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藥山 - 胡振慶傳(1-3) |
送交者: theson 2006年10月22日14:36:59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舉目向田觀看,莊稼已經熟了,可以收割了。(約4:35) 在燦爛的陽光下,遼闊的麥田一望無際。微風吹來,那成熟了的金黃色的麥穗如波浪滾滾,啷啷有聲。在麥田中,有許多戴着紅纓帽、梳着長辮子、身穿各色布長褂的人,在時隱時現地走動。他們的人多得無法計數。正當她覺得稀奇,要上前與他們說話時,卻忽然醒了,原來是一個夢。夢中的景象令她憂喜交加。憂的是她現在隱約覺得主在告訴她,要她到陌生的異國他鄉去傳揚福音;喜的是縈繞多日不能明白的呼召現在有了方向。 這異夢的時間約在公元1885年。 她(中文名郭傳誠)生長在英國皇宮裡,她的父親在朝中擔任要職,哥哥是英國軍隊中的將軍。她全家雖然富有,但因受教會在全國復興的影響,都是虔誠敬畏神的。郭姐妹從17歲在一次禱告中被聖靈感動、將自己完全奉獻給為她流血捨命的主耶穌之後,心中一直被一種奇妙的愛所吸引。如此十年過去了。主一直預備着她的心,現在向她啟示,要告訴她當走的路。 當時的英國由舉世聞名的女王維多利亞(1819-1901,她18歲登基)執政。她在位期間,英國的繁榮達到頂峰,稱為“日不落帝國”。福音的廣傳和屬靈的敬虔,更使這種繁榮一直延續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1918年)。女王執政時,英國的禮拜天除了教堂的鐘聲之外,再也聽不見別的噪音。當別人問她“英國為何如此復興”時,這位敬畏神的女王謙遜地走下皇位寶座,恭敬地捧起聖經說:“全賴於它。”在此之際,英國的聖徒們向海外傳揚福音的運動,也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潮。他們當中影響最大的是到中國傳道的內地會創始人戴德生(1832-1905,1854年來華)和去非洲傳道的李文斯敦。 她已經知道夢中所見的是什麼人了。皇宮中有學識的長輩們告訴她:這些戴紅纓帽、梳着長辮子、身穿布長褂的人,是遠在東方的中國人。這個國家的百姓崇拜偶像,生活困苦。由此夢引起的憂慮使郭姐妹睡臥不安、茶飯不香。為了拯救中國罪人的靈魂,她巴不得立刻插翅飛往中國。但是,一個有豐富美好的家鄉、出身宮廷貴族的纖弱女子,怎能遠離本國、隻身到人地生疏且又貧窮艱難的異國去呢?心情不安的波濤與那夢中麥田的波浪,在她心中交織在一起。可是,她生性安靜、少言,不肯把自己還未清楚的事告訴父母。就連十年前的奉獻,她也未曾告訴。 一年前,正當她在禱告的時候,主的呼召清楚地臨到她:“我可以差誰去呢?誰肯為我們去呢?”她因為生長在富貴家庭,生活優裕,所以並沒有真心考慮過遠涉重洋去他鄉;而現在,主既然如此明顯地告訴她當去的地方,她還有什麼可推諉的呢?因為心中痛苦的交戰,她現在只有向主暗暗祈求:“由於人生前途事關重大,自己一直不能輕易地做出決定。”主也願意借這個異象的啟示,讓他的兒女經過“坐下算計”,到“自己情願”的時候(路14:28;歌2:7),才把他的心意向他心愛的兒女顯明。經過了幾天的掙扎,郭姐妹蒙主憐憫,終於得勝了。十年前的聖靈澆灌、今日麥田的夢境、心中被主的愛吸引──她還有什麼理由再拒絕神的呼召呢?! 