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孩子

今日媽媽心血來潮，又拿出女兒你小時的照片來端詳。

每當這時，媽媽眼睛最多地是落在你幾張全身紅裝的照片上。

孩子，記得嗎？ 你五歲那年的國慶前夕，幼兒園要組織秋遊，老師告訴你們要穿漂亮的
新衣服。那天你回家，把小衣櫃中的衣服都搬到了床上，一件一件地挑，口裡還嚷嚷地說：
“媽媽、媽媽，我沒有漂亮的衣服，都是緣緣姐姐穿過的衣服。”媽媽當時沒往心裡去，
只是說，你長得快，緣緣姐姐的衣服足夠你穿的了。你卻嬌嗲地說：“老師說要穿新衣服，
要穿漂亮的新衣服。”

媽媽趕着上夜班，沒多理會。

第二天下班，媽媽睡得正香，樓下菜市的音樂聲把媽媽吵醒了，那是專門賣翻版錄音磁帶
的小攤販正在播放他的新產品：《世上只有媽媽好》。那一遍又一遍的“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棵草。”直唱得媽媽心裡發酸，
也唱媽媽得不得不捫心自問：“我的孩子是寶還是草？”

媽媽確實沒有把你當寶貝，抱你的時間很有限。有一次媽媽為了糾正你晚上只要媽媽抱的
習慣，曾讓你哭了四十分鐘，自那以後，你每到晚上都乖乖地自己睡覺，讓爸爸媽媽有時
間看書。有幾次你拉着媽媽的褲腿要媽媽講故事，但媽媽為了趕疑難病例討論提綱和翻閱
資料，不耐煩地要你去找小阿姨。有幾次，你自己可以蹲便盆卻非要媽媽抱你把尿，我狠
心地拒絕了你，你便坐在便盆上“嚶、嚶”地哭了好半天。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在忍受皮
膚饑渴的煎熬。

你所有的衣服，不是親友送的便是緣緣堂姐穿小了的。我雖然也抽空給你做條裙子什麼的，
但畢竟很有限。每次你穿上媽媽做的裙子就要向小朋友們誇耀：“這是我媽媽做的。”你
是沒有什麼漂亮衣服，因為在父母的開銷計劃中，純粹就沒有給你買衣服和買電動玩具這
一項。

聽着《世上只有媽媽好》我心酸得不得了，其實那段時間隨着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的
上映，這首歌廣泛流傳，你也從幼兒園學回來，唱給爸爸媽媽聽，我只當你又學會了一首
新歌，並沒有往心裡去。

這次，這歌卻怎麼好像專對媽媽放的？直唱得媽媽心裡發虛發毛。難道你這個有媽的孩子
還像棵草嗎？不，不應該。

媽媽立即出門，帶上剛發的工資，用了一個下午，騎車跑了好幾個大店小攤，為你買了一
套全身的紅裝，紅毛衣、紅冬裙、紅襪子、紅皮鞋。這也是媽媽第一次認認真真專程為你
花時間花心思選購衣物。

第二天，媽媽把你打扮成紅孩子，送你去幼兒園參加秋遊，你的小臉蛋笑開了花，當時媽
媽的複雜心情沒法對你說，媽媽也絕對不願開口說道歉。

那天你回到家，高興得直摟着媽媽親。口裡說到：“媽媽，媽媽，老師和小朋友都說我像
小紅帽，還說媽媽您真愛我，這麼用心為我打扮。”

我的眼淚快流了出來，女兒的心是多麼單純，母親只投資了這麼一點點時間和經力，孩子
的心就這麼滿足。而這滿足十幾年不變地、清楚地掛在孩子的臉上，留在當時的照片上。

哦，我的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