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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的拘禁 半個月的恩典(ZT)
送交者: peixing 2004年04月06日07:03:50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十五天的拘禁 半個月的恩典

高永恆


2002年12月1日,禮拜天,一個平凡普通的日子,但卻令我畢生難忘。

說其平凡與普通,是因為它與別的日子沒有什麼區別。令我難忘,乃是因為這個日子是個切入點,把我這個軟弱卻自以為剛強、只從聖經和雜誌上讀過下監坐牢經歷的人,關進了拘留所(現在的稱呼應該是監管大隊),拘留15天,罪名是“跨地區傳道,非法聚會,擾亂社會治安”。到現在我也搞不明白,我們這些傳道人怎麼會擾亂社會治安?我們把福音帶到哪裡,哪裡原本要離散的家庭就和睦了,賭徒金盆洗手了,酗酒鬧事的人不見了,被鬼捆綁的得到釋放了......這怎麼叫擾亂社會治安呢?我曾私下問審訊我的警察,這個罪名是什麼意思,安在我身上合適嗎?他說∶“我也不知道,只能往這方面靠了,你就背著吧。”

當厚重的鐵門“光當”一聲把我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時,頭腦中固執地殘留著那一線對世界的美好企望與看法也被打碎了,隨之而在心底升起了一種盼主再來的強烈願望。誠實地說,真正從心裡盼主的再來,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上帝的調令

2002年12月1日,禮拜天,上午。

我正在L市B村的一個家庭教會帶領弟兄姐妹主日崇拜,忽然,幾名警察與聯防治安人員闖了進來,把我從講台上蠻橫地拽了下來,派出所所長抬手便打了我兩個耳光,嘴裡罵著說∶“你A縣的人跑我地盤來裝什麼?欠揍了?我一看你們這些信教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還有許多髒話,不便寫出來。他們勒令弟兄姐妹停止聚會,稱我們是非法聚會,然後,把我們分乘3台車拉到了鎮公安派出所審訊。途中,弟兄姐妹迫切地向主禱告,其中,有一個姐妹從主那裡得到了一句話∶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這句話輕悄悄地傳開後,給了弟兄姐妹很大的安慰。

審訊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其間也難免被辱罵、踢打。從警察審訊的過程中了解到,我們是被B村黨支部書記和村治保主任舉報的,這個村莊約有兩千來人口,幾年前,我同妻子在此開荒布道,信徒在短短的時間裡發展到80多人,且保持了繼續發展的勢頭,並向周圍地區蔓延。人們聽到了福音,歡呼跳躍,弟兄姐妹禁食禱告,通宵禱告,許多病人得醫治,被魔鬼捆綁的得釋放;又聾又啞的人接受了福音(通過黑板寫字,一字一字地抄寫),高興得掩面而泣,竟從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感謝主的話;幾十年睡不好覺的人接受了耶穌,一覺到天亮,耶穌的名在這裡被高高地舉起,橫掃村中千百年拜偶像的勢力,聖靈之火越燃越旺。這便引起了村委會和“三自會”的極大不滿,幾次尋隙找碴取締家庭教會。但蒙主的保守,每次均化險為夷。

無奈,村里召開了由各方人士參加的黨員聯席會議,實行責任承包製,如同承包責任田一樣。即,黨員包信徒,一個黨員包幾名信徒(因為村里黨員人數遠遠沒有信徒多)。他們讓學校的教師出面,通過孩子回家做工作(讓家裡人不信),沒完成這個作業的孩子,不能得優秀,不能得小紅花等;責任到人頭,並張榜公布,村委會和村黨支部規定,不管你採取什麼措施,只要使所包對象不聚會、不禮拜、不禱告、不信耶穌就算達到目的。村里還組織秧歌隊、麻將組來吸引信徒,瓦解教會。同時,取消信徒家中所有的福利待遇,如閉路電視費、水費等,只要信徒到村里說一聲“不信耶穌了”,便立刻恢復,以此來威脅信徒。一時間,這股惡勢力十分猖狂,村黨支部書記公然叫囂∶“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什麼耶穌,也沒有什麼上帝!我就是這裡的上帝!”另外,對那
些他們稱之為頑固分子可勸其到“三自”會堂去;指派專人站崗放哨,主要是監視我,一但發現,立刻報警。抓到高永恆,有賞!

