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与 “大陆货” |
送交者: 九哥 2002年01月01日16:51:55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
祖国的父老乡亲弟兄姐妹们,新年好! 去年,中国进入WTO的消息一出来,海外的媒介就经常出现有关“中国即将成为世界工场”的文章。在我现住的日本,不论电视和报纸都经常出现这样的话题。就连今天过元旦,日本的《中日新闻》都没忘记在第三版用了三分之一的版面提到“中国WTO加盟的自信”。文章里提到日本丰田车在天津办产年产车三万辆,日本本田车在广州办产年产车五万辆,(预计到2003年要增加到十二万辆。)文章的最后说∶尽管近年中国国产产品质量提高,出口的速度和攻势颇具威胁。但是,中国的技术和产品质量与日本相比,还有很大的距离。在网上我还看到过这样的帖子∶日本高级外交官透露“70年内不怕中国赶上日本”。 这就是说,如果中国不能在技术和质量上赶上和超过外国,所谓“中国即将成为世界工场”的意思,实际上就是全中国人民为外国老板打工。 为了国人早日摆脱“打工者”而成为自己的“老板”,我讲一段我作为华人的伤心经历,希望能对祖国的同胞有所刺激。 Made in China(大陆货),这个不但国际上,国内也经常用到的词,我在“现代汉语字典”里却没查到。相近的只有“大路货”,解释为“质量一般而销路广的货物。”是我搞错了把“路”记成了“陆”,还是那个编字典的,出于什么原因、而把“陆”故意改成了“路”?先不去管它,反正按照字典里的解释去理解,就是“不怎么地的便宜货。” 我对“Made in China”(大陆货)这个词的深恶痛绝,有其痛苦的来由。 80年代初,我大学毕业私费留学去了澳大利亚。学着大多数因公出国人员一样,我也为自己制了套西装,皮鞋。虽用不着最上等的,还是花了两个月的工资,出血买了应当是比“大路货”“小路”一点的。 试衣服的时候正好是中国的夏天,站在镜子前,上衣敞开,露出领带皮带,嘿!笔挺的一个小伙子。 上了飞机,开始有点冷。坐着扣不上衣扣,我便站起来扣上。再坐下来,两粒扣子就一颗接一颗地弹了出来。坐在旁边的妇女像个很朴实的革命老太太。她爬到地上帮我在不知谁的鞋子里找出一粒,递给我时还下意识地闻了闻。还有一颗,动员了左右前后的邻居,又惊动了两位空妹。看着大家为我如此忙乎,只好撒谎说找到了。 革命老太太从座椅底下的包里拿出个针线包来:“这是我的传家宝,出门时同志们还笑我,这不、还没下飞机就派上了用场。”她十分得意地帮我缝起扣子来。边缝还边教我:“现在做衣服,都不兴人工钉扣子了,用机器胡乱一扎,只是告诉你扣子应该在这里,回去,都得自己再加工一次。知道扣子容易丢,有些工厂,还在衣角的反面加了两颗备用的。” 我的西装衣角的反面,没有备用扣子。大概是因为不是大路货。 到了墨尔本,三谢了革命老太太,我推着大箱子下滑梯。后面的人一推,我脚一滑,右脚脚趾们就冲了出去,三cm的鞋跟也跟着获得了自由。(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高大一点,我特意选了这双带三cm跟的皮鞋)鞋跟像只小皮球随着滑梯滚了下去,到了平地、被两个孩子像我们平时在马路上踢空可乐罐一样,一来、一去。 虽然、那鞋跟是机场的垃圾,但是我的财产,怎么说也想捡回来看个究竟,再说,还想看看有不有得修。手离开箱子又不放心,只好沉重地推着追。很巧妙地利用健在的左鞋,眼看就要到手,不料箱子的前左轱辘骨折,箱子翻了个跟头,“啪”地倒在地上,箱子像打苞米花一样涨开。于是,方便面、辣椒瓶、饼干类的干粮,随着七七八八的秘密,统统兜了出来。那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还有和他们父母相干不相干的人,围了上来。这时来了个清洁工,通知我“这里不适合摆地摊”。 