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从元月8日到14日这一周里,先后访问了亚细安10国中的五个创始国家——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印尼及新加坡。
小泉之所以并未从地缘之顺时钟方向访问这五个国家,而选择交叉的路线,主要原因是刻意安排在元月13日与新加坡总理吴作栋签署新日双边自由贸易协定(正式名称为“新日新时代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以突出此协定的重要性。
翌日,即元月14日,小泉在新加坡讲座上发表演说时表示,日本今后将加强与东亚各国的“经济伙伴关系”。
事实上,小泉这趟亚细安五国之行,若非上述新日自由贸易协定,可以说近乎一事无成,要分析此中原因,得从2000年11初举行的亚细安高峰会议说起。
韩国总统金大中曾在亚细安峰会上提议成立亚细安10国加上中国、日本及韩国(所谓十加三)的自由贸易区建议,但是,由于“十加三”的提议牵涉到日本与韩国对其国内农业保护态度的复杂问题,当时,金大中的建议未被广纳。
到了2001年11月6日,当亚细安10国在文莱与中国总理朱镕基举行第五届峰会后,朱镕基宣布,中国将在10年内和亚细安10国成立自由贸易区,这就是各方所称为“十加一自由贸易区”。
中国捷足先登的原因
由中国主动争取的“十加一”之所以比“十加三”脚步加快,主要原因有二:一、日本为求保护其农业,一向不热衷与外国签自由贸易协定,且日本一向以外销为其经济主干,即使对其主要金主——美国,也在开放国内市场上扭扭捏捏,因此不愿与亚细安成立自由贸易区;二、中国方面为了取得和亚细安10国的长程密切合作关系,采取了所谓的“浪子”策略,率先向亚细安开放市场,由亚细安各国先享受一段时期的免关税利益,并且对亚细安发展较慢的成员国如寮国、柬埔寨、越南和缅甸特别优惠待遇,解决亚细安内部原本存在的矛盾;三、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发生后,中国坚持人民币不贬值的政策,普遍使亚细安国家受惠,对中国的诚信与善意,亚细安国家普遍有好感,再加上此时中国广大的市场对亚细安国家有大利。因此,中国提出的“十加一”自由贸易区方案,获亚细安国家一致同意。
由于“十加一”自由贸易区人口近18亿人,区内国民生产总值为2万亿美元,是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此消息经宣布后,日本举国错愕,因为去年9月,日本才拒绝与亚细安成立自由贸易区,如今中国与亚细安成立“十加一”,把日本摒除在外,当时日本虽然已与新加坡谈定自由贸易协定,但是,若遭其他九国排除,日本在亚细安地区岂不陷入孤立。
当日本社会及舆论对此情况纷纷指责小泉时,小泉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他在去年11月6日居然发表谈话表示:“完全不需要担心日本被抛在后头。亚细安所有国家对日本历来的援助与协助不胜感激,我也因此而大受鼓舞。我们乐见中国与亚细安强化关系。”
小泉当时认为日本曾透过ODA(政府开发援助组织)对亚细安各国提供过数十亿美元的援助,因此亚细安国家对日本会心存感激,不会置日本于不顾。但是,小泉不能视若无睹的是,一、最近,由于日本经济一蹶不振,日本对亚细安的援助已大幅缩小;二、过去日本对亚细安的援助式贷款大都属于“信用额度”性质,且限定要向日本采购, 而且很少进行技术转移,因此,从利益方面考虑,亚细安各国加快与中国的合作脚步,乃是理所当然。
日本要重掌主导权
经过近三个月的折腾和国内的压力,小泉终于想借其这趟亚细安五国行程,尤其借他与新加坡签订自由贸易区协定的机会,重新掌握日本在亚细安地区的经济与政治主导地位。
但是,新加坡并无农业可言,其经济主要以资讯与金融、服务业为主,和日本较容易谈成自由贸易协定,日本若想以新加坡模式作为亚细安各国和日本在自由贸易区谈判上的指引,简直难如登天。因此,除了在新加坡的演讲对此课题还有些积极外,在沿途四国访问时,对自由贸易区的概念依然不见太热中,主要原因当然是还摆不平其国内的许多问题。
当然,亚细安国家在传统上对日本印象不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迄今已过半个世纪,日本一直未从长远着眼,改善日本在亚细安地区的形象。最近,日本遭到经济困难时,只顾日本短期利益,任意使日元贬值,这种近乎见利忘义的作法,当然使“十加三”的协议更加遥遥无期。
同时,小泉为了掩饰日本在“十加三”的议题上不热衷的态度,这回在亚细安访问同时,倡议把亚细安的“十加三”扩大为“十加五”的“经济联盟”,加进澳洲与纽西兰,使范围扩大后,谈判更加复杂,当然也更旷日持久。日本方面的构想当然是借着争取时间,使日本经济争取到复苏的空间,使日本在日后谈判此问题时,一方面能减少国内的压力,一方面增加对他国谈判的筹码。
对于日本重提“十加三”或“十加五”的论调,北京方面当然心中有数,因此,元月15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孙玉玺表示,希望亚细安国家努力朝“十加三”自由贸易这方面努力。中国当局这种反应相当成熟而稳健,因为“十加一”也好,“十加三”也罢,中国都将居于主导地位,两者既然对中国都有利,中国也就不必去和日本争长短了。
平心而论,日本在经历目前的经济危机,复苏之日似乎遥遥无期之后,要放下利益,学中国“浪子”和亚细安谈判自由贸易区,当然也就更加困难,因此,“十加三”也好,“十加五也好”,对日本来说,以“拖”待“变”的策略,指望的可能更是遥遥无期的岁月。 (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