有人說,基督徒就像皮球,越用力拍,彈得越高!這話有道理。村裡的教會不但沒被消滅,反而有許多人信了耶穌。壓黃豆出豆油,壓基督徒出愛!(事後知道,這期間,我家中的電話天天爆滿,響聲不斷,弟兄姐妹本想打電話安慰安慰我妻子的,拿起電話便哇哇直哭,反被我妻子安慰鼓勵一番。有一些軟弱的弟兄姐妹紛紛打電話表示從現在起站起來,認定這條路走對了。教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禱告∶禁食禱告,通宵禱告,並掀起了熱潮,為執政掌權者、為公安、為逼迫我們的人禱告,求神也祝福他們。)

我知道若不經過神的批准,他們是抓不到我的。即使在最危險、最緊張的時候,他們也抓不到我。有一次出差,單位給我配了台警車使用,我便趁此來到該村,與弟兄姐妹聚了半個小時,弄得站崗監視我的人和村委會十分尷尬,眼睜睜地看著我離去。

我想,這次一定是上帝安排的,讓我為他做點事情,要不然也就不會急急地把我調到這裡,因為他知道我下午在別處還有一場聚會,臨陣換將,一定有事,至於什麼事,我也不知道。我們都是神棋盤上的棋子,神知道在什麼時候動用哪個棋子最合適,在神來說,絕對錯不了!

我被審訊完之後,關在了一間又黑又潮又髒的地下室里,當時,大腦一片空白。誠誠實實地說,那時並沒有想起主釘十字架為我們捨身流血的事,也沒有什麼豪言壯語。首先想到的是我的工作、職務、家庭和名聲,甚至如何能出去,離開這裡,連禱告都失去了信心。我的職務是縣政府一職能大局的秘書,全縣為數不多的涉密人員之一,信主7年始終是搞秘密活動,不敢公開自己的身份,人稱地下工作者。有時,主日禮拜的路上,遇見同事或熟人問我幹什麼去?嘴裡含含糊糊地應付,常常是答非所問,搞得同事們在背後議論我耳朵有毛病。但我自己心裡明白,耳朵一點毛病都沒有,聽得清清楚楚的,只不過以此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醜陋罷了。自以為隱藏得挺好,別人都不知道,豈不知連黨委書記都知道了。有一次我倆單獨在一起談工作,他突然間問我是不是基督徒,弄得
我臉紅脖子粗,支支吾吾地沒敢承認。他說了一句∶“我叔叔是韓國一教會的牧師。”更使我慚愧之極,在人前失去了見證,如同駝鳥藏身——顧頭不顧尾,全露在外面了。然而,站在講台上,我卻給弟兄姐妹大講十字架、寶血、大膽傳道等等,大言不慚!我們這些傳道人,教會的帶領者,真應該經常把內心抖露出來見見日光,曬曬太陽,其中有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

有一次跟弟兄姐妹分享聖經,講到彼得的軟弱,自己認為多多少少比彼得強。彼得曾三次不承認主,我們至少沒有到那個地步,有些得意。三天后的一個上午,我在辦公室同林業公安商量“嚴打”方案,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喊∶“高弟兄在哪間辦公室?”嚇我一跳,聽聲音知道是教會的老弟兄,心中在暗暗叫苦∶“上帝啊,快別讓他喊了。”他卻越發大聲喊了起來,說來也巧,他迎面正碰到我們局長,便問∶“請問同志,高弟兄在哪兒辦公?”我們局長說∶“高弟兄?我們這裡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只是我的秘書姓高......”沒等局長說下去,老弟兄便說道∶“就是他!他就是我們的高弟兄,他在哪兒?”局長指了指我的辦公室。後來局長問我“弟兄”是什麼名,是否我的乳名。這老弟兄來到我的辦公室,也不敲門,一把推開門,放開嗓子說,“高弟兄,我可找到你了!
”當時,滿屋子的人都在看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有一位派出所所長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說∶“嗨,你哪來這麼老的哥們兒?”他把主內“弟兄”的稱呼誤以為社會上的“哥們兒”,我臉紅脖子粗地支支吾吾地說∶“我們的朋友遍天下嘛。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倆有事嘮。”他們就出去了。

老弟兄坐在椅子上,高興地說∶“高弟兄,你這也挺好找的,可問誰,誰都說不認識高弟兄。”

我問他說∶“你有事嗎?”

他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明天到兒子那裡去住,你是不是得給我開個介紹信,好到那邊教會去禮拜”。

我以為多麼重要的事呢,一點小事,虛驚一場,急忙對他不耐煩地說∶“不用介紹信,你去就行!”當時的語氣和態度實在令人不敢回想,一個連弟兄都不敢認的人竟嘲笑不認主的彼得。老弟兄走後,我鎖上門,在屋子裡哭了一場(這一次離去竟成了永別,連向他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彷 看到了叫醒彼得的那隻公雞,正沖著我啼叫......