主所愛的女兒沒有遲延,立即把自己將往中國的意願告訴了父母。這期間她的家庭中興起了多少風波和憂傷,我們可想而知。但這畢竟是個敬畏神的家庭,並沒有發生很不愉快的事。更何況本國在戴德生弟兄前後,已有許多忠心的基督徒趕赴中國,因着神的憐憫,在十九世紀的中國開了傳道的門。所以,郭姐妹從花園裡得神的呼召,到她隻身乘船出發來中國,前後只經過了短短四天的時間。 離開骨肉親人時,雖然有千言萬語值得紀念,但感人最深的,莫過於郭姐妹向父母和兄妹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爸爸、媽媽,天堂再相會!”她知道,若非如此向親人決斷地告別,她會“扶着犁向後看”(路9:62),就不能象路得一樣,說出“除非死能使你我相離”的話(得1:17)而走到聖路的終點! 經過多少天遠涉重洋的海上生活,日夜思念的中國──上海碼頭已經隱約在望。郭姐妹淚眼模糊,心潮起伏,歡喜、憂慮和膽怯,如大海的狂濤衝擊着她的心靈,久久不能平靜。她向主禱告說:“主啊!感謝你帶領我來到中國。但你知道我是多麼軟弱,不曉得前面的路當怎樣行。主啊!求你再帶領我、引導我。” 船到了碼頭,郭姐妹那迫切的禱告和心中的呼籲還沒有結束。信實的神從沒有忘記他心愛的兒女,他的耳也垂聽他(她)們的禱告。就在郭姐妹從船上跳下的一剎那,從另一條舷梯上也走下一位來自英國的姐妹。她就是比郭姐妹小十歲的林姑娘,也是蒙主呼召來中國傳福音的。雖然她們同船而來,神卻沒有使她們在船上見面,卻要叫她們在孤單中尋求、禱告,學習親近他,並要她們更深地知道他眷顧的憑據。 在陌生的異國遇見主內的同胞姐妹,她們的歡喜和激動真是難以形容。兩人抱在一起,手拉着手,不願放開。即刻,郭姐妹從與主交通的靈中已經知道,這位林姐妹就是她的同工,是主為她在最需要的時候預備的,因為郭姐妹本人出身名門望族,從來沒有操持過各樣縫洗烹調之類的家務。她們倆,一位是經過深造、大有學問和才思的名門閨秀;一位是有極大愛心的“馬大”(參路9:38-42)。二人自此相愛相伴五十年,直到林姐妹先於郭姐妹在中國去世。 林姐妹一生兢兢業業,為着中國千萬罪人的靈魂,為她所愛戴的屬靈母親郭姐妹,在中國走完了她一生最後的一步路!林姐妹去世後,下葬在上海西國傳教士公墓里。葬禮感人淚下。英國傳教士弟兄扛抬棺木,眾多信徒排着長隊送殯。墳墓用水泥板圍成。當棺木放好時,弟兄們將一束束鮮花放在棺木上,然後覆土,以示想念和春華常在,又表示着將來主再臨時,預願她復活仍如鮮花般美麗。在眾人最後一次向遺體告別的禱告中,許多曾經受過林姑娘愛心服事的弟兄姐妹無不失聲痛哭。這位在青春年華時來中國的林姑娘的骸骨,和許多勞苦一生並死在中國的眾聖徒的骸骨一起,靜靜地埋在中國的黃土下,等候着福音在中國的大復興,等候着她一生愛戴和服事的主耶穌第二次來臨。 那帶種流淚出去的,必要歡歡樂樂地帶禾捆回來。(詩126:6) 二、張斌橋畔 你要和我同受苦難,好象基督耶穌的精兵。(提後2:3) 郭、林兩位姐妹從海輪下船,在上海英國教士公館小住了一段時間後,就按着聖靈的引導和前輩們的指導,南下寧波。當時的寧波福音工作已有了很大的起步。這裡有循道公會、聖公會、自立會、伯特利、基督徒公會和天主教等。 她們先到寧波東南約五英里的邱隘鎮。早在本國時,這位立志獻身中國福音事業的貴族小姐,就已將她父母給她起的英國名字改成中國名字----郭傳誠,就是傳揚誠實的救主耶穌之意。 