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和十架

公元九年,王莽篡漢,建立新朝,創有帝制歷史以來首次不流血王權更替的先例.既是空前也是絕後.王莽靠仁義學獲得天下.如果是在現代的民主體制國家,他會是個相當受歡迎的領導人.但也 沒什麼特別出色的.讓他留名千古的是,他和平推翻獨裁政權的手法,當今只有台獨能不動聲色將國民政府鳩占鵲巢可比.

王 莽篡漢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將經濟落後,政治黑暗,窮兵黷武的匈奴帝國降級別為遠親近鄰,以後可以友好往來的關係.結果就是本來在漢帝國經濟攻勢下臣服了的匈奴宣告討伐中央.從大宛進口良種天馬,組建快速反應部隊,突入長城防線威嚇新政權.

當時新朝內閣開會,研究半天,決定放棄在長城外圍屯田區駐紮國軍.改派警察部隊和海關緝私大隊防守.理由是政府經費緊張.當時國軍玉門 馬邑戰區司令都急了.心想,新首長都是仁義白痴.放棄外圍數百里的縱深,光守城牆有什麼用.當時一急脫口就說 其其不可.國軍將士就是吃胡虜肉,喝匈奴血也不能棄守.

事實證明新帝國的軍事滑稽透頂.結果被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傢伙輕易給顛覆了.昆陽大戰,劉秀騎匹牛帶着三千人就覆沒了新朝國軍五大主力,百萬雄師. 再造漢朝.

在大陸的西方也和中國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史稱大秦的羅馬,經過長年的內戰,由鬆散的貴族共和制度變成君主共和制度.經過凱撒和奧古斯都兩任元首的統治,羅馬帝國達到勢力鼎盛的時期.東到不列顛,西到大馬士革,南到埃及都是帝國的領地.

不過當公元九年,新朝代漢時,羅馬軍在北面日爾曼人的萊茵河森林地區遭到毀滅性打擊.兩個軍團和大將保羅斯被殺得片甲無回.此戰標誌着羅馬帝國由極盛到開始衰落的先兆.奧古斯都政治才能遠勝凱撒大帝,經營帝國有術,歷史上稱為明君.但他軍事才能一般.對常年戰鬥也不感興趣,他在位時候也沒有在大舉報復日爾曼人.

他最關心的不是邊境上的單純軍事問題.羅馬最主要的是國內的異議人士.他們代表數十個大奴隸販賣集團的利益.希望恢復奴隸制度共和國時代的優越性.本來羅馬貴族就是倚靠販賣戰爭掠奪的奴隸和使用奴隸勞動的莊園經濟產生發家致富的.

奧古斯都的治理國家的思想是從敘拉古兄弟,馬略,凱撒一路傳下來的平民主義.多年內戰消耗盡和貴族寡頭政治的力量.在軍團服役的平民的力量開始占上鋒.畢竟槍桿子裡出政權.結果羅馬政權變成各地平民出身的督撫掌握.貴族出生的元老院議員在羅馬帝國的政治活動中失去了共和國時代的絕對權威.僅僅作為有趣的點綴.

帝國除了利益集團的路線鬥爭外,還有個頭痛的問題就是宗教問題.羅馬帝國本身是多神教信仰,又融合了許多占領區的神祗.兼容百家的氣度到有.可惜,和大理段家的六陽融雪功有同樣憂慮.兼容太多外來內功,雜而不純,互相衝突,搞不好就走火入魔.

最最難搞的就是敘利亞殖民省下轄的猶太區.該地信奉一神教,和東邊的波斯國教同出一源.數百年來猶太人就對希臘文化不滿意.認同和羅馬敵對的波斯文明.兩教同有一個觀點,就是只有一個善神,反對殺人敬拜.比羅馬埃及和巴比倫的多神教要文明嚴謹的多.但也有一個獨特的觀點.自認本民族比其他民族更高貴些.是聖民.換句話說該統治世界的是神的選民以色列人,而不是羅馬人.

羅馬人的總督只要尊重殖民誠實的神,將他們等同羅馬眾神的一位,基本就沒有太大的社會問題.唯獨猶太人堅持敬拜一神,並打算取代羅馬成為世界主人的地位.該省經常爆發叛亂也是難免的了.

