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4-3) |
送交者: 喜來登 2003年12月30日09:15:04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版權所有:castor_v_pollux 原作 提交時間:17:42:13 08月15日 三 當玻爾的原子還在泥潭中深陷苦於無法自拔的時候,新的革命已經在醞釀之中。這一次,革命者並非來自窮苦的無產階級大眾,而是出自一個顯赫的貴族家庭。路易斯•維克托•皮雷•雷蒙•德•布羅意王子(Prince Louis Victor Pierre Raymond de Broglie)將為他那榮耀的家族歷史增添一份新的光輝。 “王子”(Prince,也有翻譯為“公子”的)這個爵位並非我們通常所理解的,是國王的兒子。事實上在爵位表里,它的排名並不算高,而且似乎不見於英語世界。大致說來,它的地位要比“子爵”(Viscount)略低,而比“男爵”(Baron)略高。不過這只是因為路易斯在家中並非老大而已,德布羅意家族的歷史悠久,他的祖先中出了許許多多的將軍、元帥、部長,曾經忠誠地在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的麾下效勞。他們參加過波蘭王位繼承戰爭(1733-1735)、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1740-1748)、七年戰爭(1756-1763)、美國獨立戰爭(1775-1782)、法國大革命(1789)、二月革命(1848),接受過弗蘭西斯二世(Francis II,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後來退位成為奧地利皇帝弗蘭西斯一世)以及路易•腓力(Louis Philippe,法國國王,史稱奧爾良公爵)的冊封,家族繼承着最高世襲身份的頭銜:公爵(法文Duc,相當於英語的Duke)。路易斯•德布羅意的哥哥,莫里斯•德布羅意(Maurice de Broglie)便是第六代德布羅意公爵。1960年,當莫里斯去世以後,路易斯終於從他哥哥那裡繼承了這個光榮稱號,成為第七位duc de Broglie。 當然,在那之前,路易斯還是頂着王子的爵號。小路易斯對歷史學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的祖父,Jacques Victor Albert, duc de Broglie,不但是一位政治家,曾於1873-1874年間當過法國總理,同時也是一位出色的歷史學家,尤其精於晚羅馬史,寫出過著作《羅馬教廷史》(Histoire de l'église et de l'empire romain)。小路易斯在祖父的薰陶下,決定進入巴黎大學攻讀歷史。18歲那年(1910),他從大學畢業,然而卻沒有在歷史學領域進行更多的研究,因為他的興趣已經強烈地轉向物理方面。他的哥哥,莫里斯•德布羅意(第六代德布羅意公爵)是一位著名的射線物理學家,路易斯跟隨哥哥參加了1911年的布魯塞爾物理會議,他對科學的熱情被完全地激發出來,並立志把一生奉獻給這一令人激動的事業。 轉投物理後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德布羅意應徵入伍,被分派了一個無線電技術人員的工作。他比可憐的亨利•莫斯里要幸運許多,能夠在大戰之後毫髮無傷,繼續進入大學學他的物理。他的博士導師是著名的保羅•朗之萬(Paul Langevin)。 寫到這裡筆者需要稍停一下做一點聲明。我們的史話講述到現在,雖然已經回顧了一些令人激動的革命和讓人大開眼界的新思想(至少筆者希望如此),但總的來說,仍然是在經典世界的領域裡徘徊。而且根據本人的印象,至今為止,我們的話題大體還沒有超出中學物理課本和高考的範圍。對於普通的讀者來說,唯一稍感陌生的,可能只是量子的跳躍思想。而接受這一思想,也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和不情願的事情。 然而在這之後,我們將進入一個完完全全的奇幻世界。這個世界光怪陸離,和我們平常所感知認同的那個迥然不同。