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2-3) |
送交者: 喜來登 2003年12月02日10:48:09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新浪首頁 > 論壇首頁 > 大話春秋 > 正文 三 上次說到,在黑體問題的研究上,我們有了兩套公式。可惜,一套只能對長波範圍內有效,而另一套只對短波有效。正當人們為這個Dilemma頭痛不已的時候,馬克斯•普朗克登上了歷史舞台。命中注定,這個名字將要光照整個20世紀的物理史。 普朗克(Max Carl Ernst Ludwig Planck)於1858年出生於德國基爾(Kiel)的一個書香門第。他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神學教授,他的父親則是一位著名的法學教授,曾經參予過普魯士民法的起草工作。1867年,普朗克一家移居到慕尼黑,小普朗克便在那裡上了中學和大學。在俾斯麥的帝國蒸蒸日上的時候,普朗克卻保留着古典時期的優良風格,對文學和音樂非常感興趣,也表現出了非凡的天才來。 不過,很快他的興趣便轉到了自然方面。在中學的課堂里,他的老師形象地給學生們講述一位工人如何將磚頭搬上房頂,而工人花的力氣儲存在高處的勢能里,一旦磚頭掉落下來,能量便又隨之釋放出來……。能量這種神奇的轉換與守恆極大地吸引了好奇的普朗克,使得他把目光投向了神秘的自然規律中去,這也成為了他一生事業的起點。德意志失去了一位音樂家,但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卻因此得到了一位開天闢地的科學巨匠。 不過,正如我們在前一章裡面所說過的那樣,當時的理論物理看起來可不是一個十分有前途的工作。普朗克在大學裡的導師祖利(Philipp von Jolly)勸他說,物理的體系已經建立得非常成熟和完整了,沒有什麼大的發現可以做出了,不必再花時間浪費在這個沒有多大意義的工作上面。普朗克委婉地表示,他研究物理是出於對自然和理性的興趣,只是想把現有的東西搞搞清楚罷了,並不奢望能夠做出什麼巨大的成就。諷刺地是,由今天看來,這個“很沒出息”的表示卻成就了物理界最大的突破之一,成就了普朗克一生的名望。我們實在應該為這一決定感到幸運。 1879年,普朗克拿到了慕尼黑大學的博士學位,隨後他便先後在基爾大學、慕尼黑大學和柏林大學任教,並接替了基爾霍夫的職位。普朗克的研究興趣本來只是集中於經典熱力學的領域,但是1896年,他讀到了維恩關於黑體輻射的論文,並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在普朗克看來,維恩公式體現出來的這種物體的內在規律——和物體本身性質無關的絕對規律——代表了某種客觀的永恆不變的東西。它獨立於人和物質世界而存在,不受外部世界的影響,是科學追求的最崇高的目標。普朗克的這種偏愛正是經典物理學的一種傳統和風格,對絕對嚴格規律的一種崇尚。這種古典而保守的思想經過了牛頓、拉普拉斯和麥克斯韋,帶着黃金時代的全部貴族氣息,深深滲透在普朗克的骨子裡面。然而,這位可敬的老派科學家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時代的最前沿,命運已經在冥冥之中,給他安排了一個離經叛道的角色。 讓我們言歸正傳。在那個風雲變換的世紀之交,普朗克決定徹底解決黑體輻射這個困擾人們多時的問題。他的手上已經有了維恩公式,可惜這個公式只有在短波的範圍內才能正確地預言實驗結果。另一方面,雖然普朗克自己聲稱,他當時不清楚瑞利公式,但他無疑也知道,在長波範圍內,u和T成簡單正比關係這一事實。這是由他的一個好朋友,實驗物理學家魯本斯(Heinrich Rubens,上一章提到過)在1900年的10月7號的中午告訴他的。到那一天為止,普朗克在這個問題上已經花費了6年的時光(1894年,在他還沒有了解到維恩的工作的時候,他就已經對這一領域開始了考察),但是所有的努力都似乎徒勞無功。 現在,請大家肅靜,讓我們的普朗克先生好好地思考問題。擺在他面前的全部事實,就是我們有兩個公式,分別只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起作用。但是,如果從根本上去追究那兩個公式的推導,卻無法發現任何問題。而我們的目的,在於找出一個普遍適用的公式來。 10月的德國已經進入仲秋。天氣越來越陰沉,厚厚的雲彩堆積在天空中,黑夜一天比一天來得漫長。落葉繽紛,鋪滿了街道和田野,偶爾吹過涼爽的風,便沙沙作響起來。白天的柏林熱鬧而喧囂,入夜的柏林靜謐而莊重,但在這靜謐和喧囂中,卻不曾有人想到,一個偉大的歷史時刻即將到來。 在柏林大學那間堆滿了草稿的辦公室里,普朗克為了那兩個無法調和的公式而苦思冥想。終於有一天,他決定,不再去做那些根本上的假定和推導,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嘗試着湊出一個可以滿足所有波段的公式出來。其他的問題,之後再說吧。 於是,利用數學上的內插法,普朗克開始玩弄起他手上的兩個公式來。要做的事情,是讓維恩公式的影響在長波的範圍里儘量消失,而在短波里“獨家”發揮出來。普朗克嘗試了幾天,終於遇上了一個Bingo Moment,他湊出了一個公式,看上去似乎正符合要求。在長波的時候,它表現得就像正比關係一樣。而在短波的時候,它則退化為維恩公式的原始形式。 