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革開放前,我國一共修建了大大小小八萬多座水庫,當然也有人說修得更多。改革開放後,給我的感覺水資源日益緊缺,降雨量似乎也少了(後來我查了河北省降雨量的變化,發現幾十年來並沒有太大變化),很多河流都斷流了。後來我聽到這樣一種說法,說當年修了這麼多水庫,截斷了水資源的自然循環。本來降雨形成徑流進而匯入河流,通過河道向地下滲透,或者積蓄到池塘溝壕,通過大面積的蒸發形成雲,進而再形成雨。修了8萬多座水庫,這些河道、池塘溝壕都沒有水了,因而破壞了生態。甚至還有人說這是人定勝天年代的產物,實際上自然的才是最好的,現在缺水就是大自然對我們的報復。
我不是學水利的,對此說法在很長的時間裡存疑。現在生活中的觀察似乎支持這一觀點。隨着城市的硬化,包括郊區村鎮硬化的面積越來越大,天然的降雨不能通過滲透的方式補充到地下水,被迅速的排到了河道,白白流到了下游,另一方面城市規模越來越大,超采地下水越來越多,造成地下水位不斷下降。這不光是一個現實的問題,甚至還是一個哲學的問題,一個政治的問題。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王浩院士,他是我國著名的水利專家,我向王院士請教這個問題,王院士給我講,我國是個水資源極其短缺的國家,雖然淡水資源總量為28000億立方米,占全球水資源的6%,僅次於巴西、俄羅斯和加拿大,居世界第四位,但人均只有2300立方米,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1/4、美國的1/5,在世界上名列121位,是全球13個人均水資源最貧乏的國家之一。扣除難以利用的洪水涇流和散布在偏遠地區的地下水資源後,我國現實可利用的淡水資源量則更少,僅為11000億立方米左右,人均可利用水資源量約為900立方米,並且其分布極不均衡。
我國的降雨不僅地域上分布不均勻,在時間上分布也不均勻。絕大多數地區一年的降水主要集中在那麼幾個月,這樣就形成這樣一種局面:當大雨來臨的時候大量的水來不及滲透流入河道白白流走,而一年的大多數時間河流又乾涸了,忍受着乾旱。這種情況下,就只能採取用水盆把水接起來利用的辦法,這就是修水庫。王院士一席話,我茅塞頓開。看來修水庫是基於客觀的需要,水留在水庫,是兼顧了城市、農村一年的生活生產之需,絕非是領導人腦子一熱的主觀浪漫之舉。至於說是否可以通過河道、池塘溝壕來多補充地下水,而不是都集中在水庫,倒是可以探討。
深一步說,把修水庫看作是人定勝天的產物,違背自然,細思是沒有道理的。因為這樣說無非是說遠古時期、古代一切都是和諧的美好的,那時倒是很自然,一切由老天爺決定,可是不是一樣有河水泛濫、火山噴發、瘟疫肆虐嗎?如果說自然就是美好的和諧的,為什麼河流還會不斷改道、山體還會崩塌呢?既然自然那麼美好和諧,改變了豈不是不美好不和諧了嗎?說來說去,地球是在運動中的,滄海桑田是人間正道。一切都在變化中,人類改造自然沒有什麼不應該的,人不改,老天爺也會改的,不過是來自地球內部改變地球面貌的力,科學上叫做內營力,而來自人類的改變地球面貌的叫做外營力吧了。那種認為在大自然是和諧美好的,大自然面前清靜無為、無所作為的觀點與大自然的規律是矛盾的。人類生存發展的過程就是同大自然鬥爭的過程,女媧補天、大禹治水就是我們先人現實的或想象中鬥爭。在這個過程中,人類逐漸積累的經驗,不斷熟悉大自然的脾氣,懂得了“疏”而不是“堵”的道理……
勝天,不是蠻幹,認識規律、利用規律,就是勝天。從茹毛飲血的古代類人猿到今天的高度文明社會,你說是不是人定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