在這個新世界裡,所有的圖象和概念都顯得瘋狂而不理性,顯得更像是愛麗絲夢中的奇境,而不是踏踏實實的土地。許多名詞是如此古怪,以致只有藉助數學工具才能把握它們的真實意義。當然,筆者將一如既往地試圖用最淺白的語言將它們表述出來,但是仍然有必要提醒各位做好心理準備。為了表述的方便,我將儘量地把一件事情陳述完全,然後再轉換話題。雖然在歷史上,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鋪天蓋地而來,它們混雜在一起,澎湃洶湧,讓人分不出個頭緒。在後面的敘述中,我們可能時時要在各個年份間跳來跳去,那些希望把握時間感的讀者們應該注意確切的年代。 我們已經站在一個偉大時刻的前沿。新的量子力學很快就要被創建出來,這一次,它的力量完完全全地被施展開來,以致把一切舊事物,包括玻爾那個半新不舊的體系,都摧枯拉朽般地毀滅殆盡。它很快就要為我們揭開一個新世界的大幕,這個新世界,哪怕是稍微往裡面瞥上一眼,也足夠讓人頭暈目眩,心馳神搖。但是,既然我們已經站在這裡,那就只有義無返顧地前進了。所以跟着我來吧,無數激動人心的事物正在前面等着我們。 我們的話題回到德布羅意身上。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能夠在玻爾的原子模型裡面自然地引進一個周期的概念,以符合觀測到的現實。原本,這個條件是強加在電子上面的量子化模式,電子在玻爾的硬性規定下,雖然乖乖聽話,總有點不那麼心甘情願的感覺。德布羅意想,是時候把電子解放出來,讓它們自己做主了。 如何賦予電子一個基本的性質,讓它們自覺地表現出種種周期和量子化現象呢?德布羅意想到了愛因斯坦和他的相對論。他開始這樣地推論:根據愛因斯坦那著名的方程,如果電子有質量m,那麼它一定有一個內稟的能量E = mc^2。好,讓我們再次回憶那個我說過很有用的量子基本方程,E = hν,也就是說,對應這個能量,電子一定會具有一個內稟的頻率。這個頻率的計算很簡單,因為mc^2 = E = hν,所以ν = mc^2/h。 好。電子有一個內在頻率。那麼頻率是什麼呢?它是某種振動的周期。那麼我們又得出結論,電子內部有某些東西在振動。是什麼東西在振動呢?德布羅意藉助相對論,開始了他的運算,結果發現……當電子以速度v0前進時,必定伴隨着一個速度為c^2/v0的波…… 噢,你沒有聽錯。電子在前進時,總是伴隨着一個波。細心的讀者可能要發出疑問,因為他們發現這個波的速度c^2/v0將比光速還快上許多,但是這不是一個問題。德布羅意證明,這種波不能攜帶實際的能量和信息,因此並不違反相對論。愛因斯坦只是說,沒有一種能量信號的傳遞能超過光速,對德布羅意的波,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德布羅意把這種波稱為“相波”(phase wave),後人為了紀念他,也稱其為“德布羅意波”。計算這個波的波長是容易的,就簡單地把上面得出的速度除以它的頻率,那麼我們就得到:λ= (c^2/v0 ) / ( mc^2/h) = h/mv0。這個叫做德布羅意波長公式。 但是,等等,我們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我們在談論一個“波”!可是我們頭先明明在討論電子的問題,怎麼突然從電子裡冒出了一個波呢?它是從哪裡出來的?我希望大家還沒有忘記我們可憐的波動和微粒兩支軍隊,在玻爾原子興盛又衰敗的時候,它們一直在苦苦對抗,僵持不下。1923年,德布羅意在求出他的相波之前,正好是康普頓用光子說解釋了康普頓效應,從而帶領微粒大舉反攻後不久。倒霉的微粒不得不因此放棄了全面進攻,因為它們突然發現,在電子這個大後方,居然出現了波動的奸細!而且怎麼趕都趕不走。 電子居然是一個波!這未免讓人感到太不可思議。可敬的普朗克紳士在這些前衛而反叛的年輕人面前,只能搖頭興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假如說當時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支持德布羅意的話,他就是愛因斯坦。德布羅意的導師朗之萬對自己弟子的大膽見解無可奈何,出於挽救失足青年的良好願望,他把論文交給愛因斯坦點評。