在郭、林兩位之前,基督徒公會就有兩代姐妹在寧波工作。第一代是28歲(1893年)來中國的華以利沙伯姑娘(E.A.Hopwood,1909年死於上海)和妹妹華路易姑娘(LouiseM.Hopwood,1922年死於寧波)。第二代是馮姑娘、劉姑娘等姐妹。 郭姐妹效法主的使徒保羅,不把她的工作建立在別人的根基上。因此她們切心禱告,蒙主的帶領來到邱隘鎮。為了找房子和熟悉環境,她們就在鎮上步行。前面有一座橋,邱隘人叫月洞橋,這裡做買賣的人很多。忽然有一人大聲驚呼起來: “呀!你們來看,這裡有兩個洋人!” 這一下不得了,許多男女老少都圍攏來了。這個這樣說,那個那樣說,沸沸揚揚,如看戲一般。誰能想到這兩個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弱女子,會給他們帶來靈魂救恩的大喜信息!人群中的幾個男人開始起鬨,少年人發出尖叫,更有幾個不懷好意的人走近女子,要把她們推下河去。郭姐妹沉着冷靜,使林姐妹也增加了膽量。她們兩人一直面帶笑容,頻頻點頭,如同天使一般。無奈,人群越涌越多,幾乎要將她們吞沒。郭、林兩姐妹靠着主的力量,從人群中往前直走。主使圍觀的人心中畏懼。人們被她們無畏的膽魄所震撼,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中間留出一條路來,真如紅海開路一般,兩位姐妹就直行過去了。 在邱隘,房子是找到了,福音工作也開始展開。當信主的人數有幾十人時,她們就在這裡設立教會,然後交託給當地忠心愛主的人,自己就走向寧波。 在那裡的第一件事還是要先找到房子,於是就在大街小巷到處打聽。對於保守而又迷信的中國人來說,要把房子租給信“洋教”的外國人,豈是容易的事?末了,在一座橋旁(寧波人稱作張斌橋),有一幢似乎沒有住人的房屋。從窗外向里張望,室內積滿灰塵。房外一側有一塊荒地,滿了大小墳墓。她們在這大房子前停住腳步,因為她們現在已經沒有可去的地方了。心中的負擔也在告訴她們,不必再往前走了。郭姐妹用還不熟練的中國話問一位老年人: “先生!請問,這幢房子是否還住着人?” 老人上下打量着她們,只因見她們面貌和善,也就誠實地告訴道: “房子是空着的,只因裡面鬧鬼,住進去的人有的生病,有的嚇得大叫從裡面逃出來。沒有一個不遇見鬼的。現在無人敢住,已經空閒好多年了”[註:這種屋叫“凶屋”]。 郭姐妹說:“先生,我們是信奉天上真神的人,不怕魔鬼。是否請你幫助我們找到房東,將這房子或賣或租給我們?”後來,經過許多周折,兩位姐妹將這一大院子的房子買下來了。因這房子從前鬧鬼,無人敢住,自然價格便宜了許多。這豈不是神預備的嗎?兩位姐妹向主低頭下拜。他的安排何其美好! 這裡許多間的房屋,郭姐妹作了精心的安排。初信主的弟兄姐妹一同勞苦,又請了土木工整修改建,分為南洋房、北洋房、學道室,還有廚房、會客室及生活用房,各樣俱全。在禮拜堂的頂端建造了鐘樓,當鐘點敲響時,鐘聲在整個寧波上空迴響,充分顯出郭小姐的才智、學識和膽略。禮拜堂三間,加上講經台一間,用鐵架連接成四間,可坐四百人。椅子做成靠背,擺得整整齊齊。當然,有許多工程是後來信主的弟兄姐妹一同修建的。只不過幾個月時間,從前荒廢的舊房就面貌一新。許多人早就聽聞這間房子裡鬧鬼,現在見她們安然無恙,耶穌的名聲當然越發廣傳了。中國人對於這樣幾位女子能有如此才能,心中暗暗地欽佩。寧波的聖工從此開始。 這位郭姐妹後來被信徒們親切地稱為“郭會督”。