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里的神學院

作者：852 （天路）

2004年1月7日 於[彩虹之約論壇]

回國之前，我就一直地為這次旅行禱告，我把所能想到的事，都向神求，包括求神帶領每一步，求神的同在，求神看顧保守我們的健康以及路途的平安等等。我特別想到國內的家庭教會去看看，若能和那裡的弟兄姐妹交通，期望能使我這漸漸冷淡的心重新火熱起來。果然神是聽禱告的神，神為我所預備的，遠遠地超過了我的所求所想，讓我不僅能與國內家庭教會的弟兄姐妹有很好的交通，還讓我看到了我從未想到過的事情：在鄉野中的神學院。

在家鄉城市中的一次家庭教會的聚會中，我認識了許許多多弟兄姐妹，提起神的所作所為，他們個個都有說不完的見證，我聽到這麼多如雲彩般的見證，心裡就火熱起來。當那位帶領的弟兄提到他的大兒子正在讀神學院的時候，我有點驚奇，就問他是哪所神學院。據我所知，國內有差不多20家神學院和聖經學校，家庭教會一般和這些機構沒有來往，他的兒子怎麼會去上這樣的神學院呢？我以為他的兒子上的是這樣的神學院，沒想到他說的是家庭教會自己辦的神學院，在相當偏遠的鄉村里，不僅為家庭教會培養傳道人，還為向阿拉伯世界宣教培養人才，他們還學英語和阿拉伯語呢。我一下子來了興趣，就開始問東問西，那位弟兄看我這麼想知道，就答應帶我去看其中的一個地方。因為路途較遠，搭乘班車一天回不來，一位教會的姊妹就讓我們用她的車，我們又找到一位經驗豐富的司機，於是就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上路了。

我們五點多鐘就出發了，天氣有點陰陰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出了城市，公路開始變得坑窪，因為總是在不停地修路，我們需要繞道而行，路上車輛繁多，交通擁擠，這幾年國內經濟發展很快，這些基本建設就很跟不上了，高速公路網已經連通了大城市，但我們所去之地，離高速公路甚遠，我們的車只好跟在大大小小的卡車和拖拉機的後邊爬行，縱然有渾身的力氣，也使不出來，路上還饒了一個彎路，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於是我們有充分的時間談話，帶領的弟兄告訴我，他們的教會辦神學院已經有好幾年了，因為教會發展得太快，急需工人。家庭教會因為沒有大的聚會場所，一般都是在家裡聚會，大點上有四、五十人，小點上也有十幾個人，一個傳道人要照顧好幾個點，新的聚會點不斷地出現，急需牧人去牧養，他們就土法上馬，開辦傳道人培訓班，由老的有經驗的傳道人講課，學生隨學隨傳，哪裡急需工人，就把他們派去實習，因此這些學生，小小年紀已經有很多的傳道經驗了。這位弟兄十五歲時出來傳道，如今已經傳了三十多年了。另一個我見到的比較年輕的弟兄，才二十九歲，也已經傳道十多年了。上個禮拜天聽他講道，非常有恩賜，禱告很有能力，那天他就走了六個點，講了六篇道：早上四個點，下午一個點，晚上還有一個點要去；星期六的時候，也走了四個點，除了星期一，每天他都有去不同的地方講道，真的是忙得很。想想我們在美國的教會，只有牧師才在禮拜天講道，那些正規神學院畢業的傳道人，只是偶然有個機會試講，比較起這裡的情形，真的是太不一樣了。

提起學校的學生，帶領的弟兄告訴我，不僅有當地的，還有不少外省來的。因為他們的教會，從一開始，就有宣教的異像，他們把人兩個兩個的派出去，就像初期教會時那樣，走到哪裡就把福音傳到哪裡，到過許多的省份，最近重點宣教地區是雲南、貴州的少數民族地區。有些外地蒙召的工人，就也來到這裡受裝備。神學院在省內有好幾個點，根據學生和老師的情況，有不同的課程。我們今天去的這個點是培養出國宣教的傳道人，要求條件較高，要學英語，那些對學外語有困難的學生，就去另一個點，那裡主要是為國內培養人才，這兩個點相離有幾十里地，我們今天若有時間，就兩個點都去看一下，兩個點上共有五十多個學生，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還有很多學生在北部的一個縣裡，另外還有不少正在實習的，像這位帶領的弟兄的隊裡，除了三位傳道人以外，還有六個實習的學生，負責這個城市的市區和郊區的牧養工作。