從拘留所出來以後總有姐妹問我說∶“在號里半個月,你受苦了,教會的弟兄姐妹非常掛念你,跟他們說說在號里的感受吧,以此給他們鼓勵。”

看著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我很難開口。

有一個姐妹鼓勵我∶“說吧,別保留。”

我說∶“我最初的感覺是害怕。”

那位姐妹以為我說錯了,便替我找台階,打圓場,說∶“害怕是當然的,因為我們都是人嘛,難免。那麼,之後,你是怎麼靠主戰勝了害怕,為主作了美好的見證,也就是說,你的第二感受是什麼?”

我說∶“埋怨。”

那位姐妹失望地說∶“你是教會的領袖啊,怎麼能這麼說話呢?豈不是自毀形象嗎?”

我當時真的害怕,害怕失去了工作,害怕壞了名聲。在這經濟蕭條,活難找、錢難掙的時期,上有雙親年紀老邁,下有孩子上學,妻子全時間服事,但沒有工資(她曾是一名教師,後因教會發展迅速而辭職)。生活怎麼辦?害怕的後面便是埋怨,“主啊,為什麼會這樣呢?我服事你,怎麼還讓我到這裡呢?唉!”“老我”在這個節骨眼上,非常活躍,使我從害怕到埋怨,由埋怨生出了沮喪。倒是被關在其它房間裡姐妹們的歌聲給我帶來了許多的安慰(警察們到飯店吃飯去了)。在每個審訊室中,都能聽到弟兄姐妹向警察傳福音的聲音,氣得警察們直拍桌子。不拍桌子,也許要弱一點,越拍桌子,姐妹們越提高了嗓門,甚至對到公安派出所辦事的人也傳起了福音,弄得警察們哭笑不得,跑到地下室來找我,讓我出面制止她們。我搖了搖頭,沒言語。

想起來慚愧,我是站在講台用嘴給弟兄姐妹傳講神的話,而他們都在用行動傳講福音,兩下一比,誰在高處,涇渭分明。

這就是我,一個軟弱的人!

我要把一個真實的自己給你們,去掉外面的光環和裝飾。軟弱,是我生命和生活以及事奉經歷過程中一個非常真實的組成部分,通過這些,才使我看清了自己,理順了我與神的關係!
生命的更新與生活的見證,也就由此而開始了。

下午4點,鎮公安派出所的全體人員,酒足飯飽之後,把我們帶到了所長辦公室,讓弟兄姐妹分坐在兩旁,我站在當中,聽所長給我們上政治課(他們還錄了音,打罵的時候不錄)。像作報告似地大講了一通什麼從來就沒有救世主,要靠我們自己,要擁護共產黨等等。最後宣布,我與D姐妹(D姐妹是教會的負責人,她名字“彬”字,被讀成“林”,一姐妹笑出了聲,為其糾正,遭到了訓斥),各拘留15天,立即押往L市拘留所;其餘弟兄姐妹每人罰款50元,交錢後放人。

我與D姐妹被迫在拘留證上寫上“不上訴”幾個字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稱此證為上帝的調令),拿著上帝的調令,我和D姐妹被押送拘留所。

“神的眾子啊!你們要將榮耀能力,歸給耶和華,歸給耶和華......洪水泛濫之時,耶和華坐著為王;耶和華坐著為王,直到永遠。”(詩29:1,10)

車中對話

派出所所長分別給我的局長和他的局長掛了個電話,然後,我們就上路了。

在車內,我問D姐妹說∶“害怕嗎?”

回答說∶“不害怕,就是不知道這小轎車什麼牌子的。”

我告訴她∶“桑塔那。”

她“噢”了一聲,說∶“長這麼大,頭一回坐桑塔那,要不是因為信耶穌,還不知哪年哪月能坐上呢,這多好,還是免費乘坐,真是感謝神!”她的臉上無半點懼怕,竟充滿了感激之情。

我說∶“D姊妹,咱這是去坐監,和平常出門趕集是兩碼事。”

她說∶“都一樣,反正是免費坐桑......桑塔那,還有倆警察陪著,真是感謝神哪!高弟兄,你在單位經常坐,和我們不一樣,對了,你今天的道還沒講呢,等回去後,得給我們補上。”

我說∶“行,一定補上!”