她為人善良,態度和藹可親,老少皆可親近。她思想敏捷,極富屬靈遠見。說話溫和而莊重,性格剛正而柔順,辦事直爽而誠懇。她待人滿了愛心,自己卻過着非常樸素的生活。從寧波工作起,她就穿着中國婦女的服裝,裡面的衣服滿了補釘,沒有一點相府千金的尊貴痕跡,效法她的主,卑卑微微地服事眾人。她在主日很少與人說話,是為了敬愛她的主,與主有特別的交通。對於教導小孩子敬畏神,她也有特別的恩賜。 原先她本國的教會有規定:到海外的傳教土每五年可以回國一次,路費共有四千元。但她不但沒有回日夜想念的祖國和親人團聚,反而將這些路費用於救濟窮人和孤兒寡婦,幫助福音。 晚年時,為了愛她的救主,郭姐妹願意為着神的旨意,死在她所獻身的中國,葬身中華,所以她將自己的墳墓修在寧波的下白沙西教士公墓。只因後來時局變動,才沒有成就她的心願。這是後話。 以後的幾年間,郭姐妹帶領弟兄姐妹以寧波為中心,向內陸、海島傳揚福音。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普陀六橫島上一位因她傳福音而信主的陸弟兄的見證。 陸弟兄信主時只有12歲。當他聽見福音時,喜樂得不得了,回家卻不敢告訴父親,因為他父親是島上做迷信的頭,即佛事柱首[註:做佛事時的領頭者]。後來還是有人告訴他了。這下父親氣惱得火冒三丈,因他知道這個“紅毛教”不但使“菩薩”被人藐視,就連做佛事的,也要因此大大失去得利的機會。如今自己的兒子卻信了這個教,他的火氣真是直衝腦門。所以,當他兒子從外面砍柴回來時,他就拿了一根粗木棍,站在門後,等他兒子進來。陸弟兄一進門來,他父親就奮力打下去。豈料木棍在門檻上折斷了,沒有打着!過了一、兩天,父親的氣終究難消,就預備了斧子,把它磨快,在兒子熟睡時,輕輕地走進他的房間,朝着床上兒子頭部所睡的地方狠命地砍下去,卻聽到後門口一個少年人的聲音說: “爸爸!你在做什麼?” 父親大吃一驚,才知又沒有砍着兒子,不免心中暗暗驚奇,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原來,在父親未進房時,陸弟兄在睡夢中聽人大叫一聲:“陸阿富!”他就趕快起來,打開後門,向外張望,因他以為有人在後門外叫他。所以當父親砍下去時,卻砍在枕頭上。這使兒子又一次倖免於難。 第三次,陸弟兄又砍柴回來,就到廚房去吃飯。他父親看見,就發起怒來,隨手拿起一支獵槍,邊裝火藥邊說:“我要叫你飽肚而死!”聖靈在陸弟兄裡面催促他:“快!起來逃命!”於是他就往山上逃去,父親在後面緊緊追趕。因為父親身量高大,跑得快,眼看就要追上兒子,就用槍瞄準,扣動扳機,但是槍卻沒有響。於是又追上去。在快追上的時候,卻在凹坑裡絆了一跤,倒在地上。當父親從凹坑裡爬起來時,兒子已經逃遠了。這時他便放聲大叫:“阿富啊!你回來吧!因你所信的耶穌是真的,從此我再也不打你了。” 這位陸弟兄長大後,奉獻田地,建造會所。他從寧波東鄉雇了福音船,供養船上的傳道人和船工。又印了許多福音單張,貼在各處的牆上、柱子上。在他死前,留下遺囑:“埋葬不用棺材,只用兩口水缸,合起來,埋於地下。”他也不做墳墓,而將省下的錢,用於修築一條山路。後來這位弟兄葬在六橫島上的莊小沙鋪。 因為知道你們的勞苦,在主裡面不是徒然的。(林前15:58) 三、胡家院中 那把我從母腹里分別出來、又施恩召我的神......(加1:15) 郭巨鎮距離寧波約有五十公里。這裡三面環水,傍海的大陸象一柄利劍伸向東海。