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谷
作者:天婴
2002年10月4日-5日于[彩虹之约]
“老婆,你倒是说话呀?有什麽话你说呀,别哭坏了身子”石谦轻轻地拍着妻子戈虹。
“我已经说过一千遍了,最后你该怎麽做还是怎麽做。你想想,自从你加入了同工会,我们家还象家吗?”戈虹就差从床上跳起来了。
“嘘,小点声,别吵醒了孩子们,”史谦赶忙给妻子打着手势
“孩子?你还有孩子?”戈虹的气不打一处来
“别说傻话了,明天再谈吧”石谦赶忙替妻子掖掀开了的被子
戈虹甩开丈夫正在掖被子的手,拉着被子就往客厅走,边走边叫:“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最后的结局就是,你的教会万岁,我的家庭破碎!”
“唉,唉,别说气话好不好,”石谦跟着妻子到了客厅
“少碰我,离我远点儿”戈虹没好气地说,一头扎到沙发上,给石谦一个冰脊背。
结婚差不多十年了,每当石谦看到妻子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的架势,就傻眼了,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石谦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高招儿,只好一个人回到了卧室。
石谦躺在空空的床上无法入睡,他越来越搞不懂妻子到底是怎麽了。在别人看来,他们是爱主又相爱的一对。但自从他参加同工会的服事以来,戈虹就三天两头地发无明火,而且还问不得,稍不注意,小姐脾气就往上冒。动不动就以‘散伙’要挟。他不明白戈虹为什麽抱怨,说实话,比起团契其他的家生家庭,他们算是条件好的了。他和妻子在学校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双胞胎的女儿也快上学了,他们虽不是大富,也算是稳定下来了。比起大部分还在读书的人,他们的负担可要轻多了。
石谦是出了名的老实疙瘩,用戈虹的话说就是实心眼儿,从来听不出好坏话,从来都是后知后觉。石谦最怕吵,即使是探讨问题,他也见不得高声大气。小的时候,父母关系不好,天天在家吵架,每天放学回家,他唯一的盼望就是父母千万别吵,但他们家可没有一天是清闲的。而且,父母一吵,就惹得家属院儿的人来看热闹,当别人扒着窗户看热闹时,也是石谦觉得最没面子的时候。因为觉得丢人,石谦从小就觉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以至于在出国之前他没有什麽朋友。考大学时,生活在天津的石谦第一志愿就是广州的暨南大学,他当时的想法就是走的越远越好。真的,也就是从那时起,石谦再也没在天津生活过。大学毕业,石谦就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广州工作,接着和戈虹结婚,刚一年,他就到比利时读博士了。石谦属于厚道但不愿意和人深交的类型,也许是因自己不擅长表达的缘故,总之,他和人相处的原则就是‘咱井水别犯河水’。如果当年不是戈虹连拉带求硬把他拖来团契,这一辈子他也不会想着有个信仰,也更不可能这麽积极地参与服事。
他们最早的服事就是开放家庭,每个星期五,一个以单身为主的查经班就开在他们家,由另外一位弟兄来带,他和戈虹的主要任务就是联络和接待。每个周五,他们回到家,就张罗着打扫客厅,打电话安排接送,因为来的人都是学生,戈虹通常会准备些吃的。一开始,石谦很紧张,见人只会傻笑。时间久了,大家彼此熟了,石谦也可以慢慢地敞开自己,聚会的时候,也可以放松自如地发言。带领的弟兄并不是口才很好,也并不是可以回答所有的问题,但从他的身上,石谦看到了来自上帝的谦卑柔和,虽然石谦不大讲话,但那位弟兄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大约过了一年,那位带领的弟兄在别的州找到工作,在石谦家的聚会面临着需要一个带领的弟兄。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当时的同工会就和石谦谈,请他先帮忙带几个星期。没想到,这一带就带了六年,家里也由一个团契变成两个团契,再加上同工祷告会,有时候,教会的祷告会也要来他们家。每个星期,从周四的晚上开始,他们家就象走马灯似的,一个聚会连着一个聚会,送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
石谦地非常投入,也很尽心教会的事奉。没人愿意干的活儿他全干,他总是跟戈虹说:“我们条件好,压力没那麽大,牧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着麽多人,我们就多分担一点儿。”所以,慢慢地,石谦就成了教会的‘不管部部长’,尤其是逢年过节,聚餐,报佳音等等活动,石谦从打扫场地到接送,从准备食物到培谈,样样都报名。并不是石谦比别人能干,而是,很多碎活儿如果没个牵头儿的,就没人干。石谦有个想法:自己没有什麽教导的恩赐,《圣经》从头到尾一遍还没读完,灵里也没什麽泰多的经历,即使有,也不会象别人那样讲得头头是道。那麽,自己就多干点儿粗活儿,让象吴佳恩这种在灵里面有经历的弟兄多点儿时间教导,多点儿时间进修。
