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哲學家的故事(七) |
| 送交者: 嗣源 2020年05月01日11:41:06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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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斯賓塞(公元1821-1903年,英國)
康德自信能夠挽救哲學和科學,可是他力不從心,不過他關於“自在物”的提法,倒是產生不小的影響。有史以來,哲學家們都在探究或力圖解釋的那個“存在”或那個“本體”,被康德無情地撇在一邊了,他說那個“存在”、那個“本體”究竟是什麼,我們人類是無法知道的。我們認識的範圍,只能限於外界事物的現象,通過“心”的運作推知現象的規律。感覺、經驗、因果、則律等等這些人的認識,只是人的“心”的產物,決定於“心”的本質,至於那個“存在”、那個“本體”的本質,我們是不知道的。康德認為人的認識是“心”的產物,這一點符合事實,但是由此又引出一個問題,既然人的認識都是主觀產物,必定因人而異,那麼如何證明人的認識能夠達致普遍的真理呢?康德論證說,雖然人的經驗因人而異,但是因為人的“心”具有超越經驗的“先天邏輯”功能,這種先天的功能包含着內在的必然性,所以人的認識能夠達致永恆的、普遍的真理。可惜,這種“先天邏輯”,只是康德的想象,邏輯和語言一樣是經驗的產物,康德關於普遍的真理的論證失敗了。那麼,人類能否得到確實的認識,以此改進人類的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呢?這仍然是哲學必須回答的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實證主義登場了。
實證主義的開創者,是法國的哲學家孔德,他在1830-1842年期間完成五卷著作《實證哲學》,後有四卷著作《實證體系》於1851-1854年間問世。他將自古以來的思想史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時期,一切問題都用神的意志來解釋;第二時期,一切問題皆由玄學(形而上學)的抽象來解釋,譬如把“觀念”當作真實的存在;第三時期,通過觀察、假設和實驗等途徑,探究一切現象的因果及則律,由此形成了“實證的科學”。“神的意志”讓位給空幻的“實體”(如柏拉圖的“觀念”),後再讓位給科學的則律。但是後來孔德在與一位夫人的戀愛中,思想來了個反轉,愛情給與他活力和色彩,以致讓他重感情於理知之上,斷言只有一種新宗教才能救贖這個世界,這種宗教以“人道”為禮拜的對象。晚年的他,還為“人道宗教”悉心計劃一種涉及祭司、聖餐、儀式等等的複雜制度。
而在英國,實證主義的勢頭卻十分旺盛,其主帥就是斯賓塞。當時的英國,工業革命促使人們紛紛把心思轉向工商業,思想家們也從原來的關注內心轉向關注外 物,再加上哲學家培根、霍布斯、洛克等人的影響,英國人的精神家園成為實證主義成長的肥沃土壤,是理所當然的了。在科學領域也出現不少成果,譬如牛頓在物理學,波義耳在化學,法拉第在電學等等,而在斯賓塞青少年時代英國科學界最有影響的勢力,則是生物學和進化說。進化學說提出,物種有進化演變的過程,由簡單向複雜演變。在十九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英國,進化論的聲浪很高。斯賓塞在1852年的一篇“演進說”,以及1855年“心理學原理”中,比達爾文早幾年就發表、揭示這一原理(達爾文於1858年發表),所以,當時斯賓塞被舉為進化論思潮的頂點;還因為斯賓塞將進化論應用到諸多研究領域,幾乎要把一切知識納貢於他的理論。
作為英國著名哲學家,斯賓塞小時候卻很懶惰,雖然父親、祖父及叔父都是私塾老師,但他不喜歡學習,父親也縱容他,到了十三歲時,父親送他到叔父那裡讀書,他卻不久就逃回家,只帶了少量食物,第一天走48英里,第二天跑47英里,第三天再走20英里才進了家門。然而父親再次送他去叔父那裡,而且一待就是三年。所以他自己也承認沒好好學習,甚至帶有一些自傲的口氣這樣寫道:“我從童年到少年連一課英文也不曾學過。就是直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造句法的正式知識。這些事實應該讓人知道的,因為這裡的含義同大家公認的假設牴觸了。”他的秘書也說他“從來不曾讀完任何一本教科書”。可是,斯賓塞寫的文字卻顯得他博學多才,什麼“社會靜力學”,“心理學”,“生理學”,“社會學”,涉及頗廣。人們不禁要問,斯賓塞並不好學,那麼他的本領是怎麼來的?
