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大家馮亦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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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趙唯辰 (推薦: 一讀者) 萬維讀者網 2005年02月24日 http://www.creaders.net

昨日下午2時30分，我國著名作家、翻譯家、學者馮亦代先生因肺部感染導致心力衰竭在北大醫院逝世，享年92歲。
按中國人的傳統說法，馮老的故去已屬“喜喪”。他選擇在元宵節這一天離去，或許也是希望大家都不要悲傷。昨天下午，本來還有陽光的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可能這是上天在為馮老送行吧。

昨晚，馮老的兒子馮浩接受了記者的電話採訪。雖然是元宵佳節，但馮家卻因為馮老的故去而沒有了喜慶氣氛。馮浩說，從1996年開始，馮老的身體就不太好，每年會住一次院。

2003年SARS發生前半個月，馮老因為感冒發燒導致肺部發炎住進了醫院，後來因為SARS肆虐就沒敢出院。“誰知道這一住進去就沒能再出來。”

■黃宗英上海聞訊 冷靜安排後事

在馮老離去時，他的第二任妻子黃宗英正因12胸椎骨折而滯留在上海。當記者正在因不忍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這位老人而猶豫時，幸好馮浩告訴記者，當他得到醫院的通知時，他剛剛掛上黃老的電話，“我馬上打電話給她說了這個消息。”據說，黃老在電話中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微弱，但老人仍然很冷靜，安排了一些事情，並明確表示不參加馮老的遺體告別。

“她是去年9月去上海的，走時還跟我爸爸開玩笑，說自己要請一個月的假，誰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了。”說着，馮浩的聲音也沉重起來。

■按照馮老遺願不開追悼會

按照馮老的遺願，他去世後不開追悼會，只會請親朋好友小範圍地舉行一場遺體告別。“我們都希望規模能儘量小一些，調子低一些。”“一個人活在人們心中是最重要的，不在乎形式。”馮浩說。

(翻譯大家馮亦代)
■骨灰將與前妻同撒

馮浩說，父親與母親鄭安娜曾有個約定，不論兩個人誰先走，生者將把對方的骨灰撒掉。“當年媽媽去世後，我妹妹捨不得，把媽媽的骨灰留下來，爸爸就不高興。我們說等您二老都離開了，我們會把你們的骨灰合在一起撒。這樣爸爸才同意了。”

現在，他們決定尊重二老的願望，將兩人的骨灰合在一起撒掉，但還沒有商量好將其撒到什麼地方。

■馮亦代與黃宗英 相守的日子且相伴

“相守的日子且相伴，在生命的暗夜裡醉入破曉的夢。怎麼着？不怎麼着？”

這是黃宗英老人在記述和老伴馮亦代病中相攜的《多彩的故事》的結尾的話，透露出對生命的執著和相守的愜意。這是對相伴相知的幸福生活的詩意抒情。

■嫁完了高山只能嫁大海

1980年，趙丹英年早逝，黃宗英一直無傍無依地在這世間獨自前行。有朋友勸宗英再嫁，宗英說：“我曾經嫁給了大海，難道還會再嫁給小溪嗎?”

後來，在一次很偶然的聚餐會上，宗英見到了馮老。馮亦代曾是黃宗江和趙丹的摯交，當年文藝界都尊稱他為“二哥”。當時馮亦代的夫人鄭安娜已過世，由於沒有妻子的照料，一向衣冠整潔的“二哥”給黃宗英的第一個印象是很有些邋遢。

回去後，黃宗英就給哥哥寫了一封信，她說，“我想跟馮亦代結婚，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就把這封信轉給二哥；如果你們不同意，算我沒說。”

在小妹再婚的問題上，大哥黃宗漢很贊成，有的朋友雖然不反對黃宗英再婚，但對於她為什麼要找一個比自己大一輪的人很不理解。而黃宗英認為，正是因為他老了，沒人照顧，比他年輕，所以才能照料他。

1993年深秋，在趙丹離世13年之後，黃宗英與我國著名的翻譯家、散文家馮亦代喜結良緣。用黃宗英的話說，“趙丹是高山，馮亦代是大海，嫁完了高山，我只能嫁大海。”

■病中情書訴衷情

1999年，馮亦代86歲，黃宗英74年，七老八十的老兩口，一位被“禁錮”在醫院，一位7次腦梗塞後被專人看護。然而，在家的老頭卻給醫院的老太太打電話說：“你病倒了，不要着急，病重時我來服侍你，若病情加重，我一定不離開你的床邊。”

老人口齒不清、囁囁嚅嚅，卻重新剛強起來，他開始拒絕護士攙扶，自己起床，蹣跚學步，讓老伴兒感知他挑戰的信心，他“要把最重的擔子挑起來”。老人讓家裡的老阿姨給老伴送去濃濃的雞湯和封得密密實實的情書———雖然老阿姨大字不識一個，更不懂開頭的“My……”是什麼意思。

他在信中寫道：“我覺得我們倒霉的日子已經過完了，以後就只能是好日子了。我有這樣的信心。不久，你可以從醫院中出來，我也能自己走路了。我們可以像兩個孩子一樣玩了。我祈禱這樣的日子快快來臨，也就在眼前了。我在祈禱上蒼，給我們最後的日子，過得有快樂的色彩……”

■我將笑着迎接黑的美

馮亦代說：“我還想修改我的遺囑，加上：我將笑着迎接黑的美。”

老頭對老太太說：“以前我總想當然是應該我先走。讓你在最痛苦的時候，最後的時刻，也能笑着在我的懷裡，我把你抱起來……”誰先去，都將帶走對方的色彩，那是殘酷的，於是老太太逗他說：“要抱就抱穩了，別把我咕咚扔在地上，我可不饒你。”老兩口像孩子一樣開懷大笑。

這是他們的趣事和小秘密，外人打聽難免被捉弄。這不，外屋的老阿姨探頭問高興什麼？馮亦代望着窗外的藍天說：“七彩的故事，你看不見。彩虹……”老阿姨遺憾地說：“咋不早招呼我們看哪？”黃宗英說：“早了不到火候。”老兩口緊緊地捏着對方的手，悄悄為共同的淘氣事兒慶賀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