D姐妹,37歲,農村婦女,小學4年級文化,沒畢業便到地里干農活,性情剛烈,心直口快,嫁到B村。信主前,村里大人孩子都知道她,是個出了名的潑婦∶打仗,敢跟男人拼命,罵人像炒黃豆。接受了耶穌以後,簡直換了個人似的,尊老愛幼,深得弟兄姐妹和村里人們的喜愛。她的兩個孩子都信了耶穌,丈夫在她之前信主。她說∶“過去的D姐妹死了!”這話不假。我曾跟弟兄姐妹說,教會要有朝陽崇拜——太陽未出之前起來禱告。也就是同太陽賽跑。她每天早晨4點之前必起來禱告,我還要求每個服事教會的弟兄姐妹,每人至少要讀10遍聖經。別的弟兄姐妹容易做到,她可吃力,上小學學的那幾個字幾乎忘光了。她說“笨鳥得先飛”,便天天跪在神的面前禱告祈求。B村有煤礦,她白天到煤場用大板鍬裝運煤車,一裝便是七八輛(加長車)。一天下來,腰酸腿疼,還得
給丈夫孩子做飯、洗衣服等,伺候丈夫孩子入睡後,趴在燈光下,一手拿聖經,一手拿字典,一個字一個字地啃,啃完了5遍聖經,並在教會中講道,為許多人帶來了祝福(像她這樣的例子,在我們服事的8個教會裡很多)。因為沒有達到要求,她常常感到內疚,便更加刻苦,至今仍在追求不懈。B村不信主的人常常說∶“D姐妹能變成這樣,不是哪個人能做到的,她們信的神,是真神!”她用整個人在傳福音!

“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哥林多後書5:17)
僥 的盼望

來到L市公安局,由於禮拜天不辦公,需要找到公安局長簽字後,方能關押,我們被鎖在車裡等候。突然,我看到有兩輛車停在門口,起初沒在意,待車上的人急忙下車後才看清,原來是我單位的幾位局長、科長(原是我的老師)等人,他們接到電話,立即趕了過來,想通過縣市公安局之間的交涉把我要回去。那一刻,我的心竟生發出一種感激之情,暗暗地對世界和社會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和企望,然而這種指望很快便被否決了。不知為什麼一向互有來往的縣市公安局之間,今天L市公安局竟不講情面了。原本,對一個拘留人員的解除,對公安局長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可那天,卻成了一件比登天還難辦的大事,L市公安局長說什麼也不給面子。

我和D姐妹被押往L市拘留所(監管大隊),高牆、鐵門、電網,陰森森的,在鐵門上端有幾個醒目大字∶德育教育基地。

在拘留所登記處,管教把我身上凡帶鐵、帶繩的都收了去,褲腰帶也不給留下。解褲腰帶的時候,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恩,今早出門時,妻子硬是讓我換一條褲子,我不大情願,因為剛穿2天,只是沒有紐扣,但我還是順從地換上了一條帶紐扣的褲子。感謝神!原來神在小事上也為我做了預備,免得我這個傳道人整天用手提著褲子,有損形象。

這時候,L市公安局政保科科長同我局局長、林保科科長趕了過來。在接待室,L市公安政保科科長為我講“三自”的政策,最後,問我是否願意接受並加入“三自”。我說∶“聽不懂,我還是進去吧,號里已經開飯了。”L市公安局政保科科長覺得同我們縣公安局鬧得僵了,以後在工作協調方面沒法做了,故此,想以此緩解矛盾,讓我認錯,並接受“三自”,然後,他再去做工作。結果,用他的話說,我自己給自己堵死了門路。

我局局長平常比較器重我。這時,他把我叫在一邊說∶“你放心,暫且在這呆三天,我回去,馬上去找縣長,讓縣長找L市市長交涉,一定要把你弄出去!”當時,我的心又活了,對縣長生出了一線指望,完全不去想神的旨意和作為,只有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才漸漸曉得神的旨意。靈與魂的鬥爭,真是一生的事啊!

這樣,我被關押進了拘留所勞動號8號,為給拘留所幹活,單獨成立了三個號,稱為勞動號,拘留的人也在其中。

另一種生活即將開始,但我不敢去想。

“我豈沒有吩咐你嗎?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因為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約書亞記1:9)

經歷第一關

當我被帶進勞動號8號時,12名在此號關押的犯人一齊喊叫了起來∶“又來新兵了!又來新兵了!”新進來的人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個興奮點。

早就知道管教不打犯人,但他們卻指使犯人去打,其手段極其殘忍。內中的牆上雖然貼著“打擊牢頭獄霸”的監規,私下卻有一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打不死就行”。當管教把我推入8號,鎖上門離去後,我知道面對著什麼人,可能要發生的事情。12個犯人手拿撲克牌,嘴裡叨著煙,有人臉上貼著紙條,一齊看著我。

我先說道∶“眾位兄弟,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請多包涵。”

8號號長王海龍(人稱大龍)說了聲“好說”,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看樣子,像個懂規矩的,叫什麼名?”