我們的車子終於可以跑快了，遠離了城市的鄉村公路上，車子漸漸稀少，下過一陣小雨的田野，清新碧綠，今年的雨水多，莊稼長得很好，路邊的田地里，種着玉米、芝麻、黃豆，間或可以看到正在開花的棉田，使久居城市的我，心曠神怡，心裡讚美神奇妙的創造，不僅造光造植物，給我們提供身體所需的糧食，還給了我們這麼大的救恩，是我們能夠成為神的兒女。開車的司機，不是基督徒，他聽我們談得熱鬧，就問了兩個問題：“信基督能得什麼好處？要付的代價是什麼？”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現在中國功利的思想嚴重，什麼事情都要問清楚利益和代價。這兩個有趣的問題，把我們的話題轉到救恩方面來。我是有備而來，因為知道在路上開車的九個小時裡，我們可以向他傳福音，我準備了詩歌和福音錄音帶，好在路上聽，現在他主動地問起來，我就把錄音帶給他，讓他聽聽什麼是福音。

幾個小時很快地過去，我們的車下了公路，來到一個集鎮，帶領的弟兄向路邊的三個中年人打招呼，原來是那裡的弟兄到街口接我們來了，他們把我們領到一家人家裡，那是一個接待家庭，門框上還貼着紅對聯，大概是春節時分貼的，顏色雖然還沒有退，但已經有些斑駁，上聯是“敬上帝拜真神萬事如意”；下聯是“信耶穌靠救主出入蒙福”。門上邊也貼着兩句話：“基督救萬民，福音傳天下”，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基督家庭。進得門來，是一個小院子，正房除了一間小臥室，主要就是一間大廳，挑高的屋頂，簡單的家具，使裡邊顯得寬敞。牆上掛了幾篇聖經金句，月曆上也是聖經金句，東西雖然簡陋，可是那幾位弟兄和姐妹的笑臉着實可愛，我們雖然素不相識，可那種主內的親切，使我的心一下子就溫暖了起來。他們告訴我，這是一個聚會的地方，有時候有百把人呢。這麼小的一個地方？那一定是人擠着人。這個縣是個中國教會復興的根據地之一，在很早的時候，就有很多的基督徒了。這裡出去的傳道人，走到了全國許多的地方，傳福音，建立教會，在逼迫中興旺了神的福音，現在很多村子裡基督徒的人數多過非基督徒的人數。

