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故事 |
送交者: 水梔子 2002年01月20日02:55:18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平淡的故事 寒假裡某個星期三晚上聚會,是風頭最健的女生打來的電話,不由分說的口吻,顯然仍在把馮美當小嘍羅驅使。馮美本想推委,後來想到,那天晚上她本來也沒什麼事,便答應了。 聚會是在另一個女同學的家裡。七點,屋裡已經擠滿了人。屋子裡的大人都很知趣地迴避了,只剩下十幾二十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鬧騰。 馮美乍一進屋,裡面立時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鼓掌聲,她的臉一下紅了,有些不知所措。做主人的女同學親切地過來問她好,招呼她去坐。電話通知她的女同學看了她兩眼,目光里有些東西很值得玩味,她幾乎是本能地開始分析。在這個班上她呆了兩年,直到分班去讀文科,和同學從來都不大熟悉,平時所做所為也沒有什麼令人稱奇之處,不被人記得可以理解,受人歡迎就有點奇怪。所以那個風頭很健的女同學看了她兩眼。私下裡,不服氣吧。她笑了笑,然後落了座。 很多女孩子在屋裡穿梭。記得以前大家穿得都很樸素的,短髮居多。大概是家長為了讓孩子專心於課本的緣故,不約而同都讓女孩子們打扮象婦女幹部。現在才不過過了兩年,一切都變樣了。大多數女孩子蓄了長發,穿吉普塞女子風格的寬鬆毛衣和長裙。有的頭上還帶着自鈎的毛線小帽,很是俏皮。男生們望着女生臉上的柔媚表情發呆,也許還是為聽到了以前不曾聽得那些嬌滴滴的說話聲沉醉。屋角一束臘梅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廚房裡飄出油煙味居然沒把它攪和了,反而讓氣氛有說不出的浪漫溫馨。 馮美坐在那裡嗑瓜子,神情有些寥落的。旁邊一個同學問她:怎麼不說話呢?很熟悉的聲音。原來是孫廷。她的心立即砰砰地跳起來。她和孫廷同桌快有一年半,說話卻不上半句。其實後來她的性格已經改了好多,見了高中的同學,卻還是恢復成了老樣子。她有些沮喪。孫廷問她:好象有點不高興?她有些慌亂地說不。她心裡其實是高興的。坐在這個角落看着滿屋子的人來人往,看着瓜子殼和糖紙到處都是,聽着男同學吹牛,女同學嬌笑,世界真美好。不過她的表情容易被誤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因此不在意孫廷的詢問。孫廷也沒再問她話,只是起身去端來了茶壺,幫她把杯子斟滿,然後繼續加入男同學的討論去了。 風頭最健的女生叫李必,快人快語,長得十分艷麗。大概是因為體育成績十分好,所以彈跳力也很好的原因,她的步履也總是很輕盈,轉彎前進都有點跳拉丁舞的韻味。男生十分歡迎她,說她是班上女孩子裡脫穎而出最先成為女人的人。馮美聽了這話,心裡有點嘀咕:那就是,他們認為李必已經不是處女了麼?她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坐在她旁邊的孫廷回過頭來也沖她笑,毫無心機的樣子。客廳外,幾個女孩子聚在一起互相看打的毛衣,有個女生十分得意地說她的比機器打的還好。馮美本想加入她們的談話,順便給她們看她打的圍巾。想歸想,她腳下卻不動,心思轉了幾個圈,又回到手裡捧着的茶杯上。可能是坐在孫廷旁邊比較有安全感吧,她竟有挨着爐火坐着取暖的感覺了。以前和孫廷同桌時,兩人暗地裡有點比成績。每逢考試,孫廷愛先瞄瞄她的作文,竊取靈感;她呢,總是瞟他的物理試卷,直接複製答案。有時候讀課文,讀到一家人,夫妻什麼的,她會聯想到孫廷。