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特區——9月25日：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於2025年9月25日在華盛頓特區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簽署行政命令，授權在哥倫比亞特區執行死刑。川普簽署了一系列聲明和行政命令，包括批准出售TikTok的部分美國業務。此前，美國於2024年通過了一項法律，要求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剝離其美國業務，否則將面臨禁令。（圖片來自Andrew Harnik/Getty Images）

丹·佩里(Dan Perry)曾任美聯社駐開羅中東編輯（同時負責伊朗報道）和駐倫敦歐洲/非洲編輯，還曾任耶路撒冷外國記者協會主席，著有兩本書。10月3日下午，佩里在《新聞周刊》發表評論， 探討川普卡塔爾安全保障背後的戰略考量：

唐納德·川普總統提出的結束加沙戰爭的提議，掩蓋了另一項重大的外交政策決定。在本周簽署的一項行政命令中，川普將類似北約的保護措施擴展至卡塔爾——一個擁有30萬公民的小酋長國，如今正享受着曾經專屬於歐洲、日本、韓國以及事實上的以色列的安全保護傘。此前從未有任何阿拉伯國家獲得過這樣的地位。問題在於，這究竟是為什麼？

要找到答案，我們應該思考其背景。全世界都在等待哈馬斯對白宮周一宣布的方案的回應。該方案得到了以色列和阿盟的支持：交出人質，解除武裝，並將加沙的控制權移交給得到地區國家和西方支持的巴勒斯坦技術官僚。預計哈馬斯將試圖含糊其辭，拖延時間，軟化措辭，並堅持做出不可能的保證，同時保留權力槓桿。卡塔爾的金融、外交和後勤籌碼，如果他們選擇動用，可能會迫使哈馬斯做出選擇。

這項行政命令的時機可謂恰到好處，就在幾周前，以色列對在卡塔爾庇護下聚集在多哈的哈馬斯領導人發動了導彈襲擊。官方說法是，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魯莽行事，出其不意地打了華盛頓的臉，也激怒了他這位不可或缺的庇護者。隨後，川普於周一在白宮與內塔尼亞胡的通話中迫使內塔尼亞胡向卡塔爾首相道歉——隨後，令人震驚的是，他又向多哈保證，美國將把任何針對卡塔爾的襲擊視為美國自身的襲擊。如此看來，以色列受到了懲罰，卡塔爾的地位卻被抬高了。

但這種說法令人難以置信。我們真的相信完全依賴美國武器、資金和外交掩護的以色列會在未經事先通知的情況下，襲擊美國最親密的海灣夥伴卡塔爾境內嗎？此次襲擊穿越了美國有效控制的空域，因為美國在烏代德空軍基地擁有龐大的軍事存在，五角大樓稱其為中央司令部的前沿總部。美國海軍也依賴卡塔爾以及巴林作為其在海灣地區的部分軍事存在。想象以色列會在這個最敏感的戰場上出其不意地攻擊華盛頓，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內塔尼亞胡真的失控了，那將是以色列歷史上最魯莽的賭博。以我多次採訪內塔尼亞胡的經驗來看，他還沒蠢到這個程度。此外，華盛頓的反應，即使真的措手不及，也出奇地低調。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一切——襲擊、半道歉、提升卡塔爾的地位，以及按照以色列的條件結束戰爭的提議——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演出，每個人都在這場演出中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川普看起來像是被內塔尼亞胡措手不及，內塔尼亞胡被迫道歉，卡塔爾則讓以色列恢復了冷淡的姿態。也許，只是也許，卡塔爾還迫使哈馬斯在加沙投降。

無論如何，卡塔爾已經躍居美國盟友的前列。 9月29日的行政命令名為“保障卡塔爾國安全”，宣布美國將視任何針對卡塔爾領土、主權或關鍵基礎設施的武裝襲擊“為對美國和平與安全的威脅”，並將採取“一切合法且適當的措施——包括外交、經濟，以及必要時的軍事”行動予以回應。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意味着如果內塔尼亞胡再次發動襲擊，美國將對以色列採取軍事行動。通常情況下，如此全面的安全保障需要國會通過正式條約批准——但這在川普時代當然只是空想。

幾十年來，華盛頓在中東的安全保障一直被刻意模糊。以色列享有無與倫比的支持，但從未獲得過北約式的承諾。海灣君主國在實踐中受到保護，但從未以成文的方式得到保護。埃及和約旦獲得的是援助，而不是保護傘。如今，卡塔爾——一個庇護哈馬斯領導人、資助穆斯林兄弟會分支並在世界各地施展影響力的國家——正享受着美國的擔保。對多哈來說，這簡直是中了頭彩。

眼下，需要對哈馬斯施加最大限度的壓力，而很少有哪個國家比卡塔爾對哈馬斯擁有更大的影響力。卡塔爾為哈馬斯在加沙的治理提供資金（有時是應內塔尼亞胡的不明智要求），並多年來收容了哈馬斯的流亡領導人。如果川普行政命令的隱含條件是卡塔爾最終切斷與哈馬斯的聯繫，並使哈馬斯完全孤立，那麼這個代價或許不僅是合理的，而且在戰略上也是精明的。

美國的擔保可能會迫使多哈一勞永逸地選擇西方而非伊斯蘭主義者，選擇務實而非玩弄權術。如果這真是協議，那麼川普此舉看起來與其說是愚蠢，不如說更像是精心策劃的風險。事實上，儘管川普對卡塔爾的擔保繞過了國會，甚至可能是非法的，但這也意味着美國對卡塔爾的新籌碼：它可以被迅速收回。

然而，正因為這是川普，許多人根本無法相信這僅僅是戰略問題。卡塔爾最近贈送給川普一架價值數億美元的噴氣式飛機，計劃用作未來的空軍一號。對於一位外交政策經常被模糊為私人事務的總統來說，這種巧合實在太過巧合，令人難以忽視。對許多人來說，這項行政命令不僅僅是看起來像是聯盟結構的徹底改變；它還帶有一種易貨貿易的意味：用一架二手飛機換取類似北約的保護。

更深層次的故事在於美國如今如何執行外交政策。曾經，重大安全保障需要條約、辯論和參議院同意——這是憲法的設計。總統無權在未經國會同意的情況下單方面讓國家陷入戰爭或承擔戰爭風險。然而，川普卻將這種侵蝕推向了極致：通過行政命令發布全面的保障，以可疑的法律依據發動關稅戰，派遣聯邦特工進入美國城市，並在沒有有效監督的情況下在海外發動軍事行動。在這一切中，國會淪為旁觀者，而川普則指望着一個基本上同情他的最高法院縱容他擴張總統權力。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內塔尼亞胡是否誤入了自德懷特·艾森豪威爾迫使以色列撤出西奈半島以來美以關係最危險的裂痕？還是他串通了一出旨在提升卡塔爾地位以換取向哈馬斯施壓使其投降的鬧劇？這面鏡子或許永遠不會清晰可見。但結果毋庸置疑：卡塔爾是贏家，美國再次證明，川普領導下的美國外交政策完全取決於總統的意願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