站在鎮後不遠的總台山上,舟山群島盡收眼底。這是一個有着上千年歷史的古鎮。許多年前,鎮上的居民為了防止海盜的騷擾,在鎮外築起了城牆,架起了吊橋。到了振慶前輩們在世的時候,居民生活十分艱苦,就在海灘圍田種植,並在荒山上開墾種植蕃薯(又稱紅薯、山芋)之類的雜糧。 城中有一城隍廟[注1],座北朝南。因迷信之故,居民的房子就不能與廟門一起朝南,必須與它的方向相偏。因為若與它一個方向,就會“大逆不道”而遭禍。胡家院就在背靠着一座名叫鳳凰山的小山腳下。胡振慶的父親胡聿忠及其父母兄弟們就住在這裡。胡聿忠的父親是城隍廟的柱首。雖然他對偶像非常虔誠,然而有氣無力的黃胖病卻一直纏繞在他身上,不見好轉,家境自然更加貧困。胡聿忠就靠殷勤織布維持生計。這樣一個家庭要接受反對假神的基督信仰,可想而知是何等難了。 一日,郭姐妹由一位信主的老人何省三陪同,從寧波來到郭巨。何老為她挑着鍋台、盆碗及鋪蓋等用品。一到鎮的西門,郭姐妹就站在路邊的石頭上,向那裡的居民傳講基督的救恩。此時的郭會督已經熟練地掌握了中國的官話,加上她智慧勤奮,又很快學會了寧波各地的方言。這位身着中國服裝的外國女子,態度和藹可親,言語句句中肯。聆聽和看熱鬧的人很多,但神的恩典和人的心願是成正比的。雖然許多人都在聽,但誰能得着大福,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書的主角胡振慶,是一位從眾多長老、牧師手中贏得第一位愛主大福的人[註:指郭傳誠返英國前振慶勇敢地接班一事──詳見第六章]。這與他的父親胡聿忠從郭巨鎮人手裡贏得第一位信主的大福有關。 一天,胡聿忠正在屋內織布,忽聽外面有人說話: “今天,我從西門回來,看見有一個外國女子在傳紅毛教,講得可好聽啦!” 聿忠雖然聽說過這個陌生的“紅毛教”,也聽人說在寧波早就有了,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一無所知。他從織布機上起來,也不告訴父母親,徑直往西門走去。寧波各地農村的居民還未認識基督的救恩,只因這些有紅(黃)頭髮的外國傳道人,就把他(她)們所傳的教叫做“紅毛教”。 郭小姐誠實地傳講,諄諄地教誨。她那顆為着中國罪人靈魂得救的心火熱,傾注着遠離家鄉、獻身中華的滿腔熱血。她眼中飽含淚水,把基督十字架的救恩講得那樣透徹、深刻,令少年的胡聿忠心中受到極大的振動。他一直注視着這位外國女子的臉。開始,他覺得這個女子的頭髮和面貌很不順眼,甚至有點可怕。但是,隨着她講述天上神的獨生子為罪人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悲慘故事,胡聿忠覺得眼前這個女子越來越可愛,就好象那位釘十字架的耶穌與她是這樣的相連,以至渾然不能分別一般。周圍的人逐漸看出,這個有點面熟的少年人,眼中已是熱淚盈眶,全神貫注得幾乎忘記自己。 女士傳講主耶穌的福音暫告一個段落,唱了一首短歌,然後用目光掃視四周。胡聿忠那思想釘十字架耶穌的心還沒有平靜。女士說:“各位鄉親,你們中間要相信這位耶穌的,請把手舉起來。” 人群中一位少年人舉起了手。大家一看,就是剛才還熱淚盈眶的胡聿忠。但希奇的是,當時舉起手來的,竟是寥寥無幾。許多人都面面相覷,有的怕上了這個外國女子的當;更多的人要信奉他們祖輩流傳的禮教迷信,所以神情木然,下垂的手沒有一點要舉起來的跡象。 接下來,郭會督與聿忠談了話,並教他如何禱告,又請他寫了姓名住址。