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類靈魂的紀錄”(5) |
| 送交者: 范學德 2004年02月10日09:53:53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
范學德
中文版《懺悔錄》筆者看到了兩個版本,一個是由周士良翻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印刷出版第1版,一個是由徐玉琴翻譯的全譯本,由台灣的志文出版社1985年9月出版,後者的翻譯在許多地方與前者雷同。 《懺悔錄》的原名是“Confessiones”,古典拉丁文解做“承認,認罪”。但在奧的筆下,它兼有為自己的罪懺悔和感謝讚美上帝的雙重意義。《懺悔錄》全書共13卷,可以分為3部分:第1至9卷是第1部分:懺悔自己從出生到信主(33歲)的生命歷程;第10卷為第2部分:記敘自己身為主教而寫作此書時對上帝的感恩和懺悔;第3部分是從第11卷到13卷:注釋《創世紀》第1章,讚美上帝。
1. 你解除了我的束縛
聽到這個美麗的故事後,奧古斯丁禁不住問:“好天父啊!人們對於一個絕望的靈魂從重大的危險中獲得救援,比了始終有得救希望或遭遇尋常危險的靈魂,更覺得快樂,這種心情從何而來呢?。。。人們對於所愛的東西失而復得,比了保持不失感到更大的快樂,這種心情究竟從何而來的呢?” (第142頁) “主,我的天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你自己是永恆的快樂,而在你周圍的受造物也以你為快樂。但為何自然界的一部分有消長逆順的不同?是否上及九天,下至九淵,前乎邃古之初,後至世紀之末,天使之尊,蟲蟻之賤,自第一運動至最後運動,你安排着各類的美好以及一切合理的工程,使之各得其所,各得其時,事物必然有此情況?確然如此,你真是高於九天,深於九淵!你從不離開我們,可是我們要回到你身邊是多麼困難!”(第142至143頁) 奧古斯丁請求主喚醒他,呼喚他,熏炙他,融化他,使他能效法維克托利努斯,心悅誠服地跟隨主。他知道自己的心靈正在爭戰之中:“我並不為別人的意志所束縛,而我自己的意志卻如鐵鏈一的束縛着我。敵人掌握着我的意志,把它打成一條鐵鏈緊緊地將我縛住,因為意志敗壞,遂生情慾,順從情慾,漸成習慣,習慣不除,便成為自然了。這些關係的連鎖——我名之為鐵鏈——把我緊纏於困頓的奴役中。我開始萌芽的新的意志,即無條件為你服務,享受你天父,享受唯一可靠的樂趣的意志,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壓伏根深蒂固的積習。這樣我就有了一新一舊的雙重意志,一屬於肉體,一屬於精神,相互交綏,這種內鬨撕裂了我的靈魂。 從親身的體驗,我領會了所談到的 ‘肉體與精神相爭,精神與肉體相爭’的意義。我正處於雙重戰爭之中,但我更傾向於我所贊成的一方,過於我所排斥的一方。因為在我所排斥的一方,更可以說我並非自覺自愿地做而大部分出於勉強承受。習慣加緊向我進攻,這也未嘗不是我自己造成的,因為我是自願走到我所不願去的地方。懲罰跟着罪惡,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誰能提出合法的抗議?我過去往往以為我的不能輕視世俗而奉事你是由於我對真理認識尚未足夠,我也不能用這種假定來推卸罪責,因為我已確切認識真理。我還和世俗牽連着,不肯投到你麾下,我的害怕消除牽累,無異於人們害怕沾惹牽累。 世俗的包袱,猶如在夢中一般,柔和地壓在我身上。。。我已確知獻身於你的愛比屈服於我的私慾更好。前者使我服膺,馴服了我;後者使我依戀,纏繞着我。你對我說:‘你這睡着的人,應當醒過來,從死中復活,基督就要光照你了。’我是沒有一句話回答你。你處處使我看出你所說的都真實可靠,真理已經征服了我,我卻沒有話回答,只吞吞吐吐、懶洋洋的說:‘立刻來了!’‘真的,立刻來了!’‘讓我等一會兒。’但是‘立刻’,並沒有時刻;‘一會兒’卻長長地拖延下去。我的內心喜愛你的法律是無濟於事的,因為‘我肢體中另有一種法律,和我心中的法律交戰,把我擄去,叫我順從肢體中犯罪的法律。’犯罪的法律即是習慣的威力,我的心靈雖然不願,但被它挾持,被它掌握;可惜我是自願入其彀中,所以我是負有責任的。我真可憐:‘除了通過我們的主耶穌基督,依靠你的恩寵外,誰能救我脫離這死亡的肉身?’”(第144至146頁)