如果說斯賓塞的成就主要不來自於讀書,那麼只能說來自他的觀察。他的朋友說:“他的好奇心永遠清醒着,隨時隨地會叫他的同伴們注意看某某異常的現象,事先卻只有他一個人的眼睛見到”。他喜歡盤問赫胥黎(英國著名的的生物學家,他捍衛達爾文的進化論,首創“不可知論”一詞,在學術界有很高地位),以及其他朋友,把他們的專業知識幾乎要榨幹了。朋友說,“對於每項事實可以充足資料的,他的目光如野貓般銳利”。自從斯賓塞把“進化”作為他的思想的中心觀點,他的一切工作都朝着這個目標干去,於是他的頭腦就像一塊強力的磁石那樣,專門吸取任何有價值的資料。他這種重視觀察、重視實際知識、重視收集事實材料的研究風格,使他成為實證主義的代表人物和典範,其影響甚至超過了孔德。他的缺點就是幾乎沒有詩和藝術的韻味。他的秘書說他“冷靜的薄薄的嘴唇讓人覺得他全無肉慾,清澈的雙目流露出缺少深情”。為此,他的文筆平鋪直敘,單調,從不張揚,沒有感嘆號,儼然像一個莊重而自持的模範。
他雖然窮,但就是不打算營生。先是依靠叔父留下的二千五百金遺產,不久就花光了,於是他跟赫胥黎等商量,由他們起頭招到一些訂戶預付錢,訂購他將要寫成的書。在歐洲居然得到四百四十份訂單,在北美得到一百份,總計一年可得一千五百金,斯賓塞滿足了。誰知當1862年《根本原理》(或第一原理)出版後,許多客戶退訂了,因為此書既得罪了學者也觸犯了牧師(下文談及)。斯賓塞為此十分失落。可是意料不到的是,他的匹敵,當時英國哲學界的權威人物約翰••繆勒寫信給他,表示可以擔保他的作品出版後書店老闆決無損失,但他禮貌地回絕了。又有一位北美的教授來信告知,有一批仰慕他的人用他的名字買了七千元公債,所收利息歸他,斯賓塞接受了,並又開始奮起繼續他的事業,勤懇而著有成績地工作四十年,直到《綜合哲學》全部出版。
在《根本原理》(1862年)出版之前,1858年,斯賓塞在整理以往自己的論文時,突然,像陽光闖進剛打開閉窗的房間一樣,在頭腦中閃現出一個念頭——進化論不但可以應用於生物學,還可以應用於各種科學,它非但可以解釋生物物種的演變,也可解釋宇宙天地的形成和演變,也可解釋社會史和政治史,甚至道德、審美概念的演變。在那以後,他就將畢生精力貢獻於自己確立的事業。
斯賓塞的在《根本原理》(獲第一原理)中,首先提出一個被赫胥黎稱之為“不可知論”的觀點。他認為,不論是宗教還是科學,在一些終極觀念上,都是不可思議的。譬如在宗教,說道“神創造了世界”,那麼“誰造了神?”,關於這個世界從何而來的任何解釋,都是不可思議的。譬如在科學,物質無限可分嗎?如果回答“無限可分”,不可思議,回答“只能有限分割”,同樣不可思議。於是他寫道:“科學家的探究在任何方面總碰到一些不可解的啞謎,並且他越到後來越明白這個啞謎是不可解的,他馬上頓悟到人類理知能大到怎樣,小到怎樣——理知能夠處理經驗範圍內的一切,對超越經驗的一切就無能為力了。他比任何人格外真正地知道,任何事物在其究竟的本性上是不可知的。”那麼,這是為什麼呢?斯賓塞說:“思考作用即關聯作用,凡思想所表現的只不過是物與物的關係(即現象)”,“理知是憑着並為了與現象界交互作用而形成的,如果我們試想把它應用在超出現象界的東西上,那就毫無意義了。”這裡的“與現象界交互作用”,可以理解為人在與環境的相互作用中獲得經驗,換句話說,理知是憑着經驗而形成的,理知的形成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經驗,如果把理知應用在超出經驗的範圍,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然而,人們都會有這種體驗:“我們省察自己的思想,就可發現要消除心中那個意識,即總覺得在‘現象’背後還潛伏着一個‘實有’的意識,是怎樣的不可能,而且從而結成一種信仰,即對‘實有’的信仰”。他認為,雖然那個“實有”是不可知的,但是這種信仰卻無法磨滅。基於這種觀點,斯賓塞自以為可以調和科學與宗教的對立了,讓科學界承認,科學的則律只適用於現象界,而且具有相對性(只有相對的知識,沒有絕對的知識);讓宗教界承認它的神學只是為了使那個對“實有”的信仰合理化的神話。在他想來,似乎把科學和宗教的“職能”作一如此分工,它們之間的矛盾也就調和了。他沒料到這樣一來反而兩邊都得罪了,以致他的客戶紛紛退訂。