10月19號,普朗克在柏林德國物理學會(Deutschen Physikalischen Gesellschaft)的會議上,把這個新鮮出爐的公式公諸於眾。當天晚上,魯本斯就仔細比較了這個公式與實驗的結果。結果,讓他又驚又喜的是,普朗克的公式大獲全勝,在每一個波段里,這個公式給出的數據都十分精確地與實驗值相符合。第二天,魯本斯便把這個結果通知了普朗克本人,在這個徹底的成功面前,普朗克自己都不由得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個完全是僥倖拼湊出來的經驗公式居然有着這樣強大的威力。 當然,他也想到,這說明公式的成功絕不僅僅是僥倖而已。這說明了,在那個神秘的公式背後,必定隱藏着一些不為人們所知的秘密。必定有某種普適的原則假定支持着這個公式,這才使得它展現出無比強大的力量來。 普朗克再一次地注視他的公式,它究竟代表了一個什麼樣的物理意義呢?他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相當尷尬的地位,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普朗克就像一個倒霉的考生,事先瞥了一眼參考書,但是答辯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記得那個結論,而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證明和闡述它。實驗的結果是確鑿的,它毫不含糊地證明了理論的正確性,但是這個理論究竟為什么正確,它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上,它究竟說明了什麼?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回答。 然而,普朗克卻知道,這裡面隱藏的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它關繫到整個熱力學和電磁學的基礎。普朗克已經模糊地意識到,似乎有一場風暴即將襲來,對於這個不起眼的公式的剖析,將改變物理學的一些面貌。一絲第六感告訴他,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時期已經到來了。 多年以後,普朗克在給人的信中說: “當時,我已經為輻射和物質的問題而奮鬥了6年,但一無所獲。但我知道,這個問題對於整個物理學至關重要,我也已經找到了確定能量分布的那個公式。所以,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必須找到它在理論上的解釋。而我非常清楚,經典物理學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在人生的分水嶺上,普朗克終於決定拿出他最大的決心和勇氣,來打開面前的這個潘多拉盒子,無論那裡面裝的是什麼。為了解開這個謎團,普朗克頗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氣概。除了熱力學的兩個定律他認為不可動搖之外,甚至整個宇宙,他都做好了拋棄的準備。不過,饒是如此,當他終於理解了公式背後所包含的意義之後,他還是驚訝到不敢相信和接受所發現的一切。普朗克當時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工作絕不僅僅是改變物理學的一些面貌而已。事實上,整個物理學和化學都將被徹底摧毀和重建,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1900年的最後幾個月,黑體這朵飄在物理天空中的烏雲,內部開始翻滾動盪起來。 ********* 在我們的史話里,我們已經看見了許許多多的科學偉人,從中我們也可以清晰地看見世界性科學中心的不斷遷移。 現代科學創立之初,也就是17,18世紀的時候,英國是毫無爭議的世界科學中心(以前是意大利)。牛頓作為一代科學家的代表自不用說,波義耳、胡克、一直到後來的戴維、卡文迪許、道爾頓、法拉第、托馬斯楊,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科學家。但是很快,這一中心轉到了法國。法國的崛起由伯努利(Daniel Bernoulli)、達朗貝爾(J.R.d'Alembert)、拉瓦錫、拉馬克等開始,到了安培(Andre Marie Ampere)、菲涅爾、卡諾(Nicolas Carnot)、拉普拉斯、傅科、泊松、拉格朗日的時代,已經在歐洲獨領風騷。不過進入19世紀的後半,德國開始迎頭趕上,湧現出了一大批天才,高斯、歐姆、洪堡、沃勒(Friedrich Wohler)、赫爾姆霍茲、克勞修斯、玻爾茲曼、赫茲……雖然英國連出了法拉第、麥克斯韋、達爾文這樣的偉人,也不足以搶回它當初的地位。到了20世紀初,德國在科學方面的成就到達了最高峰,成為了世界各地科學家心目中的聖地,柏林、慕尼黑和哥廷根成為了當時自然科學當之無愧的世界性中心。我們在以後的史話里,將會看到越來越多德國人的名字。不幸的是,納粹上台之後,德國的科技地位一落千丈,大批科學家出逃外國,直接造成了美國的崛起,直到今日。 只不知,下一個霸主又會是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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