好象那時孫廷也會回給她一個複雜的眼神,表示默認。只是後來分了班,各自考上了大學,那份情竇初開的情懷便淡忘了。 孫廷在班裡男生里,長得算高算壯的,進大學後好象又長了兩厘米,比起青澀的少年時代更顯得魁梧了。鼻子很挺,眼睛不大,嘴唇看起來淳厚樸實,初看來普通,卻是非常耐看。是她喜歡的類型。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花痴,老不做聲在一旁琢磨這些東西,有點不鳴驚人了。這時,李必大聲說道大家來做個遊戲吧,用小紙條寫上初戀情人的名字,扔進玻璃做的天鵝狀煙灰缸里,由她統一拆看。幾個男生大笑了起來,幾個女生也吃吃地笑。一個男孩子說:一張紙條不夠哦,我要寫好多張。馮美看了看孫廷,他在沉默。她覺得這是一種默契。她寫不寫他的名字呢?她開始發抖。 但是大家只是騷動一陣,並沒有一個人在寫。李必有點不高興地說:寫啊,都那麼扭捏幹什麼?馮美,你寫啊!馮美冷不防被點了名,身體更抖得厲害了。她只好把手塞進大衣口袋裡,背深靠着牆,努力調整呼吸,並暗自祈禱都不要朝她那裡看。然而,滿屋子的目光都射向了她,幾個男生友好地朝她笑着。她開始不好意思,李必明顯不高興地嘀咕了一聲:裝。她還是沒說話。這時孫廷說:寫什麼啊,小孩子的遊戲了。哎,李必,你又欺負人家嘛。李必撲哧地笑了,走過來,用食指點了一下孫廷的額頭,惡聲惡氣地說:放屁。有點撒嬌的意思,她的長長的捲髮從背後一下蹦到胸前。孫廷哈哈大笑。 馮美在大學裡雖然沒有男朋友,過得卻挺愉快。那個城市的天比較高,陽光照射比較多,秋天尤其美麗,是個很容易使人開朗的城市。在那裡,同學關係比較疏遠平淡,她卻幾乎從來沒有想起過高中的同學。今天重新聚會,她一下又跌進班級的柔波里,突然覺得只自己一個人呆在那個城市裡有點寂寞可憐了。 吃飯的時候,孫廷跟大家講南京,中山陵如何的宏偉,玄武湖又如何的大氣,聽得她心神往之。喝光了酒之後,李必提出去跳舞,贏得大半同學的贊同,於是大家開始收拾桌子碗盤。女同學們擠在有穿衣鏡的房間重新塗被晚飯吃掉的口紅,唧唧喳喳的。李必從鏡子裡望着馮美,說:嘖嘖,長出來了。馮美緊張地朝她笑。有些個性僅僅對某人某場合開放,一旦形成很難改變,馮美的大學同學倘若在場也不會相信她會這樣行事的。旁人一定會替她彆扭,她自己卻毫不介意。 路上,孫廷的自行車正好在她旁邊,他說:你真是讓人刮目想看啊,班裡變化最大的女生,大概就數你了。馮美愕然不解。她吶吶地說:是變笨還是變聰明?孫廷也愣了愣,然後笑道:當然是變漂亮了。 在某大的食堂兼舞廳里,馮美和孫廷跳了一支舞。孫廷不是太會跳舞,馮美的舞技也只能做到自保。孫廷自嘲說自己是在划船,馮美跟着說她是在搖櫓。孫廷笑了,看着她,眼睛很亮。那一刻,周圍穿得花花綠綠的男女仿佛都成了舞池的陪襯似的,他們象她小時候去禮堂參加表演時牆上做裝飾的塑料花,很熱鬧,很絢爛,很喜慶。她心裡低嘆道:南京,南京。那個從來沒有去過的城市名字在她心裡緩緩地發出美麗的光芒。 後來李必把孫廷搶了過去,理由是他太不會跳舞,急需現場培訓。孫廷就此沒有回到馮美身邊。 馮美離開時,李必和孫廷還在跳舞。他們大概都沒留意到她告辭。她住的地方晚上十一點準時關大門,她只跟坐在身邊的同學說了聲就走了。 那個寒假孫廷並沒有聯繫她。也沒有其他同學跟她談起他的事。時間悄無聲息地前進,她坐上了返校的列車。 在學校里,她很快便忘記了那次同學聚會。南京也成了地圖上一個模糊的地理名詞。等她畢業,聽說孫廷和李必快要結婚了,一點也不驚訝,也沒難過。生活在向前,太陽照樣升起,只是不知他知不知道她曾為他動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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