指出“不可知”以後,哲學應該轉向可知的事物。哲學應該拋棄玄學,玄學只是幻景,哲學應該以實證科學的研究成果為基礎,哲學的功用乃在各種科學結果的匯總和統一,斯賓塞寫道:“最低級的知識是未經統一的知識,科學是部分統一的知識,哲學是完全統一的知識”。這就是實證主義哲學的要旨,哲學應該從眾多科學成果中概括出廣大普遍的原理,能夠包含一切經驗,能夠揭示一切科學知識的根本原理。斯賓塞自認為已經發現了這一根本原理(或第一原理)。一切運動的原理是什麼?萬物生滅的公式是什麼?他說:“任何事物全部歷史總是包括它怎樣在不知不覺中顯現,又在不知不覺中隱滅”,這就是進化與衰滅的過程,一定能夠發現有關進化與衰減的根本原理。於是斯賓塞拿出了那個著名的進化公式:“進化就是物質之結合,伴以運動的消散,物質從散漫無定的混同狀態進入凝聚有定的分殊狀態,所持的運動則經歷一種平行的變形。”此話怎講?
譬如,原始的星雲是各部分混同的,後來就分化為氣態、液態和固態;生命從混同的原形質產生出各種器官來;人類由家庭到族群、到城市、到國家、到國際聯盟,等等,都是一個個進化的過程,這也是一個從混同到分殊、從離散到結合、從簡單到複雜的過程。如果相反,從分殊到混同,從結合到離散、從複雜返回簡單,那麼就不再是進化而是進入衰退過程了。在進化過程中,物質的運動必須消耗能量,為了繼續維持運動,就必須減低運動的速度和幅度,這就是“平衡”過程,這種平衡或調節的過程,一開始是徐緩的,繼而則急促起來,以致平衡或調節也不起作用了,最後就轉向衰滅。社會將瓦解,民眾將遷移,城市變為荒土,政府無法團結人民,社會秩序無法保持,地球也終將崩潰為塵霧星雲,如此這般,進化與衰滅的循環一度完成,這循環還將重起,並將無數次地重起。
這樣一宗哲學,人們是否會接受?斯賓塞自己也似乎不能肯定,以致他寫了一大段話,來為自己申辯,他有權利說出他所發現的灰色的真理來:“倘使有人遲疑宣告他所認為的最高真理,怕過於超前時代了,那他盡可以讓自己膽壯一些,只消立足於非人格的觀點上看自己的行為好了。望他記取,意見就是動力,……為一個動力單位,和其它同樣的動力單位便組成產生社會變革的總力量。……那‘無知因’就是這樣發揮作用的,‘無知因’在他心中產生某種信仰,為此他賦有特權去宣告那種信仰。……無論由此發生什麼結果,他這樣做總是在世界上扮演他應該扮演的——知道假使他能產生他所願望的變革——那很好,假使不能——也很好。”他一面堅持自己的信仰或發現的“最高真理”,一面又客觀地看待自己,把自己看作變革社會的總力量中的一個單位,這樣的一種思想者的態度,是值得肯定的。
斯賓塞將進化的觀點應用到生物學,概括出一個生命的定義來,他寫道:“生命是內部關係對外部關係的不絕的調合”。此話也可簡單地理解為生命的過程就是對外部環境的適應,適者生存,不適者被淘汰。這種“適應”也就是競爭的過程,對於種族來說,適應的種族得以留存,而且適應的能力也得到提高。譬如他寫到生物體的生殖對其所處環境的調合:“如因為構造來得低等,對外界危險競爭的能力很小,那必有很大的繁殖以補償其必然的大批死亡,否則這一種族必定絕滅了”,就像鹿的高度繁殖。相反,豹卻低度繁殖,如果豹的繁殖力超過掠食對象的繁殖力,豹就無法生存。對於人類來說,生殖率並不高,但是人口的增長一直是巨大的壓力,這就迫使人類設法提高競爭力以保證有足夠的食物供應量,斯賓塞寫道:“自始以來人口繁殖的壓力為進步之切近的原因。由此,發生種族最初的分散;由此,人們不得不放棄掠奪的習慣而從事稼薔;由此,進而把荒地開闢起來;由此,人們迫得進於社會狀態,由此,引起生產的繼續改良,智力和技能的提高。”斯賓塞所說的“人口繁殖的壓力為進步之切近的原因”,把“進化”換成“進步”,似有待商榷。不過,就生物學而言,用“內部關係”適應“外部關係”來解釋生命過程,用“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來解釋生物的進化,這樣一種觀念在現今恐怕已經廣為普及,但在十九世紀,卻是以斯賓塞為代表的少數科學家首先提出的。
