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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您用什么文明说服我?给龙应台女士的不想公开信
送交者: 布意 2006年06月06日15:42:09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应台女士:

4月30日下午的台北中山堂,正是您和以您之名成立的「龙应台文化基金会」所举办第二届国际论坛『民主这条路?』第二天的议程。笔者身为贵基金会的前志工,坐在台下亲耳聆听到来自中国大陆的朱学勤教授在发表其演说前讚扬由于您写给胡锦涛的公开信,使得冰点週刊得以在停刊近一个多月后找到了复刊的筹码,虽然其内容更趋向保守、退缩、不开放云云……。

我想说这是我最不愿尽信的解读与最笑不出来的笑话。

朱学勤先生也许是发自真心的讚颂,也许是怙于形势的场面语言,也许……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也正透露著他显然不曾正面面对过中国大陆在经历数十年的专制统治与续延千年君主政治遗绪之下所型塑出坚不可摧的「家天下」政治风格。尤其此际正当后文革时代中国大陆官方重新拥抱传统文化语汇,塑造纯正政治血统之时!且先不论如何解读,朱学勤先生将您与中国官方这个全球最大的政治势力摆上了同一个槓桿等量齐观。我只想说这未免略去了太多现实,一迳儿将您推上了神话般的高度,而这还得看您是否真被视为神话角色般的看待?

当然,这并非代表我对您的蔑视,相反的我是尊敬您的。在亚洲地区的民主发展历程上,尤其在台湾民主政治发展上,您的『野火集』确实在一个时空下点燃大火辽烧了整片原野的荒芜;而对台湾社会当前公民文化启蒙方面,您和以您之名的基金会也付出了极大的推力,刻也正引领著一时风骚。或许,也是在这个延续著近二十年花团锦簇氛围中,您站立了台湾民主神话上该有的高度,却是否也因此看不尽属于现实底层的纷乱杂陈了呢?

也就是说,「龙应台」三个字在这个资本快速扩张的物流社会里,它可能代表著一种过往,有如道路上转瞬过眼的指路牌,仍旧遗留在那个已是背后处的远方迳自成立一方风景。

另二个被割断的喉咙!

如同您写给胡锦涛先生「请用文明来说服我-给胡锦涛先生的公开信」一般,文前这番仿傚您相同文体,却是酸味十足的表演式语言亦是其来有自。促使我提笔写信给您的,同样也是一件已然发生的具体事件:在四月三十日国际论坛那场豪华艳丽的歌舞秀散场之后,中山堂外广场依旧荡漾著微凉的空气。而所别于冰点週刊的,却是发生于那个阴沉下午的另外二个被割断的喉咙。

这里,我首先要谈的是第一个喉咙!

我想您应还记得首次办理国际论坛的情景,那是在您捐出您的名字,成立以您之名「龙应台文化基金会」后首次举办的公开活动,当日来自国内外的学者们分别发表了演说;而最令场下观众引颈寄盼的,莫过于最后一小时的公开提问与讨论时间,那时我们都共同目睹著观众用他们所熟悉的语言,用历史所赋予他们的情感向著学者们提出许许多多问题。不可否认的!其中确实有诸多提问并不尽然成熟理性;但那次却是真真切切的,他们的声音以一种直接的、毫无修饰的方式问出了「为什么?」。在我看来,那次论坛尽管末了场面有些混乱,但能够因此让喉咙发出声音来,这……总是好的。

令我诧异不解的是,就在时间不久的几个月后,您和以您之名的基金会竟然在第二次的国际论坛取消了举手发问的提问形式。取而代之的是提问单这样的东西。您也许认为我是小题大做了,这样一个提问单的方式,不是可以让问题以更文明的方式表达出来吗!不是可以令整个议程更有秩序有条理吗!请谅解我无法如此简单的接受,我想告诉您的是这是一种「控制」。这是使整个议程能顺利的进行单向度的思想灌溉下所采取的「控制手段」。在当日我看到主持人刘炯朗先生直接了当的告诉所有在场观众:「我是独裁的主持人!」,我只想说这又是个令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当我看到刘炯朗先生从手上一叠提问单中粗暴的抽出几个问题请在场学者回答时,我不禁想到,在那个阴沉下午的光复厅里,究竟有多少个喉咙被割断了呢?如果说声音是可以被筛选的、意见是可以被过滤的,那么您能真听见我们在说什么吗?您能真瞭解我们吗?但是您也许会说:「我是在做公民文化的启蒙啊!」。

