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父

　　　　　　　　　　　　　　　　最好的老師

　　　　　　　　　　　　　　　　·海　翔·

瀏瀏是兒子的名字，兒子的名字叫瀏瀏。

五年前的一個清晨，兒子在美國一座大學城裡的一個醫院出生，當時再過三天就是聖誕節，我和妻子特別覺着榮幸，因為我們得到的，是那麼一份特殊的禮物。

由於節假日的緣故，小城裡到處張燈結彩，人們正在準備慶祝一年裡最熱鬧的節日，而我們則因遠離家人，在這個新大陸上，在那個靜靜的產房裡，只有我和妻子，雙雙用手摸着這麼一個小生命，靜靜地體會着初為人父母的快樂。當時我正在研究生院讀書，每天為助教的工作和學習的課程忙着，朋友們都說兒子真為我們着想，連到來的時間都恰巧選擇在了兩個學期之間的假期，使我們不至於在已經很繁忙的日程中手忙腳亂，沒有準備。

五年了，象天下所有父母一樣，我們為養育兒子沒少花時間和心血，但我也覺着有許多在書本里和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我竟是從兒子身上學到的。

因為兒子，我學會了愛。中國人大多羞於表達愛，對父母，對家人，深深的感情也很少當面說出，不象西方人那樣，父母子女夫妻之間，常常一口一個　“Ｄａｒｌｉｎｇ”，一口一個　“Ｉ　ｌｏｖｅ　ｙｏｕ”，因着兒子的關係，我們倒也十分自然地能向他表達我們的疼愛，因為當一個幼兒跚跚學步，信任地張着手象你走來時，你會不顧是否有旁人地爽快地表達你的感受：“小寶貝，爸爸喜歡你”。

兒子哭時，會大聲地哭；兒子笑時，會放聲地笑。兒子沒有耐心，他想要做的事情就得馬上先做，因此培養和磨鍊着我們的耐心；兒子象一面鏡子，我們的語言我們的行動，他都會模仿，因此提醒着我們日常的言行和舉止。

因為兒子，我學會了更好地掌握和使用時間，這一去不復還的東西。留學生的日子是很忙的，有了孩子後，學還得上，孩子更得培養，在兩個重點必須一起抓之間，“兩手都要硬，不能一手硬一手軟”，我們只有一個辦法：　合理有效地安排日程，使用時間。多少留學生朋友，他們也都是這樣，既工作學習，又培養教育孩子，雖然有時疲於奔命，但過一段時間回首一看，都為自己能挺着過來感到自豪。兒子和妻子一道，參加了我在美國兩所大學的畢業典禮。拿着那凝聚着幾年心血的畢業證書，我在笑，妻子在哭，兒子以為我們在裝模作樣逗他呢，他還在一邊樂。

又因為兒子的關係，我更深地了解了責任的含義。我對環境保護這類問題，變得更加上心，因為我們都希望我們的後輩，能夠享有清新的空氣和青青的綠地；在住宅區開車，我更加小心翼翼，因為沒準會有孩子們在街邊嬉戲。

從兒子身上，我好象看見了自己兒時的影子。童年的往事大多早已忘懷，但我常有種幻覺，覺得我好象每天都能看見自己象他那麼大時的情形。別人說兒子象我，我便暗暗地樂上半天。我常對妻子說，我現在一天等於兩天過，每天都好象感受着兩種生活和雙倍的經歷，自己的童年，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這其中的快樂，自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留學美國，沒想到竟然因為兒子的關係，學到這麼多東西，有這麼多獨特的感受，因此，有一次，我不禁對妻子說：“兒子真是我留學以來最好的老師”。

１９９６年寫於達拉斯

後記：最近閒來無事，在整理過去的文稿時，發現了這篇舊作，雖然又是六年過去了，但文中的感受，竟是有增無減，看來我這種當學生的經歷，還有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