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精神病院的日子 (二)

曉漁

初次見到謝女士, 是她被關在那個專門給情緒不穩的病人所設的小房間. 透過玻璃窗我可以看到她在床上呆呆地坐着, 沒有什麼表情. 遠遠看去, 她象極了我的一位親戚.

後來知道她是因為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被送進來的. 她大概五十來歲, 會說一口很好的國語, 來自東南亞. 她說她進進出出醫院好多次了, 抑鬱症折磨她已經好多年了. 這次進醫院也是因為受不了這個病的折磨而下決心一死了之. 幸好她丈夫回來看到她昏迷不醒, 趕緊將她送進醫院搶救才倖免一死.

有一次我問她信耶穌嗎, 她說她信, 她過去也常常去教會. 她說她知道這樣做神會不喜歡, 因為她傷害自己就等於傷害了神的殿.

從外人的眼中, 她應該算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丈夫很愛她, 孩子也長大成人有自己的工作, 實在沒有什麼好抑鬱的. 沒有患抑鬱症以前的我也許也會這樣想, 但現在我完全明白她所承受的痛苦, 當世界上的一切,包括她最至親的人都無法讓她感到快樂的時候她唯有選擇死來解脫.

自從Anita出院以後, 謝女士就成了我在那裡最好的伴, 我們常常一起散步, 一起聊天, 也一起分擔彼此的痛苦. 記得有一次我經過她房間聽到她在哭, 是那種努力想將聲音壓到最低的哭. 我站在她門口, 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安慰她, 因為那些護士也聽到了她的哭聲, 但是沒有人去她的房間. 最後我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她, 結果是我們倆抱頭一起哭.

從她進醫院的那天起每天下午都有一位女士來探望她. 她告訴我那位女士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是她教會的姐妹. 後來她房間的牆上貼滿了教會朋友送給她的聖經中鼓勵的字句, 我相信她也一定從中得到了安慰. 她出院的時候我向她要了那些聖經字句,貼在我房間的牆上, 也讓神的話來安慰我.

之後我們偶爾還有些聯繫, 最近一次見到她是在醫院的禮品商店裡, 她在那裡做義工, 我剛好回去見我的醫生, 見完醫生出來就去逛逛禮品商店, 沒想到在那裡撞到她. 她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希望她可以一路好下去, 也求主與她常在, 安慰她,醫治她.

2004-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