回答∶“高永恆。”
問∶“年齡?”
答∶“39歲。”
問∶“什麼地方人?”
答∶“A縣人。”
問∶“什麼罪?”
答∶“信耶穌,傳道,他們說是擾亂社會治安。”

王海龍嘴裡罵了一句∶“這是瘋了,連信教的也抓開了,擾亂社會治安,那是他們說的,在我這兒,信耶穌的,沒罪!脫鞋上炕!”他又對眾人說,“誰也不准動他!”

初審這一關過去了,我鬆了口氣。我發現眾人的臉上掛著失望的表情。原來,這裡有個規定∶凡新進來的人先要經過“洗澡關”,就是脫光衣服,站在便池裡,用涼水從頭澆到腳(地下水刺骨),自己先澆三盆,每個人再澆一盆,這樣下來,人的兩牙骨直打哆嗦,加上室內天棚涼風陣陣,鐵窗,沒有玻璃,任憑涼風往屋子裡直灌,牆上掛著厚厚的白霜,水珠不時地從棚上滴落下來,光著身子的人幾乎全身篩糠般地發抖。之後,犯人再用盛滿水的飲料瓶子進行暴打,牆上血跡斑斑,整天嚎叫聲不絕,有人的肋骨被打折,疼得幾天爬不起來。遇到管教查問,你還得說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造成的,否則,會導致更重的刑罰。我這坐辦公室的身骨要是走這兩道程序,如何受得了,但是感謝神使我免試而過,後來得知這在本號的歷史上少有。

“有時間,給我們講講耶穌的事。”王海龍說。

他28歲,細高個兒,當過兵,復員後在Y市領著一幫十八九歲的小孩打打殺殺,替人討債,到朝鮮進走私車等。因與另一夥發生爭執,大打出手,他用槍打傷了幾個人,被捕,在監里一直靠拳頭吃飯,因此一直當號長。

內部電視節目開始了,每個房間都傳出震耳欲聾的電視節目的聲音,令人煩躁。晚24點左右,電視節目收回以後,開始入睡。12個人擠在十幾平方的炕上,翻身不容易。我沒帶被褥,王海龍叫鋪得厚的給我抽出一套,並安排我在上鋪(上鋪,並非上下,而是在一個炕上隔出界線,位置好的稱為上鋪,是號長及其排上號的犯人居位;靠近便池的地方稱為下鋪,無論多少人都在此擠著睡,甚至有人得站著睡)。

別人很快入睡了,而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心中百感交集,此時倒羨慕起彼得在監里。四班兵丁看著他,都能安然入睡(使徒行傳12:1-17)。想來也臉紅,我曾給弟兄姐妹講道時拿彼得第二次入監與保羅、西拉入監的情形相比較,一比之下,便輕易地得出了彼得貪睡不屬靈的結論,現在經歷到這種生活時,才知其深淺。

越想睡越睡不著,思想異常地活躍,任憑思緒去飛,我想起了自己蒙召時的經歷。作為我縣年輕的後備幹部,我在鎮黨委、政府、人大做秘書工作,一肩挑三家,事業蒸蒸日上,春風得意,縣裡也很欣賞自己,在人們的眼中,將來一定大有出息。有一次,在聽取政府抓宗教工作的匯報後,忽然在名單上發現了我妻子的名,使我大為惱火,覺得這是對我的一種污辱,很失面子,我便瘋狂地利用職位逼迫基督教,致使教堂關門上鎖,禮拜天鎖頭把門。也就在那個時候,神使我蒙恩得救。1995年3月11晚(禮拜六)妻子回娘家小住,我同兒子在家中睡覺,深夜12點左右,忽然我們的屋子裡滿屋通明,有一潔白之人站在我的室內柔聲叫著我的名字,我以為是工作單位有急事派人來叫我,便答應。

他說∶“你是個罪人,應當悔改。”

