，结果是‘改朝换代’(于先生语)，所以难说革命，只是
‘扰乱’(胡适语)。此点瑕不掩瑜；最令人遗憾的是于先生现在已身陷重病，不能把他的下
一部著作>完成了--邓小平之理论和政策无一不源于毛泽东，现在的中国社会不
过是现代化过程中的怪胎--毛泽东思想的产儿，这是我们读《论毛泽东》时不可或忘的。
于先生之著作在北美自费出版，技术上受亚洲民主基金会的洪哲胜博士帮助极大。现已有少
量流入国内，在北京等地好评如潮。洪博士处仍有少量待售，欲购者请直接和洪先生联系。
其售书资金将用于公益事业。洪先生联系地址如下：
Cary S. 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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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8) 417-9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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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于一丁著：《论毛泽东》 出版者于一丁
页数2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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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论毛泽东．目录》
论毛泽东——马克思主义的失落．目录
马克思主义的失落——代序
毛泽东百年祭
一、从农民革命家到农民的主人
二、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
三、杰出的军事统帅
四、蹩脚的哲学家
五、毛牌社会主义
六、经济建设中瞎折腾
七、现代文字狱
八、专政？民主？
九、国家社会主义和官僚垄断资产阶级
十、毛泽东的历史地位
漫步毛泽东的哲学
一、中国人的哲学梦
二、坚持唯物论、坚持辩证法
三、认识论中的认识主体
四、科学社会主义与小资产阶级、农民社会主义
五、阶级、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
附：答友人
后记
毛泽东评《水浒》
一、《水浒》好就好在……
二、两类造反的典型
三、吴用、阮氏兄弟反对受招安吗？
四、李逵——天杀星：流氓无产者的典型
五、皇权主义者反皇帝？
六、宋江其人
七、《水浒》对“义”的诠释
毛泽东赞《甲申三百年祭》
一、《甲申三百年祭》是一大败笔
二、司马迁与司马光的歧离
三、李自成军是因腐化而失败了吗？
四、中国古代只有封建的政治、经济体制才是稳定的
五、古代大规模农民战争的基本总结
六、腐化是一切专制体制发展的必然
通信六则
一、改革与革命
二、个人在历史中的作用
三、说“红学”
四、读民运人士文章
五、两篇讲实事的文章
六、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