已經快到中午時分，幾個姐妹進進出出了幾次，擺出豐盛的一桌菜來，有雞有魚，主人邀請我們入座，我們也就不客氣地吃起來了。有個年長的弟兄，比我們到的還要晚，原來他就住在幾十里以外的那個村里，因為下雨沖壞了路，他換了幾次車才來，費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看來我們也去不成那個點了，只能看看這個附近的點。對我來說，能訪問一個點已經是很大的福分了，因此我還是很高興。吃飯的時候，我們繼續交通，聽他們述說自己的經歷。帶領的弟兄指着對面的那個中年弟兄說：“他是我們神學院的總務，以前得過豬囊蟲病，神很神奇地醫治了他。”那位弟兄笑起來了，摸摸他的後腦勺，說：“是啊，我以前病得很利害，身上長滿了大包，跑了多少地方求醫，都說不能治。我這頭後邊疙疙瘩瘩的，也長了很多包。有次被公安抓進去了，他們拿電棍打我們，我當時抱着頭，心裡想，打我哪兒都行，就是別打我的頭，因為那裡會很痛。誰知那些公安專門打我的頭，特別是後邊這塊地方，後來我的病就全好了。”他把頭轉過去，給我們看後邊，真的是沒有疙瘩。哇，奇妙的神，奇妙的救主，為忠心的僕人預備了奇妙的醫治，那些拿棍子打基督徒的人大概沒有想到他們手中的棍子竟成了神醫治的良藥！這真是“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的最好的註解吧。從他們的輕描淡寫中，我感受到他們那顆清心愛主的謙卑情懷，為主受苦而沒有怨言，也沒有誇耀自己，似乎在談論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注意到接待家庭的姐妹們都沒有在座，她們擺好了飯菜就回廚房去了，除了添飯以外，她們並不上桌，原來這裡的習慣還是很傳統的，那位年長的姐妹大概是這家的女主人，還有個年輕的大概是媳婦，她們拿來大饅頭和稀飯，很熱情地勸我們多吃點。正在吃飯的時候，那位後來的弟兄，說他剛剛從雲南工場回來，那邊福音傳得很快，一次就是四、五十個人信主，。他拿出一個小條來，交給那個管總務的弟兄，說：“那邊要一個人，臨時的，去三個月，你看派誰去好。”我心裡想，大概是叫這邊在神學院中正培訓的學生去，說不定這些人沒畢業，就被差派光了呢。他還對我說，那裡生活很苦，人們缺衣少食，他們就在這裡募捐了很多的舊衣服，運到雲南去，準備分發給那沒有衣服穿的人。我看着這些樸實的農民們，他們的生活不過是溫飽而已，還幫助那些更窮的弟兄姐妹，想起我那些在衣櫥里，很多買來卻從未穿過的衣服，心裡非常的慚愧。神對我的祝福多多，我卻沒能把這些福分用在神國的事上，我是個不合格的管家，我也應該過簡單的生活。

我們吃完了飯，就又上路了，那些學生和老師是在一個村子裡。我們的車子上了一條泥濘的鄉間土路，時時有泥坑，儘管我們的司機很有經驗，最後我們也不得不下來，因為一個大坑正橫在村前的路中間，車子無論如何也過不去，好在已經不遠，我們就走着過去了。那個來晚的弟兄原來是神學院的財務主管，我就權稱他為“財務弟兄”吧，他跟着我們的車來的，其餘的弟兄都騎自行車，在後邊還沒有來到，於是他領着我們，沿着田間的小道，往村後的坡上走去。雨後的田野，清清爽爽，小風從田間吹過，趕走了夏日的酷暑，小道雖然泥濘，走在上邊，那與大自然接近的感覺卻十分地宜人。我與財務弟兄一前一後沿着田埂走着，問起他家裡的情況，他很爽快地回答我的問題，他有四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個孫子女；家裡種了二十多畝地，還有一輛汽車。女兒們都出去打工或定居了，全家都是基督徒。我問他怎麼成為基督徒的，他說，是因為看見神醫治他兒子的神跡後，才信的，以前不但不信，還逼迫他那早十年信主的妻子，甚至打她，心裡十分剛硬背逆。他們的大兒子在十幾歲的時候得了精神病，為此沒有少花錢求醫治病，卻沒有治好。大約在兒子二十五歲的時候，神醫治了他，也拯救了他，終於悔改信主了。我說，如果你早十年信主會怎麼樣？他說，那會少受很多的罪。現在這位財務弟兄非常熱心事奉，出錢出力地為神學院奔忙。神就是揀選了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來成就他的大事，在這些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農民手裡，辦起了神學院。

說話中來到了我們要去的地方，這是一個用紅磚圍起來的院子，孤伶伶的站立在坡上，遠離了村里其他的人家，十分地僻靜。院門前是一個打麥場，還有一垛的麥秸堆在那裡。場邊上一溜的白楊樹，葉子在風中嘩啦啦地響個不停，院子旁邊還有一方荷塘，正開着白色的荷花。財務弟兄告訴我，這是一個弟兄的家，當初承包土地的時候，好地都被人揀光了，這些賴地沒人想要，他就承包了下來，還在這裡蓋了房子，現在成為被神所使用的地方。其實，站在院門口，前邊一片碧綠的田野，一覽無餘的景色，讓人心情開闊，神真是不虧待信他的人。我們推開虛掩的院門進去，屋主人迎了上來問好，這是一對中年的夫婦，他們熱情地請我們進屋坐。我打量了一下這家，院子不大倒也寬敞，支着一片好像魚網似的棚子，大概是為晴天擋太陽的。屋子也是一明兩暗的三間簡陋的小房，中間有一個桌子和幾把椅子，一部電視機，兩邊是睡房，一邊是這對夫婦的，另一邊就是那些女學生的住處。旁邊有一個棚子是廚房，女主人又回去繼續地做飯，原來他們還沒有開飯。

