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心境

海平
　　　

孩子們都進入了夢鄉。我關閉了房間裡所有的燈光，靜靜地站立在窗前。外面的雪花依舊在飄飛，心裡憶起那些自己兒時過年的舊事，一點點將我的心情帶回到了孩提時的故園，那個遙遠的中國西北的小小城鎮。從為人兒女過渡為人父母，擁有了自己的小巢後，時間飛逝。尤其生活在異國他鄉多年，已經好久沒有想過過年了，然而那種小時候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卻隨着年齡的增長不知從何時起體會再也沒有那麼深了。買肉是憑票供應而專揀肥的那種時代和逢縫補補又三年的故事已經成了記憶里淡淡的城南舊事。儘管如此，在這年初特別的日子裡還是會禁不住去啟封記憶，重拾那份久違了的愛和溫馨……。

其實，童年的記憶有很多，苦澀的，快樂的。但快樂總多過於苦澀。對於我們那些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孩子們來說，那童年生命中快樂記憶最深的莫過於過農曆新年了。雖然油米麵肉糖旦醬醋以及衣帽鞋襪都是憑票限量供應，生活物質極度饋乏。東西雖不多，但總是有一個希望懸在那裡，那就是年。然而兒時充斥於心間的卻是那過年的濃濃喜悅。記得在孩童時所企盼的過年，不只是為那一身沒有補丁的新衣新褲，也不全是為吃到平時難以見到的食物和得到一些盤纏(壓歲錢)在來年能買自己喜歡的小人書，而是喜歡那種大人沒有政治學習，沒有鬥私批修大會，全家人齊心協力在忙碌準備過年中，在盼望等待遠途歸家的親人中表達出的那份溫暖和睦。

孩子們歡天喜地的爭着量尺寸，聽着腳踏縫紉機發出的突突聲，想象着穿上新衣服的美麗，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家裡上上下下，收拾得乾乾淨淨。“勤儉持家”、“豐衣足食”、“欣欣向榮”這一類的詞眼春聯的橫幅貼在門框上。忙碌多日等到了年三十那一天，為燴菜所需的各樣水發乾貨一應備好，到處都晾着碗口大的花饅頭。接着就是“走油”，炸油麵果子，豆腐，丸子，夾莎(雞蛋皮卷肉餡)，洋芋，帶魚等等。燴菜是年夜飯的一道主菜，它是將水發乾菜(黃花，木耳，豆角，辣椒，爵菜，粗洋芋粉條)臥底在大砂鍋，放入煮滷的雞湯，表面碼上切成片的走油物，最後將切成絲的青蒜(蒜苗子)撒在其上，大火煮開後挪在爐子邊待食。到了開燈的時候，聞着鍋里飄來燴菜和紅燒肉的香味，看着桌上放着的冷盤，嘴裡早已是口水直流，肚子也早已咕咕亂叫。覺的今天的幸福生活真是來之不易，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當我們一個個被魚呀，蛋卷呀，肉圓呀，年羅卜呀，撐得不能再撐的時候，才一個個敗下陣來。收拾完碗筷，就是我們每年過年最快樂的時候，那就是分攤過年的糖果食品！花生糖，硬糖塊，烏棗，古巴蜜棗，大核桃，大白兔奶糖，柿餅，水果。新年的鐘聲也伴隨着大年夜陣陣爆竹聲敲響了，一條條大街小巷被大人小孩圍得水泄不通，喝彩聲和爆竹聲攪和成節日特有的動人天籟，把整個天空渲染得熱火朝天，喜氣洋洋。人們在那句最簡單的“新年好”中共同祝願來年的興旺發達。……往事如煙，回憶卻令我沉醉在溫馨中，重拾了童年的快樂，耳際仿佛又聽到了陣陣的歡聲笑語。大年初一再放上一掛鞭，過年的氣息就在嗶嗶剝剝的鞭炮聲中映在了人們的臉上。二十多年的歲月過去了，這過年的滋味深存在心中，像封了幾十年的老酒，全沒了苦味，留下的是濃厚的醇香。總想着有一天能再次回味品嘗，然而記憶像指尖消逝的煙，影象萬分真切，但再想抓回竟不能了。兒時充斥於心間那種企盼和心中的滿心歡喜，已隨歲月流失漸漸飄遠了。

人們似乎對過年的期待和嚮往都歸結到年夜飯上。在熱氣蒸騰之中，人人不緊不急，任時間徐緩走過。在談笑之中生命有從容，有舒展。在吃的純粹之中，體會親情的至深至美。過年，實在是要用心去對待，去感受，去經歷。其實，過年是不僅停留在以吃喝來滿足生理需要的層面上，更是為人們製造一種親情和表達愛的氛圍和境界。窗台上的水仙花開得美麗而不招搖，人們在煤炭爐火照耀下輕輕抖落了翅膀上的風塵，生命的起落在人們準備過年的忙碌中和在吃年夜飯的談笑中緩緩地釋然了。

在這個物質豐富的時代，親情越來越生僻了，我們逐漸失去了流淚的衝動、喜悅的能力和悲憫的情懷，情感的荒漠寸草不生。那買一塊肥肉和一把糖塊，便過的又香又甜的年味越來越淡。雖然過年時的吃食花樣翻新，人們卻漸漸背棄了過年的真意。現在過年時那虛張聲勢的熱鬧和轉瞬即逝的浮華已讓人們無限懷念昔日的真情過年。然而人們的靈魂深處都有葉落歸根尋找家溫暖的不變情結。雖然流浪和放飛，但終有回歸。回家是人們在心靈層面上本能的尋求，親戚朋友在目光的深情相對中，在心領神會的交通中，一年勞碌奔波後的牽掛關懷和精神心靈的疲憊都在這樣的時刻和氛圍中得到安慰。前幾年聽說國內流行一時的歌曲《常回家看看》引發了人們回家過年的熱潮，高興的老人們合不攏嘴，一個勁的夸那個叫陳紅的歌手唱的好。

　父母常邀那些未能回家過年的同事與我們一同守歲，也讓我們送去很多食物。當時，有些不理解。但是時隔多年，經過了許多事，當再次想起這些事，慢慢地，我們理解了父母親當時的做法，是多麼地用心良苦！在平凡的事情中，他們教會了我們良善，教會了我們怎樣去平等地對待別人，教會了我們怎樣用一顆真誠的心去溫暖別人！雖然物質饋乏，但過年留在我們心中的記憶，卻永遠是快樂難忘的。

歲次羊年，我向所有RainbowBBS的人祝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