他依依不捨地向外國女傳道人告別,帶着歡喜快樂的心向家中走去。 堅信偶像的鄰舍立刻將他和外國人站在一起並且舉手相信“紅毛教”的事告訴了他父親。父親手中拿着挑擔的馱柱[見本章末注釋1],惡狠狠地問回到家中的兒子說: “你相信了那外國婦人傳的紅毛教嗎?” 兒子說:“不是紅毛教。那女子說的,是一位天上獨一真神的兒子──耶穌──來救罪人的事。爸爸,我們從前所信的錯了,是迷信!爸爸,不要再信那些泥塑木雕了。” 父親哪裡肯聽?因為他是郭巨鎮上做迷信佛事挑大梁的人,現在兒子信了與迷信格格不入的“洋教”,以後叫他的臉往哪裡擱?怎麼了得?他舉起馱柱就沒頭沒腦地打下去,胡聿忠的頭上馬上青一塊、紅一塊。父親還要再打,母親卻出來攔阻了。父親的黃胖病也因為火氣而大發,使他又一次上氣不接下氣,就沒能再打下去。不過,以後父親用各種可打的東西打聿忠成了家常便飯,特別是他從主日禮拜回來,幾乎每次必挨打。但無論怎樣打,聿忠愛耶穌的心志,卻是越發堅定。他父親除了嘆息打罵之外,一無辦法。 聿忠首先偷偷地將福音告訴了他的兄弟們,並邀請他們一同去聽福音。沒有多少時間,他的兄弟們,包括堂兄弟姐妹,幾乎都信了耶穌。自此,單是胡家信主的,就有二十多人了。作父親的除了罵天罵地之外,想不出什麼辦法去難為他們。其實,作父親的並非天生硬心,實在是因為作了廟會佛事的柱首,放不下這個得人抬舉的差事罷了。兒子們不但自己信了主,也勸勉他們的母親信主。一天,幾個兄弟瞞着父親,商量妥當,在夜裡用一乘竹轎抬着母親,翻過四條山嶺,到一百多里外的寧波張斌橋施了洗。這樣,短短的一、二年光陰,胡家除了聿忠的父親之外,都受洗歸入了基督的名下。 當父親死期臨近的時候,全家都圍在他的床前,兒子們流着眼淚向他述說主耶穌的救恩。老人閉着眼晴,一直靜靜地聽,回想自己從前是怎樣毒打他們,現在兒子們卻沒有一點點計較他的粗暴,反而為他的靈魂焦急擔憂。他想到自已敬拜偶像一生,沒有從偶像得到過什麼安慰、福樂;也從無一人告訴過他:崇拜偶像的人離世後能有什麼可信可靠的去處。現在,離世就在眼前,究竟應當依靠哪一位呢?痛苦使他的心如海潮翻騰。神垂聽了他兒女的祈禱:這位迷信頭目在即將跨向另一世界的緊要關頭,接受了主耶穌的救恩。 父親的一切喪事均按着基督教的禮儀進行。父親去世後,胡家的院子來了個徹底的改變:房子重新修建,改成坐北朝南,從此再也不用為怕那廟裡的城隍而不敢將房子朝南了。不過,胡家人後來接二連三遭受壯年死亡的不幸,鎮上的人就以他家房屋的改向,攻擊他們不敬偶像。院子的地被重新整平,在中間做了一個很體面的施浸池,用磚石砌成。從此,郭巨的教會有聲有色地建立起來了。 聿忠和他二弟成為教會的長老。聿忠為人正直,當講道的人有不合聖經的地方,他就當面指出。就是親戚、家人生活不夠敬虔,他也不肯放過。郭姐妹那辛勞的工作,又一次在郭巨結出了美麗的果實。她那年輕而因疲勞顯得蒼白的臉上,露出快樂的神色。以後,她將郭巨的工作託付給當地的弟兄們,自己就向更遠的地方去傳揚主的福音。 當郭巨的教會開始大大興旺的時候,魔鬼占據了千百年的陣地全然搖動起來。聿忠弟弟的妻子產期臨近了,然而生產甚是艱難。在黑暗權勢的籠罩下,全家都非常緊張。男人們在外間屋裡跪成一圈,女人們則在房內圍着產婦焦急地守候。雖然大家都切切地禱告,但在天快亮的時候,這位飽經痛苦的賢良媳婦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血從破舊的床單往地上流淌,孩子也沒有能夠留下來,全家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之中。