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最後的日子

作者：晴心

2004年12月20日於[彩虹之約論壇]

離開家鄉最後的日子
臨行前天的中午，陽光明媚，我搬來一個小板凳，面向南方，迎着剛剛西斜的驕陽，沐浴溫暖的陽光里。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莫會這樣，是對家鄉無限的依戀，是在找兒時的影子，還是尋找這裡那個未來的農村老太婆，還有家鄉許多的身影？
我生於這個小村莊，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個歲月，從今天起，再也沒有機會體驗在這片土地老了死了的感受，今日像老太太一樣緊緊靠在自家的南牆享受這裡陽光的呵護和沐浴，在離開的最後一刻盡情品味生命的終結時家鄉的陽光滋潤與溫馨，提前體驗老了的時感受，像先人一樣，像我的父母兄弟，在這裡等待着優雅自然的老化死去. 正是秋收的季節，家人忙着掰完收割綴積如山的玉米，以最豐富的餐宴為我送行，說這次路途遙遠，再回來吃一次家鄉飯不容易，這段日子裡，我的心裡載滿親人的盛情。那幾個晚上，我在家鄉的田間小路散步，秋收的莊稼已經收割，天空高原，田園遼闊，沒有行人，只有樹木草叢秋蟲輕聲鳴叫吟唱，不知道這秋蟲的鳴叫是打破了自然的寂靜還是更增加了我心中的憂傷。這些天，我不斷環顧眷戀着這個生我養我四十年的小村莊，這個連地圖都沒有絲毫痕跡的小角落的村子。

這裡哺育我成長，給了我飛翔的翅膀，今天在走之前多看幾眼，讓家鄉永遠銘記在我記憶的深處，這裡是我的根，不管征程多遙遠，我都有回頭尋找的地方。老公也不斷地在這裡徘徊逗留，他也像我一樣非常留戀這裡的一切，這裡也同樣給了他奔波的能量，給了他智慧和力量，幫助他走出自己，走向世界，每天他一遍遍走，一點點看，一草一木一寸泥土，我從這裡走出去，走進城裡，走出中國，走向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是這片土地的驕傲還是叛逆？我有這片土地的孕育而自豪，我的血肉和靈魂與這裡密不可分。此時一別我何時再能回到你的懷抱，那時我相信你也會照樣張開寬大的臂膀，接納我到來，為我鋪平身心的創傷。

在我後腳邁上車的一刻，不敢直視家鄉的親人容顏和目光，偷偷窺視，八十多歲的大伯滿面滄桑，拄着一個拐杖身子蜷縮着成一團顫慄在人群中，歲月已抹去了他在我幼年記憶的高大氣魄，身患絕症不滿六十歲的叔叔天天來看我，當我再返回家園時也許他們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化為家鄉的一賠黃土，以自己微薄的奉獻孕育這片孕育過他們生命的泥土，孕育他們的子孫，世世代代。

看着他們悲傷依戀絕望的看着我的目光，我心中暗自憂傷，我為他們做着最後的祈禱祝福。老宅子周圍的嬸子大娘們也來為我送行祝福我平安，七十歲的父母多日就在我面前打轉，尤其是母親疑惑的目光，拳拳的心，她真的不放心，我這個在她眼裡心裡永遠也長不大愛流淚又脆弱的女兒這樣的年齡遠行是否還能再經受風浪？我的目光不敢和他們相與，怕觸及到我們彼此心靈最柔弱最敏感的地方，心靈承受不起這份親情的負重，迴避着他們的身影，尤其是他們憂鬱的眼神，感情親情的債啊，此時在我心靈是何等的沉重，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以緩解心靈難以承受的壓力，母親深夜的乾咳聲不斷觸動我敏感的心房，我想母親也是因為壓力太大緩衝一下吧，難捨的親情，難捨的鄉情，絲絲留在我記憶的深處。

在北京打工的弟弟為我們去機場送行，同胞兄弟啊，多年來為支撐我的家園，為了我為了父母，忍辱負重，建立起一個穩固的後方根據地，使我工作學習沒有後顧之憂，並且將來他們還要為我在父母面前侍奉盡孝，樸實的胸懷勤勞的品德令我感激，難捨得鄉情親情真情啊，許多友人也來機場送行，娜爾想買一束鮮花，差點錯過時間，還有一個友人說送別的場面充滿憂傷，沒有勇氣走出來，迴避了，看來送別也需要勇氣和力量，才能勇敢的邁出這一步。

汽車慢慢開動，我離開家園，飛機徐徐升入高空，我與祖國和親人告別，開始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