誰料愛因斯坦馬上予以了高度評價,稱德布羅意“揭開了大幕的一角”。整個物理學界在聽到愛因斯坦的評論後大吃一驚,這才開始全面關注德布羅意的工作。 證據,我們需要證據。所有的人都在異口同聲地說。如果電子是一個波,那麼就讓我們看到它是一個波的樣子。把它的衍射實驗做出來給我們看,把干涉圖紋放在我們的眼前。德布羅意有禮貌地回敬道:是的,先生們,我會給你們看到證據的。我預言,電子在通過一個小孔的時候,會像光波那樣,產生一個可觀測的衍射現象。 1925年4月,在美國紐約的貝爾電話實驗室,戴維遜(C.J.Davisson)和革末(L. H. Germer)在做一個有關電子的實驗。這個實驗的目的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但它牽涉到用一束電子流轟擊一塊金屬鎳(nickel)。實驗要求金屬的表面絕對純淨,所以戴維遜和革末把金屬放在一個真空的容器中,以確保沒有雜誌混入其中。 不幸的是,發生了一件意外。這個真空容器因為某種原因發生了爆炸,空氣一擁而入,迅速地氧化了鎳的表面。戴維遜和革末非常懊喪,不過他們並不因此放棄實驗,他們決定,重新淨化金屬表面,把實驗從頭來過。當時,去除氧化層的好辦法就是對金屬進行高熱加溫,這正是戴維遜所做的。 兩人並不知道,正如雅典娜暗中助推着阿爾戈英雄們的船隻,幸運女神正在這個時候站在他倆的身後。容器里的金屬,在高溫下發生了不知不覺的變化:原本它是由許許多多塊小晶體組成的,而在加熱之後,整塊鎳融合成了一塊大晶體。雖然在表面看來,兩者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內部的劇變已經足夠改變物理學的歷史。 當電子通過鎳塊後,戴維遜和革末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們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景象:X射線衍射圖案!可是並沒有X射線,只有電子,人們終於發現,在某種情況下,電子表現出如X射線般的純粹波動性質來。電子,無疑地是一種波。 更多的證據接踵而來。1927年,G.P.湯姆遜,著名的J.J湯姆遜的兒子,在劍橋通過實驗進一步證明了電子的波動性。他利用實驗數據算出的電子行為,和德布羅意所預言的吻合得天衣無縫。 命中注定,戴維遜和湯姆遜將分享1937年的諾貝爾獎金,而德布羅意將先於他們8年獲得這一榮譽。有意思的是,GP湯姆遜的父親,JJ湯姆遜因為發現了電子這一粒子而獲得諾貝爾獎,他卻因為證明電子是波而獲得同樣的榮譽。歷史有時候,實在富有太多的趣味性。
俗話說,將門無犬子,大科學家的後代往往也會取得不亞於前輩的驕人成績。JJ湯姆遜的兒子GP湯姆遜推翻了老爸電子是粒子的觀點,證明電子的波動性,同樣獲得諾貝爾獎。這樣的世襲科學豪門,似乎還不是絕無僅有。 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皮埃爾•居里於1903年分享諾貝爾獎(居里夫人在1911年又得了一個化學獎)。他們的女兒約里奧•居里(Irene Joliot-Curie)也在1935年和她丈夫一起分享了諾貝爾化學獎。居里夫人的另一個女婿,美國外交家Henry R. Labouisse,在1965年代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1915年,William Henry Bragg和William Lawrence Bragg父子因為利用X射線對晶體結構做出了突出貢獻,分享了諾貝爾物理獎金。 我們大名鼎鼎的尼爾斯•玻爾獲得了1922年的諾貝爾物理獎。他的小兒子,埃格•玻爾(Aage Bohr)於1975年在同樣的領域獲獎。 卡爾•塞班(Karl Siegbahn)和凱伊•塞班(Kai Siegbahn)父子分別於1924和1981年獲得諾貝爾物理獎。 假如俺的老爸是大科學家,俺又會怎樣呢?不過恐怕還是如現在這般浪蕩江湖,尋求無拘無束的生活吧,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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