這場悲痛還沒有結束、墳上的泥土尚未乾燥,聿忠的一個兒子又得了重病,不多幾天也離開了世界,到天父那裡去了。以後,聿忠的四個兄弟每家都死了人,其中第四個兄弟不僅死了兒子,還死了一個女兒。在這短短的幾年中,胡家的哭聲一直沒有停止。一場又一場的喪事,轟動了全鎮。譏笑、辱罵、議論象波浪般鋪天蓋地而來。郭巨福音的前途似乎烏雲重重,魔鬼象個被追急的盜賊,窮凶極惡地攻擊,作拼命的垂死掙扎。這正可表明它盡頭的來臨。 神的智慧就在於此:他容讓魔鬼如此地破壞,為要讓天下萬民看見他的救恩何等浩大,叫凡信靠他的人,縱然遭受莫大的悲痛,也不至反悔,因基督所賜的生命是如此地堅強。“眾水不能熄滅,大水也不能淹沒”!“雨淋、水沖、風吹,撞着那房子,房子總不倒塌;因為根基立在磐石上”(歌8:7; 太7:25)。胡家雖然遭遇了如此重大的困境,但是依靠救主的心仍然沒有動搖,以至鎮上的人再次覺得十分驚奇。從此,基督福音的信仰,雖然經過許多年的變遷、各種風波的打擊,仍深深地在郭巨紮根。 胡振慶就是在這樣的景況下誕生在這個胡家院中。他的父親就是在郭巨的西門口第一個信耶穌的人。當振慶五、六歲剛剛懂事的時候,正是胡家遭受親人接二連三死去的艱難時刻。大人們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如同悲慘的種子落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在他日後為罪人的靈魂得救不辭任何艱難痛苦、甘願獻出一切的生命中,起了重大的作用。胡家那些去世的親人,雖然過早地離開世界,但他(她)們脫下了世界的勞苦,已進入那沒有眼淚的樂園,再也沒有疼痛和勞累了(參賽57:1-2)。他們那短暫的一生,顯示神要從他們的後代中興起一位傳道人,為了更多罪人的靈魂、更多象他們一樣痛苦的人,能得蒙基督的救恩。從振慶尚未出生到他幼年的歲月中,胡家院中就有了如此起伏曲折的悲壯歷史,父神豈是沒有台智慧的安排呢?胡家既然被神命定要生下一位讓陰府恨之入骨的人物,魔鬼豈肯放手安睡?神的道路和不能更改的旨意是可稱頌的,直到永遠。阿們! 深哉!神豐富的智慧和知識。他的判斷何其難測!他的蹤跡何其難尋!誰知道主的心?(羅11:33-34) [注1:迷信傳說中指主管某個城的神。] [注2:指郭傳誠返英國前振慶勇敢地接班一事(詳見第六章)。] [注3:馱柱是腳夫省力的棍子。腳夫長距離挑擔,中途需要休息時,如將擔子放下,則再起肩時就相當費力。馱柱是一根直徑約4公分的硬木棍,比肩高稍短一點。休息時用來支撐扁擔,使後端着地,前端懸空,這樣再起肩時,可省力不少。] |
|
|
|
實用資訊 | |
|
|
一周點擊熱帖 | 更多>> |
|
|
一周回復熱帖 |
|
|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
2004: | ZT:張允熠:關於16至18世紀之“中學西漸 | |
2004: | 禱告讓我們改變 | |
2003: | [一基督徒]沒有主的日子怎麼過(二) | |
2003: | 行行復行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