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4
戰地見聞(三)

　　在美國生活慣了的人，打電話上網吃飯是最方便的事，最寶貴的乃是時間。不可想像，在這裡做任何事都要排長隊，譬如說打電話，上網，等上一個小時還輪不到，而且是背上幾十磅站在大太陽底下。沒有耐心的人真是要急出病來。十一點四十五分，我來到排長隊（足有一百米長）的等吃飯的隊伍里。中午時分，高達100多度，陸軍的戰士穿防彈背心，戴鋼盔，背步槍，機關槍；到是海軍陸戰隊的戰士，除攜帶武器外，只穿迷彩裝，帶軟軍帽。我們一邊挪動，一邊與我A連的First Sgt.聊天。我抱怨這裡什麼都要等，浪費了我們許多的時間和精力。他卻笑着說，"你知道嗎？這已經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我不解其意，你道他如何回答，他說，91年我們來這裡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沒有房子不說，沒有食堂，沒有浴室、電話、電腦，沒有商店，甚至沒有廁所，我聽他這一說，真不好意思，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不了解歷史，就不了解現實。我思慮良久，十分沉默。為了打破沉默的氣氛，我突然問起，沒有廁所，那人怎麼辦？他告訴我的方法竟又使我大吃一驚，那完全是和毛澤東躲在延安窟洞裡後背後的方法一模一樣，就地用鐵鏟製作廁所。

　　我們排隊來到飯廳，幾千人可以同時坐下來吃飯，飯菜味道當然不敢恭維，尤其是不能和中國飯比，更不能和紐約的中餐館比，像川霸王之類，令人感嘆的是食物種類之多。

　　我一邊吃飯，一邊想起那沒有食堂，沒有電話，沒有廁所的軍中生活，這種生活不遙遠，我對面坐着的這First Sgt.（比上士還高一級）就經歷過這種生活。他現在坐在我對面，大約三十五、六歲，中等身材，標準的軍人，威嚴而又和靄的軍人，他與他的連長要一起領導二百多位戰士，是從列兵做起，至少有十七、八年的軍齡，可看上去還是風華正茂。

　　嚼着實在不合我湖南人口味的飯菜，我心裡並沒有不舒服感，因為我坐下來吃飯，解下身上幾十磅重的披掛後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何況這大熱天冰涼的飲料和亮晶晶的大葡萄也足夠和湖南辣椒媲美了。

　　我還在想軍人的事情，想三國演義，水滸傳里的戰爭場面，想一戰和二戰裡面的大型戰爭場面，想萬里長城，邊塞風火里的軍人歲月。多麼容易的聯想，沒有食堂，沒有浴室，沒有廁所，其實這都不算什麼。古時的軍人，他們沒有麻藥。真的，生活在和平時代的人們，我們能夠想像一下古時軍人打仗的生活嗎？他們沒有麻藥，而一仗打下來就要血流成河，死幾百人，幾千人，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這才是真正的不可想像。思緒至此，我簡直要發出一點誇大其詞的感嘆來：人類，戰爭是你最可以誇耀的事了，你的勇氣，豪邁，自我犧牲和對歷史的貢獻是任何獅群虎群所望塵莫及的，難怪你要統治他們，但是，人類啊，戰爭也是你最大的污點恥辱，是最渺小的事，連小鳥，小魚，小貓也要對你嗤之以鼻，說你浪費了上帝給你們的大好光陰，專做一些不值錢的殘忍無比的事。這就是戰爭的不可理解性，盼有一天人類有真正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