院子左邊有一個較大但更簡陋的房子，那些學生正在裡邊上自習課，靜悄悄地沒有聲音。旁邊是一個豬圈，裡邊大大小小的幾隻白色的肉豬，還有幾隻羊，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家院，現在成為為神的國度培養人才的地方。我很感嘆，就像主耶穌所說，天上的飛鳥有窩，地上的狐狸有洞，人子卻沒有枕頭的地方。他本是創造這一切的造物主，卻為了拯救人類，甘心順服在貧窮之下，成為人的樣式，且為了我們的罪捨命，死在十字架上，是我們凡相信他的人，能夠罪得赦免，與神和好，成為神的兒女。今天，這些年輕的傳道人，步主耶穌的後塵，甘願捨棄這世上的享受，來到這個簡單的農家院子裡，為神的國度、為福音的傳播，獻上自己年輕的生命。天下這麼大，他們卻要悄悄地在這裡受裝備，預備自己的心。這時，別的弟兄也來到了，那位總務弟兄的話，讓我感受到他們的心：“當年的亞伯拉罕住的是帳篷，我們比他還好，還有房子住。”這世界非我家，亞伯拉罕一輩子住帳篷，而沒有為自己置辦什麼不動產，是明白他真正的家在神那裡。這些弟兄姐妹愛主的心，就在這不經意之中顯示出來了。

中午吃飯的時間到了，那些學生走出了“教室”，有十幾個，大多是女孩子，有三個男孩子，他們是那樣的年輕，只有十五、六歲，最大的也超不過二十歲，一臉的青春。他們很禮貌地跟我們打了招呼，就去吃飯了，趁這功夫，我們進到他們的教室里，看到這不過是一間簡陋的倉房，幾塊長型的木板支着為桌子，幾排小凳子，“桌子”上攤開的是聖經和筆記本；前邊牆上有塊小黑板，頭頂有一盞日光燈，因為是陰天，還亮着，給這屋裡帶來些許亮光。靠牆邊堆着一些袋子，大概是化肥農藥什麼的。後邊有幾張蘆席，卷着放在泥土地上，男生就住在這裡。我看到前邊黑板邊的牆上貼了一張紙，周圍有紅色的花紋，在這簡單的屋裡頗為引人注目，我走過去仔細看，原來是學生們的時間表，上邊寫着：“起床，5點；20分鐘洗刷，開始晨禱，6：50，晨禱結束；6：50－8：00，早讀；早飯，8：00－8：30；”然後是三節課直到1：20，午飯後有一段休息時間，到三點開始學詩，和三節課到7：40。晚飯後，從8：10是試講時間，一直到10點鐘休息，一天的課程排的滿滿的，沒有什麼課外活動時間。年輕人，哪有不愛玩的，可這些人為了神的國度，放棄了太多的東西，他們知道自己的責任，有明確的目標，就抓緊一切的時間，儘可能地裝備自己，準備為主打那美好的仗。今年的夏天十分酷熱，在這個棚子下邊讀書，可以想像十分地不容易。

我心中十分地感慨：這些孩子們是何等的有福分，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選定了一生要走的路，儘管這是一條艱難的路，因為跟隨主的人走的是十字架的窄路，他們放棄了在世界上為自己牟利的企圖，甘心樂意地服事主。想當初，我們也是在十五、六歲的時候，作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那地方也是很窮很苦，我們每天都是在憂愁中度過，因為不知道將來如何。這些年輕人，卻是自願地過這樣的日子，有喜樂有盼望，知道這是一條蒙福的路，正如邊雲波老弟兄的詩“無名的傳道者”所說：