斯賓塞在其著作《心理學原理》中,把進化論應用到心理學,試圖論述“心的進化”。他談到神經起源於細胞之間接合的纖維;談到適應性的反射動作由簡單到混合再到複雜,並固定下來成為習慣,通過遺傳積累而形成本能;談到意識和理 性產生於種種衝突的互相牴觸;談到理性和本能並沒有割裂,二者都是生命體的內部關係對外部關係的適應,其間的差異也只是程度上的,本能所適應的外部關係比較簡單且固定,理性所適應的外部關係比較新鮮而複雜;談到一個合理的動作不過是由某種情形引起的種種本能的反應,而在各種反應的互相競爭中留下來的那個反應;“深慮”無非是有些相牴觸的衝動在爭鬥,從中選擇最合理的一種;總之,在斯賓塞說來,理性與本能,思想與行為,乃是同一回事——內部關係與外部關係的調合。這些論述,似乎想象多於事實依據,不過,斯賓塞有關心理學的這種思路,倒也是一種首創,對於往後心理學發展提供了非常廣闊的視野。
斯賓塞把他的進化論應用到社會學,“社會學”這個學科名稱由孔德首先提出,這是實證主義對科學的一大貢獻,而斯賓塞對於社會學所做出的成績,恐怕還多於孔德。他認為,社會現象必定有因果的規律性,但這一門後進的學問卻被困在一大叢偏見裡面,反映在個人的、教育的、宗教的、政治的等等各個方面。社會學的研究應該以實際材料為基礎,他為此雇用了三個秘書為他收集資料,包括每一民族有關家庭、宗教、職業、政治、經濟、實業等等情況;他用自己的錢把這些資料匯集成八集出版,直到他去世還未印完。
斯賓塞認為社會就像一個人那樣,是一個有機體,也有各種機官,營養的、循環的、組合的、生殖的等等。他認為這個有機體也有生長演化的進程,套用他提出的進化公式,社會的進化也是從簡單到複雜,從分散到結合,從混同到分殊。譬如,由家庭到國家到國際聯盟,由小小的家庭工業到大工廠再到集團公司,殖民地自鄉村到市鎮到大都市,這些都顯示出“結合”的進程;同時,分工、職業的變化,城鄉間以至國際間經濟的互相依賴等等,都顯示出分殊(及凝聚)的進程。在社會現象的各個領域如政治、宗教、科學、藝術等,都顯示出分殊和結合的進程。此外,還需要着重指出,在斯賓塞的社會學理論中,最值得供後人研究的課題,是關於“軍事社會”與“工業社會”的論述。他認為,研究政治的學者將政治體制分為君主的、貴族的、民主的等等,這些乃是浮面的區別,最重大的區別在於是軍事社會還是工業社會。
軍事社會總是中央集權的,總是君主政體,總是伴以等級制度,總是實施強迫手段維持政治穩定,總是一切利益都必須附屬於國家利益。人吃人是原始社會的恥辱,現代軍事國家則把整個民族捆綁起來互相吞噬。所以斯賓塞說,“高等社會的可能性全靠戰爭的停止”。不過他認為達到這種遠景不能靠人性的感化,寧可依仗工業社會的發展。工業社會走向民主和平;生活不受戰爭的支配而集中精力在發展經濟;權力廣泛地分布到民間團體;那些威權、等級、階級等習慣,與軍事國家互相憑藉而得勢的,在工業社會將被打倒;社會成員之間相互關係從“原始狀態轉向契約狀態”。而這兩種社會最根本的區別在於:“從個人為國家利益而存在的信仰,轉變為國家為個人利益而存在的信仰。”