在广州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挤进箱子,一散开,怎么也再塞不进。急中生智从箱子里拿出两条裤子、、、、、、忙碌了好一阵最后只剩下那个鞋跟,正要去检,那仁慈的清洁工“Let me do it.”(这个我来)很专业地一扫把进了撮箕。 我又thank了那个清洁工,西装的左肩挎着两条塞满干粮的裤子,撕了条浴巾把箱子捆起来,再利用那三个幸存的轮子,一高一低我来到厕所。插上大便间的门,我好像到了家,终于松了口气。 诊断着那只右鞋,看来是已经牺牲,但左鞋简直还是新品,浪费岂不可惜?脑子里重演着刚才发生的喜剧,发了一阵呆,不禁又觉得有些冷起来,(中国的夏天,正好是澳洲的冬天)无可奈何再次打开箱子,拿出条白色的厚长内裤。穿上内裤,再套上本来很合身的西裤,却一下子扣不上腰勾。我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勾上,再一口气放松,一屁股蹲下坐在马桶上,哈哈、、、喜剧又出了新篇章。 我按约定的时间夹着双腿上下移动到公共电话处,给初次见面来接我的夏女士打了电话。 “Hello, 我是丹尼尔,我已经到了机场。” “OK,我马上就来接你,你在机场的什么地方?” “我在电话处,等你。” “那好,你就呆在电话处,千万不要走开。” “放心,我不走开,也走不开。” “那好,对了,电话处有好多人,怎么认出你来?” “啊,非常好认,我就是那个西装缺粒扣子、西裤开了中缝、只穿了一只新鞋、肩上挂着两条裤子,对了、还推着个用浴巾捆起来的大箱子的人。” “慢点慢点、、、扣子、中缝、鞋子、裤子、浴巾,那很好,这样我准不会认错人了、、、” 夏女士是位高雅的中年妇人,那天穿着双红色的高跟鞋,很入时的白色套装,还戴了顶半透明的粉红帽。 她一眼就认出我来,用澳洲的礼节伸开双臂向我走来。我在接受她的拥抱时,为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努力夹紧双腿,还要顾着把右脚藏在左脚后面,猴着腰,左肩的裤袋碍事只能伸出半个右臂,那副只有杂技演员才能做出的奇妙体态,那副只有电影演员才能做出的狼狈表情,九哥实在没有勇气再描叙下去、、、、、、 看着我尴尬的样子,夏女士说即使是为了好认,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么特殊。 听了我说得很好笑的故事,她不但没有笑话,反而安慰我:“Never mind, they are made in Chin.” (别往心里去,大陆货嘛) 听了这句话,比我的那身打扮还伤心,无地自容得宁愿脱光了跟着她去。真能那样,也不管用,因为即使把Made in China的衣服都扒光,剩下的我那身肥膘,也还是Made in China的“大陆货”。 这么窝囊而好笑的故事,在我肚子里闷了十几年,一直羞于启齿。如果讲出来,那么多的好事,同时同地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难道不会让人觉得九哥太贪心。 直到去年,在国内一位网友寄来的文章里,看到政府对伪劣问题十分重视。同时在文章里,还发现祖国也有不少我的“同运”。 (以下为引用文,为了易懂,九哥对文字作了小小调整) 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了如下信息: 人们吃不敢放胆,喝不能畅饮;新鞋子三天就张嘴,新衣服偏在大庭广众裂口开线;新房子小毛病别往心里去,塌房倒楼都不算新鲜;自行车出商店门就进修理部,刚买的汽车扭头就往沟里翻……彩电爆炸、炉具爆炸、啤酒饮料瓶爆炸,有关部门在案记录,高压锅一年炸了6000只,轻的门窗粉碎,重的非死即伤、倾家荡产。有记者撰文抨击道:这样的产品真该送给咱们的敌人! (文章特别举例)上海广播器材厂罗政因穿用的上海方园皮鞋厂生产的皮鞋鞋跟脱落从楼梯上摔下,造成右足踝关节粉碎性骨折。