奧古斯丁生活依舊,但苦悶有增無已,嘆息無法止息。一有餘暇,他便到聖堂中去。一天,有一位客人向他講起埃及隱修士安東尼的事跡。安東尼的故事令奧古斯丁猛省而痛恨自己的罪惡,雖然他背着自己,不願正視自己;但主卻把他擺在他自己面前,使他看到自己是多麼醜陋,多麼委瑣齷齪,遍體瘡痍。“多少年月悠悠過去了——大約十二年——我始終留連希冀於世俗的幸福,不致力於覓取另一種幸福,這種幸福,不要說求而得之,即使僅僅寄以嚮往之心,亦已勝於獲得任何寶藏,勝於身踐帝王之位,勝於隨心所欲恣享淫樂。”但是,自己卻寧肯忍受好色之心的病態的折磨,而加以治療。並且又走上狂悖迷信的邪路。(第149頁) 客人告辭後,奧古斯丁“以心問心,自怨自艾,我對我自己什麼話沒有說過?我思想的鞭策為了催促我努力跟隨你曾多少次打將下來?我倔強,我抗拒,並不提出抗拒的理由。理由已經說盡,都已遭到駁斥。剩下的只是沉默的恐懼,和害怕死亡一樣,害怕離開習慣的河流,不能再暢飲腐敗和死亡。”(第149頁) 3。內心的風暴 奧古斯丁的靈魂發生了劇烈的爭戰,“我內心的風暴把我卷到花園中。那裡沒有人來阻止我自己思想上的劇烈鬥爭;鬥爭的結局,你早已清楚,我那時並不知道。但這種神經失常有益於我;這種死亡是通向生命。那時我了解我的病根在哪裡,卻不知道不久就要改善。我退到花園中,阿利比烏斯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我後面。即使有他在身邊,我依舊覺得我是孤獨的。況且他看見我如此情形,能離我而去嗎? 我們在離開屋子最遠的地方坐定下來。我的內心奔騰澎湃着憤慨的波濤,恨自己為何不追隨你的意志,接受你的約法;我的天父,我全身骨胳都對此發出呼號,它們的歌頌聲上徹雲霄。為達到這目的地,並不需要舟楫車馬,甚至不需要走像從我們所生之處到屋子那樣短短的一段路程。因為走往那裡,甚至到達那裡,只需願意去,抱有堅強而完整的意志,而不是只有半身不遂,左右搖擺,半起半仆,半推半就,掙扎爭抗的意志。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我的手足作出許多動作,這些動作,如果一人手足殘缺,或手足被束縛着,或四肢乏力,或因其他原因而不能動彈,則即使要做也沒有這能力。我搔頭,敲額,抱膝,這些動作是因為我要,才做出來。假如手足不聽我指揮,那末即使我要做也做不到。這一方面,有許多動作,我的意願和動作是不一致的。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做那些我以非常熱烈的意願所想望的事,這些事,只要我願意做,立刻就能做;只要我真正願意,就能如願以償;這一方面,能力和意願是一致的;願意即是行動。但我並不行動。我的肉體很容易聽從靈魂的驅使,念頭一轉,手足跟着動了;我的靈魂卻不容易聽從自己的意志,完成重大的願望。”(第151至152頁) 靈魂命令肉體,肉體立即服從;靈魂命令自己,卻抗拒不服。這種怪事哪裡來的?奧古斯丁問:“靈魂發令願意什麼,如果靈魂不願,便不會發令,可是發了命令,卻並不執行。其實靈魂並不完全願意,所以發出的命令也不是完全的命令。命令的尺度完全符合願意的尺度,不執行的尺度也遵照不願意的尺度,因為意志下令,才有意願,這意願並非另外一物,即是意志本身。於此可見,靈魂不是以它的全心全意發出命令,才會令出不行。如果全心全意發出命令,則即無此命令,意願亦已存在。因此意志的游移,並非怪事,而是靈魂的病態。雖則有真理扶持它,然它被積習重重壓着,不能昂然起立。因此可見我們有雙重意志,雙方都不完整,一個有餘,則一個不足。”(第152至153頁) “在我考慮是否就獻身於我的主、天父時,我本已有此計劃,願的是我,不願的也是我,都是我自己。我既不是完全願意,也不是完全不願意。我和我自己鬥爭,造成了內部的分裂,這分裂的形成,我並不情願;這並不證明另一個靈魂的存在,只說明我所受的懲罰。造成這懲罰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盤據在我身內的罪’,是為了處分我自覺自愿犯下的罪,因為我是亞當的子孫。” 一人身上有彼此對立的雙重意志時,而不是有一善一惡兩個對立的靈魂,具有兩種對立的本體,來自兩個對立的本原。