“在前面的路途上
還有更多的坎坷和不平，
更多的荊棘，困苦，和泥濘。

是的，
當黎明快要來臨的時候，
人世間便越顯得黝黑，艱難，幽暗；
但是，你卻這樣地說過：
『是自己的手
甘心放下世上的享受；
是自己的腳
甘心到苦難的道路上來奔走！』
「選中」這條不自由的道路
並非出於無奈，相反地
卻正是大膽地使用了自己的「自由」！
所以，
寧肯叫淚水一行行地向內心涌流，
遙望着各各他的山頂，就是至死——
也絕不退後！”

這些孩子們真的是有福氣，能夠被神揀選，並回應神的呼召，以傳道為一生的事業，在世俗人的眼裡，他們很“傻”；在神的眼中，是最寶貴的，就是這些像小孩子般單純的人，成為天國的勇士。

有兩個老師在這裡教這些學生，一個是位中年的弟兄，話很少，有點嚴肅，他是本地人，在教會中很受尊重，有教導的恩賜，在這裡教學生聖經課。另外一位，是個嬌小的年輕姑娘，她教學生英語。她說自己是個學生，趁放暑假的時候，回家鄉來幫幫這些學生，她是在外地學英語，以前在這裡也培訓過的。這裡就是這樣，原先的學生，成了後來的老師,或者是本地教會中的老傳道人，農忙時回家種地，其餘的時間就傳道教課，沒有工資，也沒有什麼福利。他們告訴我，以前也請過外邊的老師來教，有個英文老師說在這裡教七天，比在外語學院教三個月還多，這裡的學生非常用功學習，後來他被感動，竟然也信了主了。我問他們的英文用什麼教材，女孩子說，就是英文的聖經啊，現在這些學生都可以用英文讀福音書了。是的，這些學生知道他們為什麼而學，也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雖然他們大多是農家的孩子，可是有神的國度的眼光，學習非常努力。

說話間，他們吃完了簡單的午飯，我想給所有的學生拍張照片，就請他們到院門外的空場去，看到那位老師弟兄面有難色，似乎並不想讓這麼多的學生到院子外邊去，我才意識到他們的謹慎是有原因的。於是，我就在院子裡，拍了一張全體學生的照片，這些孩子們很可愛，特別是那些女孩子，看到數碼相機中他們的樣子，就咭咭咕咕地笑，幾個男孩子就比較地含蓄一些。今天他們放棄了中午休息的時間，來和我們交通，於是我們進了教室，每人找了一張小板凳坐下，聽這些學生給我們唱英文詩歌。這些學生也不怯場，張口就唱：“This is the day, this is the day that Lord has made …”他們並不看歌詞，一邊唱，一邊拍手，唱得很老練。正唱着，有一隻白羊從前門進來了，睜着好奇的眼睛對着這幫人看，平添了我們不少的笑聲。他們一共唱了三首英文詩歌，除了第一首我聽過卻記不全以外，另外兩首歌，我就很陌生了。想想也很慚愧，在北美住了十多年了，去的都是中國人教會，英文詩歌並不會唱幾首。對比這些中國鄉村中的孩子，實在是慚愧，覺得自己的虧欠，他們在沒有教師，沒有教材的情況下，如此努力地學習英語，是為了將來到中東地區宣教，心中有異像，行動就有力量，巴不得我們在北美的人也能有世界宣教的異像，明白神帶領我們到北美的心意。我對他們說，我盼望並相信將來我們會有機會在中東一起同工。真的，我一直對穆斯林世界有負擔，看到家鄉教會的這些弟兄姐妹，更讓我感受到一種緊迫感，主再來的日子近了,我們準備好了嗎？