是的!您确实如此说过。在您基金会当日发放的手册里有著这么一段话:「透过思想论坛来培养年青人的全球视野,提升深思论辩能力,促使他关心全球议题,累积国际知识,亦即培养有宽阔全球视野、具世界公民气质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我必须承认并且部份的认同您的远大目标,但我更必须指出思想论述的提升不能只依靠单向度的思想灌溉,它是必须发生交流、製造互动、产生冲撞并进一步建立起联结的。

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有太多的人告诉我们:「你该做什么……」;你该做这个!你该做那个!你不可以做这个!你不可以做那个……你该听我的!这个社会长期以来一直有一小部份人在做著这些事,一直在告诉我们:「你该做什么……」。这少部份人,他们可能是你的理财顾问、他们是律师、老板、政客、他们是老师和学者,他们是一号「人物」。于是我们的社会分明是万端流变的活泼状态,却在某些方面被这少数人物给缩限了意见和论述的多元。我在想,我们的社会是该被改变、我们的公民是该被启蒙。但这并不就代表我们的群众们需要被教育被指挥,我一直认为我们需要的其实是更充份的知识与更完整的讯息,并且能使自我的意见可以被发声,因为如此才有可能真正的促进公民参与。也许,这一开始是不尽成熟理性的,但我相信透过多元文化的交流,透过不断的意见交换,论述终究会有趋于成熟理性的时候,这也就是部份社会学者提出「持续的论述」的根本原因。我们需要的是让每个人能够有扮演好自己角色的机会,我们其实并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一号「人物」。

您注意到了吗?当您告诉我们:「你该做什么……」时,在您与我们之间的天平其实产生了倾斜,这正是权力关系正在被形成一种显现,这正是一种规训的进行式,也许它并不明显的隐晦著,但它确实存在。这也正是我之所以不能称呼您「龙老师」的原因。也许是过于武断,但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境下,跟随您从事公民启蒙、社会参与的人们会容易地站立在您所筑起的屋檐之下;虽然他们得以因此而不遭受风吹雨淋,却可能会失去自己原本更宽阔的视野,并且抹除了自我意识的展现与接受冲撞淬炼的契机。最后他们会变成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会变成被复製了的「龙应台」。他们,包含了那天下午中山堂光复厅里的观众和工作人员。他们是我所说第一个被割断的喉咙。

且让我们往更深层处走去吧!现在,我想和您谈谈那第二个被割断的喉咙。正如前面我所说的第一个被割断的喉咙,您看出来了吗?在四月三十日那个阴沉的午后,中山堂光复厅上演的这场华丽歌舞秀里,从来访的学者、参与的工作人员以及台下聆听的观众们;总共约四百人共同参与了这样一场华丽的午宴。我们可以对此稍稍检视一番;接连二日的国际论坛活动,从议题的选择、来访学者的高规格、议程的安排和英语为主的发表形式。最后,则是参加观众普遍可能需要具备的教育程度以及中山堂光复厅的场地选择等。我想您应该已经发现,在这样的一种全般思维下,呈现出来的是处处设限的围篱式论述空间,是一道一道被建筑起来的门槛,这使得能进入到光复厅参与论坛的观众已是经过重重筛选少数人了。理所当然的,我们可以理解这些人可能是您所期盼的「新青年」,是代表「有能力」投入到社会改造与提升的人群,是您眼中具有国际思潮世界公民意识的「文化蒲公英」。但……他们仍只是极少数的一群。