“永遠的真福在上提攜我們,而塵世的享受在下控引我們,一個靈魂具有二者的愛好,但二者都不能占有整個意志,因此靈魂被重大的憂苦所割裂;真理使它更愛前者,而習慣又使它舍不下後者。”(第153至155頁) “我被這種心疾折磨着,我抱着不同於尋常的嚴峻態度責斥我自己,我在束縛我的鎖鏈中翻騰打滾,想把它全部折斷。這鎖鏈已經所剩無幾,可是依舊系縶着我。主,你在我心坎中催迫我,你嚴肅的慈愛用恐懼悔恨的鞭子在加倍地鞭策我,不使我再鬆動不去擰斷剩下的細脆的鏈子,任憑它獲得新的力量,把我更加牢牢束縛。 我在心中自言自語說:‘快快解決吧!快快解決吧!’我的話似已具有決定性,即欲見之行事,可是還不下手;我並不回到過去的復轍,但站在邊緣上喘息。我再鼓足勇氣,幾乎把握到了,真的幾乎得手了,已經到了手掌之中,入我掌握了。不,不,我並沒有到達,並沒有到手,並沒有掌握;我還在遲疑着,不肯死於死亡,生於生命:舊業和新生的交替,舊的在我身上更覺積重難返;越在接近我轉變的時刻,越是使我惶恐,我雖並不因此卻步,但我不免停頓下來了。 拖住我的是那些不堪的、浪蕩虛浮的舊相好;它們輕輕地扯我肉體的衣裙,輕輕地對我說:‘你把我們拋開了嗎!’ ‘從此以後,我們不再和你一起了!’ ‘從此起,這些、那些,為你都不許可了!’我把‘這些,那些”包括它們所暗示的一切,我的天父啊,它們暗示些什麼呢?求你的慈愛把這一切從你僕人的靈魂中全部掃除出去!多麼醜惡,多麼可恥!它們的聲音,我聽見的還不到一半,因為它們不是面對着我,肆無忌憚地反對我,而是好像在我背後竊竊私語,見我要走,便偷偷拉我,想叫我回過頭來。它們拉住我,因為我猶豫不肯就走,不肯對它們毅然決絕,奔向呼喚我的地方去;我的強悍的習慣在對我說:‘你以為沒有這一切,你能生活下去?’ 但這句話已經說得沒精打采了。因為在我前面,我害怕去的那一面,呈現着純潔莊嚴的節制,明朗而肅穆地微笑着,莊重地邀請我上前,向我伸出充滿着聖善的雙手,準備接納我,擁抱我。”(第155至156頁) 4.“拿着,讀吧!拿着,讀吧!” “我靈魂深處,我的思想把我的全部罪狀羅列於我心目之前。巨大的風暴起來了,帶着傾盆的淚雨。為了使我能嚎啕大哭,便起身離開了阿利比烏斯,——我覺得我獨自一人更適宜於盡情痛哭——我走向較遠的地方,避開了阿利比烏斯,不要因他在場而有所拘束。我當時的情況,他完全看出,因為我不知道說了什麼話,說時已是不勝嗚咽。我起身後,他非常詫異,留在我們並坐的地方。我不知道怎樣去躺在一棵無花果樹下,盡讓淚水奪眶而出。這是我向你奉上的,你理應哂納的祭獻。我向你說了許多話,字句已記不起,意思是如此:‘主啊,你的發怒到何時為止?請你不要記着我過去的罪惡。’我覺得我的罪惡還抓住我不放。我嗚咽着喊道:‘還要多少時候?還要多少時候?明天嗎?又是明天!為何不是現在?為何不是此時此刻結束我的罪惡史?’ 我說着,我帶着滿腹辛酸痛哭不止。突然我聽見從鄰近一所屋中傳來一個孩子的聲音——我分不清是男孩子或女孩子的聲音——反覆唱着:‘拿着,讀吧!拿着,讀吧!’立刻我的面色變了,我集中注意力回想是否聽見過孩子們遊戲時有這樣幾句山歌;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壓制了眼淚的攻勢,站起身來。我找不到其他解釋,這一定是神的命令,叫我翻開書來,看到哪一章就讀哪一章。我曾聽說安東尼也偶然讀福音,讀到下面一段,似乎是對他說的:‘去變賣你所有的,分給窮人;你積財於天,然後來跟隨我’。這句話使他立即歸向你。 我急忙回到阿利比烏斯坐的地方,因為我起身時,把使徒的書信集留在那裡。我抓到手中,翻開來,默默讀着我最先看到的一章:‘不可耽於酒食,不可溺於淫蕩,不可趨於競爭嫉妒,應被服主耶穌基督,勿使縱恣於肉體的嗜欲。’我不想再讀下去,也不需要再讀下去了。我讀完這一節,頓覺有一道恬靜的光射到心中,潰散了陰霾籠罩的疑陣。”(第157至158頁) 奧古斯丁用手或其他方法在書上作一標記,合上書本,滿面春風地把一切經過告訴阿利比烏斯。然後一起到奧古斯丁的母親那裡,把這事報告她。她聽了喜形於色,手舞足蹈,她向主歌頌:“你所能成全於我們的,超越我們的意想。”
於芝加哥北郊橡樹鎮 |
|
|
![]() |
![]() |
| 實用資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