當地教會的弟兄們說，他們的“神學院”每兩、三個月就要換一個地方，有時候一個月就要換，幾年來一直如此。一是因為安全問題，不想在一個地方過於引人注目；另一個原因是經濟問題，支持神學教育的經費是當地教會的弟兄姐妹奉獻的，他們從自己不多的收入中奉獻所需的費用，為了不給某一地的教會太大的負擔，也為了使所有不同地方的教會都在這項事工上有份，他們就把學生輪流轉到不同的村莊裡去。他們說：“神給我們多少，我們就做多少。學生時多時少，費用多時，支持的學生就多一些；費用缺乏時，就叫一部分學生先回家去，我們不缺學生。”我當時本能的想法就是：為什麼不把海外的資源引進來呢？那樣，可以支持更多的傳道人培訓啊？慢慢地，神讓我看到，他就是要在這些樸實的基督徒身上得榮耀，他的靈與他們同在：“不是依靠勢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依靠我的靈方能成事。”（撒迦利亞書4：6）我們在海外的人，往往要依靠這些外在的東西，但在國內這些弟兄姐妹身上，我真正地看到了什麼是聖靈的能力，就是在人看來什麼都不行的時候成就了大事。

這是個在鄉野中的神學院，沒有校舍，沒有有學位的教師，甚至沒有固定的地方，根據接待家庭的情況，分散在很多的點上，但是卻有遠大的異像，有神國度的胸懷，有奉獻心志的學生，和忠心的老師及火熱的弟兄姐妹們。聖靈是他們的院長、教師和保慧師，聖靈親自教導這些學生，有什麼比聖靈的同在更讓人羨慕的呢？當年主耶穌的“神學院”不也是在曠野之中嗎？主帶着他的門徒，傳道、治病、趕鬼，走遍了加利利的村莊和城市，他們不也是以天當屋、地當床嗎？這些學生要經過嚴格的訓練，要成為能吃苦吃虧的人，因為據說他們將來要去的地方、要走的路，比這裡還要艱苦。從他們那緊張的時間表就看出他們有很強的紀律性和自律，這在跟隨主的人是非常重要的，這樣操練出來的品格“童子功”是所有正規的神學院所望塵莫及的！

為了不打攪他們的課程，也因為我們還有幾百里路要趕，我們沒有時間留下與他們作深入的交通，於是我們就在下午告辭了。村裡的弟兄姐妹一再地邀請我們多留一天，我們只好辭謝了他們的好意。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這些年輕的弟兄姐妹臉上喜樂的笑容，他們那麼年輕，卻那麼有信心和愛心，放棄了追求世上的財富，選擇積財於天的十字窄路。對比於那些不認識神、拒絕耶穌救恩、在世俗中浮沉卻永不滿足的人，誰更有福呢？我的許多大學和研究生的同學，如今已經是相當高職位的人了，可我從他們那裡看到的，沒有滿足，沒有喜樂，得到少的，還要更多；得到多的，卻怕失去。他們沒有平安，沒有自信，不知道生命的意義，不知道未來的歸宿；是誰更聰明呢？回答那位司機朋友的兩個問題：作基督徒付出的代價是地上的利益，得到的卻是天上的利益，屬天的遠遠超過屬地的，前者是永遠的，後者是暫時的，不認識神的人不明白這一點。耶穌說：“凡為我失掉生命的，必得着生命。” 聽起來有點繞口和不知所云的一句話，就是我們的盼望啊。這些學生或許被這個世界的人以為愚蠢，但神那不可測的智慧和能力就在這些世人以為愚拙的、看不起的基督徒身上彰顯出來了：“神卻揀選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又揀選了世上軟弱的、叫那強壯的羞愧。神也揀選了世上卑賤的、被人厭惡的、以及那無有的、為要廢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氣的、在神面前一個也不能自誇。”（哥林多前書1：27－29）神的話是真真切切的！

這些在中國農村裡的普通基督徒，雖然處在被封閉的鄉村，卻有神國度的胸懷，知道他們應該做的是什麼，並且盡心盡力地去做。他們告訴我，已經有人在中東打前站了，現在就是需要更多的人手，他們已經做了那麼多了。那麼，我們在海外的基督徒，明白我們在這場普世宣教中的位置嗎？我們有那麼多優越的條件，我們回應了神的呼召了嗎？我們能做些什麼呢？願聖靈開我們的眼睛，讓我們能看見，能同感一靈，能行在神的心意中。

（為安全的緣故，本文隱去了人名和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