我說∶“我沒有罪,你是誰?”他說∶“我就是耶穌,你當信我,我愛你,你所求的,我都賜給你,你要牧養我的羊......”還有一些話。

我一聽說是耶穌,我覺得聽過,妻子和岳父都給我講過,但每次我都拒絕接受,並自認為把他們駁得啞口無言,其實是拿著人家的忍耐寬容當成無能與可欺。

當耶穌向我說話的時候,我的身體,從里開始膨脹,如同麵包注水般膨起,是那麼的美妙,其充滿過程妙不可言,平安喜樂洋溢著。雖說我是搞文字工作的,但我至今也無法用準確恰當的語言來描述那情形。當時,我的口裡便情不自禁地說∶“主啊,我信,我信,夠了......夠了......”之後,口裡便說出了當時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方言),約有一刻鐘的光景,並哭泣了起來,我享受著這種甜蜜,這種前所未有的甜蜜。但我的潛意識中,產生了一種想看看耶穌長得什麼模樣的念頭,只是看見一身人世間不可比擬的潔白衣裳,而模樣卻未看清,得看看他。想到這,便猛睜眼睛,不料,他似乎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意念,就在我睜眼的那一瞬間,離我而去......我好生遺憾,再看,我的枕頭已被淚水浸濕。因為此事在我的生命中太奇妙,便順手將簡單經過寫在了檯曆上,至今仍
然保留著,此事令我終生難忘,現在回憶起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每當在生活和服事當中遇到困難時,蒙召時的經歷便催我積極向上。

次日是禮拜天,便來到縣城的教會,巧遇一韓國牧師在此講道。講完道,呼召人上前時,我走上台,在眾人面前接受了耶穌。晚上回來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睡覺前便試著禱告了幾句,忽然又看見耶穌向我走來,我試著問道∶“你是昨天夜裡召我的耶穌嗎?”他說∶“是我,我是你的主。”我便一頭撲到他的懷中盡情的哭了起來,哭不完的委屈,流不完的眼淚。

他說∶“我愛你,我要潔淨你。”頓覺體內有無數的青蛙從我的右手臂上抓撓著出去,持續了約有一刻鐘,竟像抽空了裡面似的。心中又想起了上次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可能是因為自己動作太慢的緣故,這一次一定要快一點,以便看看我所信的耶穌長得什麼模樣,哭著哭著,猛一睜眼,像上次一樣,瞬間,他又離我而去。我急忙叫醒妻子快看“天使,天使......”妻子卻什麼也沒有看著,我挺納悶,這麼長時間,我哭得這麼厲害,她咋就沒看見、沒聽見呢?我向妻子訴說青蛙被“逐出”的經過,並讓她看我的右手臂,卻什麼痕跡也沒有。但我知道這件事是非常真實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妻子告訴我說,青蛙在啟示錄中代表邪靈,當時也不懂。不知為什麼,雖說沒在手臂上找到青蛙撕撓的痕跡,但心中那麼多的恨、苦毒等卻沒有了,白天還在對一個同事恨得要命,現在卻
怎麼想也恨不起來。

在回憶中,我的心開始 醒。蒙召後,雖說失去了升官發財的機會,可神卻又給了我祝福。之後,我便拼命讀聖經(原來在社會上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然後,開始服事我自己以前想要摧毀的教會。起初,弟兄姐妹不信任我,害怕我,過了一段時間才接納我,感謝神!由此我便開始了傳道生活。

一開始,我與妻子在B村開荒布道,給兩個人講道;妻子帶敬拜,我講道。即使如此,我們也從不敢因人少而怠慢,為兩個人講道將近半年後,人數逐漸增。由2個人增加到80餘人。我們再到別處傳道,建立了8個教會,約300多人,且在繼續增長。我們也沒有上過神學,也沒有差會支持,我們四十幾個年齡相仿的弟兄姐妹在服事教會,遇到難題便聚在一起向神禱告,再就是由美國的一位老弟兄不辭辛苦地給我們送書籍、資料。這幾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我們就像戰爭年代的一群兒童團,手拿紅櫻槍,同魔鬼爭戰。一路上沖衝殺殺,許多人接受了耶穌病得醫治,偶像得以剷除,被捆綁的得釋放,甚至癌症患者得到了醫治,肝硬化腹水的人得以痊 ......。打不過的時候,就往回跑,躲進基督里(讀經,禱告,默想),養精蓄銳,以圖再戰。我們自己講道錄音,灌制錄音帶,
VCD光碟;弟兄姐妹受益匪淺,並拿著這些去傳福音,建教會。現在開始往外省其它市縣差派人去傳福音,建立了幾所教會......

