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快是十年前的事了。
初夏的一天,美國朋友家Brad邀請我到他家作客。到了他家後,他母親拿出
了一碟她自己做的點心請我邊吃邊談。小點心很好看,五顏六色的,有許多
不同的形狀。這是我第一次在美國的美國人家中吃美國人自己親身作的美式
點心。為了這個第一,我毫不猶豫地就拿起了一塊,吃。可我剛咬了一小口,
心中就直叫苦,啊!太甜了!甜死人了。
Brad看我那麼痛快地拿起來就吃,就我問味道如何。那時我還不理解美國人
的習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怕掃了主人的興,就微笑着說,很好。他
見我如此賞臉,就請我嘗嘗另外的一種,我無奈了,只得硬着頭皮又吃了一
塊,甜得我連連叫苦不迭。
以後跟人開玩笑,說從前留洋回來的人講,美國的月亮比中國圓,這事就算
是真的,咱也不敢講,免得戴上一頂“崇洋媚外”的帽子,太重,這頭擔當
不起。但這美國的餅乾真的是比中國甜,甜得我牙都要倒了。小時候聽老人
說,以前誰家的媳婦要是把菜作咸了,婆婆就會挖苦說,怎麼,賣鹽的不要
錢了!這話要是拿到美國,就得這麼說了:怎麼啦,這賣糖的都不要錢了!
回答一定是,是啊,是不要錢了。當然,錢還是要的,但美國的糖實在太便
宜了,跟不要也沒有什麼大區別。不到兩美元,就可以在超級市場買到五鎊
白糖。我的美國老師聽說我買了兩鎊糖居然使用了半年多,簡直無法相信。
她告訴我,她一個月就得用四、五鎊白糖,這,我也無法相信。只是後來和
美國人打交道久了,才不得不信。
我怕美國的餅乾和小甜點,不吃也就罷了,問題是太多了,我就是不買,也
有人送上門來。
我有兩個孩子,小的上幼兒園,老大上小學三年。隔三差五的,他們就會從
學校中帶來一些甜點,也是五顏六色的,也是什麼形狀的都有,有的是老師
給的,有的是學生家長給的。就連個情人節,小小的孩子,才八歲,學校中
也慶祝一番,且有一個禮拜之久。前一天兒子從書包中能掏出一把餅乾,後
一天能掏出糖果。也許是從小我就很少給孩子們吃甜點的原因,他們也不喜
歡這麼甜的餅乾。
問題是他們灑脫,不喜歡就不吃,隨手就扔了,一點也沒有內疚的感覺。而
我就難了,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到頭來,還是得吃,硬着頭皮吃下去。多
年的習慣了,改不了,不能糟蹋糧食。從小老人就教導我的,飯要吃乾淨,
不能扔掉。我想當年母親教導我不能糟蹋糧食時,她指的肯定僅僅是飯碗中
的飯:如玉米粥,高粱米乾飯,絕對不會包括糕點。那時只有在過年過節時
才能吃上一兩塊餅乾,愛都愛不過來,怎麼可能糟蹋?也不包括大米飯和白
面饅頭,那也是很少見的,還限量吃,怎麼可能糟蹋?其實母親根本就不必
教育我們,那麼多年,我們家的糧食一直不夠吃,我們就是喝玉米粥,也都
把飯碗舔得乾乾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