奧古斯都重新整合帝國後.下令做一番人口調查.結果就因此在猶太省鬧出叛亂.理由是他們的古老經書上寫着不可調查人口.後來受希伯萊文化影響的國家也統統忌諱公開調查人口.只是暗中利用各種數據來不查而查.只有中國喜歡公開作人口普查的工作.當年羅馬人也是很務實,查了一回又查一回,認為是很必要的行政工作.奧古斯都將自己的普查結果作為得意的政治成績記入史策.

羅馬帝國的臣民,並非全是公民.其中有個在第一次人口普查時剛誕生的嬰兒.猶太省伯利恆出生.原籍拿撒勒人.名叫耶穌.後來成為世界名人.他聲明要建立一個理想的國度.當時猶太人夢想的就是建立一個羅馬式的強大帝國.耶穌的思想太超越時代.不被當時的人接受.如果耶穌生在中國,也許和老莊孔孟諸子一樣平生困頓.不過絕不會死在十字架上.

國家總是建立在戰爭的基礎上.流血犧牲是難免的.新朝和平演變成功算是徹底的.可仍然留下河匈奴血的典故.流傳千年後更因為宋將岳飛的詩詞眾所周知.

西方自啟蒙時代以來號稱文明進步.尤其以標榜人權思想的法國大革命為現代榜樣.法國那時最為強盛,流傳到今一首國歌馬賽曲,用敵人不潔的鮮血澆灌我們的田野.充滿原始的粗狂豪野.

日本自維新成為強國後,念念不忘雄飛大陸.現在也聲稱對東三省擁有天然的權利.原因是日本士兵在那裡灑過鮮血.老毛也不無諷刺的說鬼子用他們的血澆灌我們的田野.是件多麼好的事情.現在那裡的土多麼肥沃.得謝謝他們.

當然中國較法國人文明歷史長久.說話不會那麼直接了當.冼星海寫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心裡想的是萊茵區義勇軍進行曲.用敵人的血澆灌莊稼地.長出的高粱肯定紅過往年.手上寫的是用我們的血肉築成新的長城.長城外邊就是匈奴.傳統政策就是不優待不寬大.生吃活剝.那還用說.那血肉肯定是我們屠宰的匈奴血胡虜肉.簡稱我們的血肉.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的解釋.

真正將國度建立在自己血肉上的也只有基督之國.當年基督的福音運動遭到當政者取締.基督預言自己將要就死.臨別的晚餐上告訴大家,葡萄酒是他的血,無酵餅是他的身體.他將要為大家捨生取義.直到現在基督教會聚會還吃餅喝酒,表示和耶穌同生同死.在羅馬,東漢帝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許久許久後,基督建立的 國度仍然在發展.

洗星海的曲子新的長城的意境似乎也是取自基督教的十架拯救的道理.將自我犧牲和拯救聯合,長城換了十架.取西方文化里的救贖的含義.雖然不如馬賽曲和滿江紅的豪邁,卻增添了神聖的宗教情感.

當初魯迅寫小說藥的時候,用人血饅頭止肺結核的絕症為藥.故事十分古怪.很不合中國小說的傳統.後來方知道他是用夏愈就義來比耶穌受刑.實在是對革命烈士的極高評價.恐怕沒有共產黨後來解釋的惋惜同盟會沒有發動群眾革命失敗對前途悲觀等等的意思.

有意無意的是.同樣的主題出現在金庸群俠中.當然故事寫的比魯迅生動多了.金大俠寫了部碧血劍,不過癮,又加寫了袁崇煥評傳.對歷史上這位名將推崇再三,不見得全是他說因為同鄉的關係.

袁崇煥之死,既冤又慘.他拯救北京一城,立下汗馬功勞反被不明真相的百姓食肉喝血.孔明之忠岳飛之勇天下盡知.雖死留名海內.袁崇煥功不下孔明岳飛,遭遇不幸遠過兩人.

歷史上的袁崇煥非常象基督的遭遇.金庸在碧血劍的開篇借人之口用祭文以諸葛和武穆來推崇袁.後不厭其煩的複述袁崇煥受刑之慘,懂得聖經故事的人自然聯想到耶穌在十字架上受刑的痛苦..普通人看到的只是袁岳等人的不幸事件，灑些同情的淚水。大師從中看到的是悲劇。一個悲劇並不簡單的等同於一個不幸事件。

欲用中國的基督來贊袁督師,十架襯托長城作為一番比較,恐怕方是金庸的本意.大師級的手筆巧妙如此，不露痕跡,不贊之贊,不譽之譽,盡在不言中.方能伸袁崇煥本人的意氣精神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