想到這些的時候,心中便有了幾分的安慰。但心中卻也有一些埋怨,“主啊,外面那麼多事工,幹嘛把我關進這裡?難道是給這些犯人傳福音不成?B村教會受到這麼大的衝擊,豈不垮了嗎?”那時,主非常清楚地給了我一句話∶“我與他們同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句話一出現,我就不再為外面的教會擔心了。

“我將你的話藏在心裡,免得我得罪你。(詩篇119:11)

神的預備

我所在的8號共有12個人,其中有非法擁有槍枝的、搶劫的、強姦的、縱火的、詐騙的、慣偷等,我與他們生活在一起,心中總有點委屈。

這些犯人,由於看到號長對我友善,自然也就在各方面高看我一眼,都尊我一聲∶高大哥或老高。這些人在監里並非改造思想,儘管每天強行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三個代表思想等等,那全是騙人的。他們在一起切磋犯罪技術,交流犯罪經驗,在每一個表面對管教順服的假象後面隱藏著一顆顆更為瘋狂報復的心。切磋交流完犯罪經驗與手段之後,有人便問我基督信仰的問題,我便向他們傳講耶穌,他們對信耶穌的人挺有好感的。原來,L市有一朝鮮族小姐妹,20多歲,故意讓警察抓到,好到拘留所來給每個號送吃的,藉機向犯人傳福音。之前,她先買好麻花,十個一捆,把福音單張夾在其內,進入女號前路過其它的號,她便趁些機會把麻花扔進每個號內。當然,她已經通過熟人做好了管教們的工作。對每個號她都要附上一句∶“願神祝福你們!”一開始,犯人們看到這
個漂亮的小姐妹經過,都用貪婪、淫邪的目光盯著她,口中發出一些污穢的話。可當她第二次進來時,犯人們已從管教的口裡聽說了她的事情,監里竟沒有一個人對她說污穢的話。她每經過一個號時,犯人們連聲說著“謝謝。”尤其是號長王海龍一邊吃麻花,一邊看福音單張,看後竟沉默了半天。有一強姦犯小聲說了一句污穢的話,遭到了王海龍的破口大罵。據說,我進號時沒有挨打,多半是因為她的緣故,感謝主!主早為我預備了道路!

在我給他們講福音的過程中,他們七嘴八舌地提到了那個小姐妹,個個臉上現出了敬仰之情,沒有半點褻瀆的成份,甚至竟替她擔心起來,說∶“她可別再故意犯罪了,再犯,可就該勞動教養了。”在我進來的前兩天,她第二次被釋放出去,警察們雖然搞不明白是什麼力量促使她這麼做,倒也挺佩服她的。

主啊!感謝你,在我進來之前,你已經為我做了這麼好的輔墊和預備!

我們有時是用放大鏡去看自己一點受苦的經歷,似乎只有我們自己在為主受苦,豈不知神早已預備了7000人,不但成就他的事業,也使我們得益處啊!

神關的門無人能開

雖說在監中也傳福音,但在我心中只有神才曉得我是那麼的不甘心,心中總指望能把我快一點放出去。我從心中討厭這個地方,一群犯人,社會渣滓,我跟你們能一樣嗎?你們是罪犯,我是上帝的僕人!在社會上,也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虎落平原......。吃的飯,那是叫人吃的飯嗎?如同豬食,苞米一粒一粒的,不熟;蘿蔔湯,也不放鹽,湯里連砂子帶頭髮。三天,再等三天就好過了,三天,我的主從死里復活了!這也應該算做是從死里復活呀!我在尋思著、等待著。可是等到第三天,妻子同姐妹來看我說∶“不行了,縣長同L市市長交談讓其放人,可是L市公安局局長是新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說什麼也不放人!”他這第一把火便燒在了我的頭上,我的指望一下子被打碎了。也就在那個時候,我一下子醒了,知道這是神的作為,神關的門,無人能開!我的心豁
然開了!

是啊,神為了讓我們這愚昧的人能明白他的旨意,真是用心良苦。他知道,在我們縣裡我有許多關係和門路,一旦出現了此類事情,我會利用肉體的想法,動用人的辦法求得解脫,去破壞神的事工。但是神卻把我調出來調到別的縣市,縱有關係與本事也無濟於事,即使在這裡我不也直撲騰、不順服嗎?人啊,人!

這個時候,我的心出奇得平穩安靜,好像卸去了千斤重擔。忽然間,覺得號里的每一個人都變得可愛起來了。有一首歌從裡面涌了出來,題目是∶你要專心倚靠主,我竟唱了起來......