经检测,该鞋用纸板做内底,质地疏松,无法咬住鞋跟钉。 、、、、、、 假冒伪劣正在占领着人们日常生活的一切领域。 (文章又举了许多人身伤亡事故,很长,大家还是自己去看算了) 读了以上的报道,再回到我在“墨尔本机场的遭遇”。从那以后,无论到哪里,只要一听到“Made in China”,夏女士的“别往心里去,大陆货嘛”的声音就会再度在脑子里共鸣。为了摆脱自己也“Made in China”这个无法改变的、残酷的既成事实,决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再沾“Made in China”的大陆货,尤其在变成了正中假洋鬼子以后。就是为了省钱,也宁可买“Made in莫桑比克”或“Made in 毛里求丝”什么的。 直到最近,在日本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对“大陆货”的成见有了改变。 我在名古屋一家颇人气的大商店买了个便宜电器。(为了保护商家,免提名)买时还特别确认了外壳上的“Made in Japan”。不久那电器就坏了,拿回商店去换。商店说此货已经脱销,要等下一批从中国进货后,才能换。我顿时觉得受骗上当,拿着那店主论理:“这里明明刻着‘Made in Japan’,怎么成了要从中国进货?” 不管我发多大的火,店主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善。他向我解释:“没错,这个外壳确确实实是‘Made in Japan’,但内身都是在中国生产。如果你仔细看看说明书,就会明白。”接着还免费教了我好多现代商业的常识,说:“这是一种发展趋势,商品成为发达国家的技术、管理与发达中国家的劳力的杂交品。如果你回家去看看,家里现有的冰箱、彩电、洗衣机、家具、电脑、音响等等等等,有几样100% Made in Japan。” 我匆匆跑回家,仔细一查,果然,许多日本的大名牌,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比如遥控的电池盒内,冰箱的后面,自行车车架的底部,以不用放大镜几乎无法辨认的字羞羞答答地刻有“Made in China”。 我顿时又觉得要感谢那个坏了的电器,因为它让我有了历史性的大发现。原来、只要贴上个外国名牌,“大陆货”也可以登上国际大雅之堂。这里面孕育着一个令人兴奋的启示,那就是九哥,虽然是“Made in China”,但只要胸前挂上我的外国户口本,就一样可以扬眉吐气。 加上最近,在我所属的生意界,中国人做的小提琴和琴弓,贴上个外国商标,就在全世界卖得火红。这也给了我重新做中国人极大得信心。 于是,从2000年开始,我又捡起丢了十几年的中文、翻出来一个世纪未见阳光的中文书籍字典、交起以前“我中文不好”而敬而远之的中国朋友、当起中文作家来。 正当我以为“中国、很快就要制造世界了”的时候,我回了一趟湖南老家。看到家里的室内拖鞋都破破烂烂,嫂嫂特为我买了双新的。上脚头一天,新拖鞋就像条鲢鱼开了大口。第二天,从大口里蹦出块硬纸壳片。第三天,拖鞋变得像套袜一样柔软舒服,只是走起来“嘶唰、嘶唰”。哥哥建议再去帮我买一双,被我再三谢绝。 哥哥的来客很多,几乎人人都跟我的拖鞋过不去。 “从日本回来,也不买双新拖鞋?” “这就是新拖鞋,买来就这样。” 、、、、、、 今天,正好是2002年1月1日,是祖国进入WTO的第一年。老九我献上此文,求求祖国的亲人,在新的一年里再加把劲,使我们中国人不贴外国面具,就凭我们这张黄脸,也能毫无愧色地登上国际大雅之堂。 九哥 于日本2002年1月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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