斯賓塞認為英國比較接近工業社會(他也猛烈抨擊國內主張對外侵略的勢力),而法國和德國正展開擴張軍備的競爭,軍事社會的流毒很深,他寫道:“在法國如在德國一樣,有一種社會改組的計劃,在其制度下,人們一面受社會供養,一面為社會工作”。他指出法國的某些人(如聖西門、普魯東等),“或以言論,或以事業,圖謀建立一種共產主義的生活和工作制度”,這是什麼緣故?他分析說“在英國,‘隸屬於他人’的程度比法國德國來得小,所以英國對於社會主義那種‘隸屬於他人’的體制的熱心及信仰來得少一些”。斯賓塞相信社會主義乃脫胎於軍事的封建的國家,社會主義與軍事社會一樣,包括集權的擴張,政府權力的擴張,人民自由的喪失,個人淪為附屬品。斯賓塞的這種看法,影響着後來的學者,把英美和歐洲的自由主義思潮區分開來。雖然,他對於各種社會的區別,採用軍事社會和工業社會的概念來解釋,或許過於簡單化,但是,他對社會主義的本質之分析,在十九世紀無人可及,真可謂真知灼見。他非常尖銳地指出社會主義的危害性,他寫道:“在社會主義的強迫獨裁之下,……必興起一種新的貴族制度,芸芸眾生都做着苦工去支撐它,而它則十分牢固,將任意揮舞它的權力,遠遠凌駕於古來任何貴族政體之上”。二十世紀,所有自稱的社會主義國家,都形成“特權階層”或“權貴階級”,實施獨裁統治,事實證明了斯賓塞的預言。
斯賓塞對於改善社會的願望寄希望於“合作運動”,他寫道:“這裡我們得到一種體制,其中強迫性減至最低程度,僅僅足於適應合作而已。每一分子在他做的工作而言就是自己的主人,僅僅受制於那些規則,那些規則由大多數分子設定,這是維持秩序所必需的。自軍事制度的強迫合作到工業社會的自由合作,其間的過渡就此完成了”。這就是斯賓塞的改善社會的理想,也是他的信仰:“正如軍事社會與工業社會相比較可見,自個人為國家利益而存在的信仰轉變為國家為個人利益的信仰,同樣,工業社會與即將從中進化出來社會相比較可見,自為工作而生活的信仰轉變成為生活而工作的信仰”。
要改善社會,必得涉及到道德問題。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是否像康德說的那樣,人心都存有一種先天的“絕對命令”?是否存在永遠不變的道德戒律?斯賓塞的回答是否定的,他要尋找一種自然的新倫理來替代傳統的道德規律:“為正當行為所虛設的超自然的保障就是擯棄了也不會留下空白的,有自然的保障在呢”。什麼是自然的道德保障呢?他認為道德規律如果在自然選擇和生存競爭中經不起考驗,那都是無效的空話。換言之,在自然選擇和生存競爭中,有利於適應“物競天擇”、有利於生存的行為就是善,反之為惡。由於在不同時代、不同的社會裡,生存競爭所處的自然環境及社會環境都是不同的,所以這也意味着在不同的社會將產生不同的道德觀念。在軍事社會裡,最高的德性就是強力和勇敢,服從國家利益,女子多多生育等等。譬如北美的印地安人把使用弓矢戈矛作為最高職業,視農作和手工為低賤。但在工業社會裡,智慧、勤奮、男女平等、獨立自強等等作為美德受到更廣泛的重視。
什麼是正義?這是道德領域要回答的重大問題,斯賓塞認為在工業社會裡,正義的公式是:“各人儘量地自由,只要不侵犯他人同等的自由”,這個公式利於和平的實業,因為給與人們平等的機會而激勵大家尋找機會發展自我;這公式主張個人神聖,允許每個人能夠憑自己的能力和勤奮而發達,他認為這種個人神聖的道德觀對於大眾是有利的。他說:“在社會情形所規定的範圍內追求個人的幸福,正是達到最大程度的公共幸福首先必備的條件”。這一正義的公式,將保障每個人享有“同等的自由”,有利於社會成員之間平等相待,也有利於培育希望他人獲得同樣幸福的心態。按照這個正義的公式,政府對於個人的管理將失去藉口,政府的權力將縮小,只限於防止破壞均等的自由,他說:“在維持正義之外政府再做任何別的事情沒有不是侵犯正義的”。
斯賓塞的以上論述,使人聯想起二十世紀政治學者們爭相論述的現代觀念,即人權、民主、自由、憲政等等,歷史的進程證明了斯賓塞的社會學理論對於後世有着重大影響。
斯賓塞提倡用實證主義哲學的方法去研究社會,這就是斯賓塞對社會學的突出貢獻,社會學也因而逐步發展起來。實證主義哲學的方法,就是以大量的事實材料為研究的紮實基礎,從中努力探究社會演變的某些規律性。這一研究方法導致產生關於“進化與衰滅”的觀念,所以,“進化論”成為實證主義哲學的一個重要成果,也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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