你要專心倚靠主,
不要自以為聰明,
常常把聖經的教訓,牢牢地記在心。
主保守你,施恩給你,
他也要為你把路指引。
彎曲的心,你要遠離。
彎曲的事,你要躲避。
義人的路,好像晨曦
越照越亮,越照越明。
主啊,我現在才知道,這些犯人需要你,我更需要你!你不但要將福音傳入這裡,而且,要通過這裡來改變我!

“我們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羅8:28)
柳亮翔得救

當我以愛的眼光去重新看勞動號及其每一個犯人時,心中竟出現了喜樂,這是入監後難得的。我就開始禱告,禱告之中,內心充滿了更大的喜樂與平安,同時,求主給我本聖經。吃飯,每頓也不覺得難咽了,頓頓一大碗,都能吃下去,飯前做感謝禱告,有人便等我禱告完了之後才吃飯。

也就在這時候,管教把7號被拘留的柳亮翔調到了我所在的8號。柳亮翔,21歲,安徽人,長得黑瘦矮小,與其年齡不符,一雙大眼睛倒是挺有精神的。為了生計,他隨從同村里30多名老鄉一同來到這裡打工,搞建築活,出了一年的力,樓也蓋完了,工錢卻一分也拿不到。幾經交涉,老闆以種種藉口不付工錢,老鄉們實在是拖不起,便含淚而離去。柳亮翔由於手頭沒有一分錢,便同一個和他一樣沒有錢的老鄉把行李托大夥捎回去,兩人便到老闆家中要錢,結果反被老闆反咬一口,說二人威脅自己而報警,公安派出所以私闖民宅,擾亂社會治安罪將兩人拘留15天(老闆通過管教指使犯人狠狠地教訓他倆)。柳亮翔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尤其是被暴打之後,對生存、生活失去了信心,整夜不睡覺,加之他又是外地人,無人送食物,號里的人自然不把他當人看。他發誓
,出去後一定要殺掉建築老闆的全家。

柳亮翔一進來,犯人們就要按規矩辦事。我對王海龍說∶“不要打他了,誰沒有弟弟妹妹呢?他已經夠苦的了,我們不能幫助他,但也不能打他呀。”王海龍點了點頭,告訴人不准動他。柳亮翔感激地連忙向大家鞠躬致謝。睡覺的時候,由於沒有他的地方,他又沒有被褥,就讓他在便池站著睡,我便讓他到我身邊擠著睡,和我同蓋一條被子。王海龍等人也就沒說什麼。柳亮翔整夜不睡覺,大睜著眼睛,問我說∶“高大哥,這個社會怎會這樣?”我就給他傳福音,但他聽不進去,只是一味地述說對這個世界和社會的不滿,嘴裡反覆地說∶“騙子,都是騙子!”說著說著,便提到他的母親,看到別人都回去了,一定會非常掛念自己,一定是整夜整夜地不睡覺的,說到這裡他便拉了拉被子蒙住了頭。

這時,我便抱著他為他禱告∶“主啊!求你恩待這個孩子,他的心中有那麼多的仇恨,也受了很大的傷害,求你安慰他的心,同時,也安慰他遠在家中的母親,讓她能睡覺......”當我禱告到這裡的時候,柳亮翔哭出了聲。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我告訴他說∶“有困難,你可以呼求我所信的神,他的名字叫耶穌,他會幫助你,因他要將自己的百姓從罪惡中救出來。”

他不住地點頭,口裡喃喃地說著∶“耶穌,耶穌,幫助我......”我發覺,他的眼裡充滿了少有的½G光,他悄悄地對我說∶“高大哥,能把你剛才說的,給我寫在紙上嗎?”我愉快地答應了。

在我左邊的號中第3號人物遞給我一枝筆,在我右邊的“大活驢”遞給我幾張紙,原來他們都沒有入睡,在閉著眼睛聽。有幾個犯人提出讓我多寫幾張。自從進到這裡後,他們給家裡寫信都來求我,我便給他們出主意,深受犯人們的尊敬。有一搶劫犯的家屬在回信中寫道∶“現在怎麼說話像人說的了,不知看了多少遍了......。”號長王海龍也漸漸地不再管束我們,有事也同我商量。這時,他也翻了個身,提出要一張,他說∶“老高,你剛才說話(禱告)的時候,我怎麼也想哭。”

“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羅1:16)

我寫好了福音單張並禱告詞分給他們。

柳亮翔接過去後貼在心口上,一遍一遍地念,兩眼出神地望著天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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