这里,我想引用日本作家池田香代子参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二千年的调查写成的『如果世界是100人村』一书中所描述的几段话:「目前全世界有63亿人口,如果世界缩小成只有100人的村子,会变成怎样呢?这100人之中……」、「有20人营养不良,1人濒临饿死边缘,但也有15人过于肥胖」、「至于全村的财富,有6人拥有其中的59%,而且他们全都是美国人。有74人拥有其中的39%,有20人分著剩下的2%」、「如果你拥有一辆车,那么,你是7个最富有的人当中的1人」、「村民之中1人受过大学教育。2人拥有电脑。14人不识字」。池田香代子所想要凸显的其实正是当代社会失去平衡发展的残酷现状,而且这还是被刻意冷漠的;这样的现况显示出从金字塔顶端至底层间的极大差距与排斥。

且让我们再度回到4月30日下午的中山堂吧!请您想一想当日参与论坛的这些「新青年」、「蒲公英」们;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想我能这么说!他们是池田香代子书中的那百分之一,是那些掌握著大部分资源的少数人,是处于整个金字塔结构上层的支配者与準支配者;换句话说,在这中山堂光复厅里的这百分之一里是不太可能会有卡奴、失业者或是烧炭自杀者出现的。但是,在中山堂外的则是被排除了的处于底层的百分之九十九,这些包含了卡奴、失业者或是烧炭自杀者等等。这些广大的人们被一层一层建筑起来的门槛给阻挡在中山堂外面不得其门而入。况且这筑起门槛的砖块还是用倾斜的权力关系给捏塑出来的。可是真正需要思想冲击的应该是哪些人呢?「蒲公英」?「新青年」?还是这第二个被割断了喉咙的百分之九十九?

站在一个远大的目标下,我十分理解您努力培养「文化蒲公英」种子计划的用心。您将推动世界公民的先锋寄託在这所谓的「新青年」身上,其立意固然良善。但我要请问您的是倘若土壤已经贫瘠,种子撒下去能发得出芽吗?农人种田之前尚且都要翻土施肥,更何况是文明的整体工程呢。况且,在这样的思维之下,您所培养出来的究竟是「新青年」?还是将来的準支配者呢?您如何在这过程中努力避免建筑出新的权力阶梯呢?我希望这是一个您能够清清楚楚去将之釐清的问题。

从两次举办国际论坛活动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您的严谨与用心;因此我真切的希望您能够以这样严谨的态度与用心,大步跨出这「碉堡」一般的中山堂,用适合于底层结构的方式深入到民间办理『庶民论坛』,让那个喉咙能被发声,让思想能够被交流并产生连结,这样的过程也许会很粗鄙,甚至可能不堪;但这绝对是最真实、直接而消弭距离的。

最后,对于您的理想与目标我仍是诚恳的向您表示敬意与认同;写作本文并无意要批判您。在我所能够理解与观察到的情况下,我看得见的是您不曾消磨的热忱与实践意志,这些是许多人究其全力都还未能企及的。只是在这实践的过程中,我感觉您似乎还有许多的事情未及注意。我十分崇敬的已故美国后殖民论述大师爱德华‧ 萨依德在其最后的访谈录里强调个体意识的重要性,他说到:「个体意识是形成群体意识的基础,而群体意识则是营造公民社会的根本。」,这二句话不啻简单明瞭,但我们都明白实行起来却是极其艰困无比。而既然您还愿意走上这艰困的文明整体工程志业,从根本处引领整个台湾社会向上提升,那么我便需要清楚的明白您究竟要给我们的是怎么样的文明?是权力建构的文明亦或是权力消解的文明?请告诉我您用什么文明说服我?我需要清楚聆听。

             布意      于2006/5/11 凌晨

(●作者布意,公,北县中和人。本文为ETtoday.com网友投稿,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照片为替代照。)

●编按:因为本报标题有字数限制,原稿标题为「请问您用什么文明说服我?--给龙应台女士及以您之名基金会的不想公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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