由于从小和父母的隔阂,石谦一直很犹豫是否担保父母出来探亲。眼看父母年纪一天天老迈了,体力一天不如一天,按中国人的俗语是到了‘过一天少一天’的年纪。接他们出来看看,也算是尽做儿子的一点儿孝心。但另一方面,虽然,石谦从上大学后就没和父母在一起生活过,但心里对他们还是很怕的,尤其他母亲非常能干,也会处处显山露水。石谦对母亲的记忆就是,讲话高八度,办事主意大,从来也没把父亲放在眼里过。现在,再加上妻子戈虹又是刀子嘴豆腐心,能不能和他父母处好,也是个令石谦担心的问题。但挣扎到最后,石谦还是决定担保父母来,因为,他希望父母可以通过探亲来教会,很多人的父母都是通过来探亲信主的。如果父母能信主,不但解决了永生的问题,而且对父母的生活也有益处,对父母之间的关系更有好处。父母一辈子也没好好相爱过,结婚多少年,就吵了多少年。可是没想到,父母好不容易来了,住了不到半年,就闹着要回去,母亲说:“在美国没自由,花钱要向儿子要,吃饭要看媳妇的脸,根本没享什麽富”,还说,“听起来是出国了,但只不过是来做‘国际保姆’的”。父母临走的那天晚上,父亲把石谦单独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要走了,作爸的有几句话要跟你讲,也许,这是爸最后一次和你面对面说话了”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凉
“爸,您可别着麽说,以后,你们想来,可以再来嘛”石谦安慰着父亲。
“唉,不想来了,真是龙床不如狗窝啊,算了,不说这些了。”石谦父亲的眼里流出一丝无奈,百感交集的哀叹着。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谦儿,不过爸还是很高兴的,你小得时候,爸没太关心你,也没好好教你。现在,你能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我也就放心了。你媳妇呢,嘴坏了点儿,但心还实在,做男人的,就多担待点儿,女同志爱耍个脾气,多哄哄就没事儿了。对了,还有件事儿,我本来不想提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说说。就是,关于你们说的那个神,我听着也挺好,但就是没法儿‘理论联系实际’,按说你们这麽信,我和你妈多多少少也该有点儿感觉才对。可是,我们心里不痛快,儿啊,你知道吗?不痛快啊。。。”
石谦已记不清当时对父亲说了什麽,他只记得那个晚上没有睡着,心剧列地绞痛。他忽然意识到,父母的美国之行不但没有化解多年的积怨,而是雪上加霜了。想想,挺后悔的,觉得对不住父母。扳着指头算算,也没好好在家陪他们几天,也很少有机会和他们坐下说说话,除了教会的活动,也没带他们到四周走走转转,更谈不上带他们去洛杉矶了。母亲和戈虹两个人一对儿,都性格强,都得理不饶人,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两边儿调停,两边儿哄,但结果还是两边儿都给得罪了。母亲离开机场的时候,除了亲了亲两个孙女,连他和戈虹看都没看一眼,头都不会地直奔安检大门。唉。。。怪不得父亲说‘理论没法儿联系实际’呢,只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信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
父母走了以后,石谦本想静下心来,好好读《圣经》,也很想下功夫读一些属灵的书。但就是静不下来,一天从早到晚,象打仗一样,晚上下班回到家,吃了饭,收拾完,洗涮完,就差不都九点了,帮着妻子把两个女儿安顿好,等给女儿讲完床头故事就快十点了,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时间了,坐下来,看不到半个小时的书,就开始打瞌睡了。第二天一早,六点种的闹铃一响,就一骨碌爬起来。给女儿们穿好衣服,陪她们吃了早点,装好每个人的午餐,紧紧张张,出门也得八点了,等他送完孩子,九点,踩着点儿进办公室。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工作,永远也赶不完的deadline,好不容易下了班回到家,另一个班又开始了。石谦很羡慕那些每天可以定时灵修,晨更祷告的人,他想知道他们哪儿来的时间和体力。他每天只能最多保证三十分钟的读经,而且是有目的的读经,只是为带查经做准备,就这三十分钟,还是挤出来的,稍一马虎,就没了。至于祷告,也只能是就事论事的祷告,和求神帮助的祷告,很少有所谓的‘和神沟通’的祷告及‘在祷告中聆听’的经历。对他来讲,祷告就是笔者眼睛赶快说,一说完赶快‘阿们’。他在教会借过一本王志学牧师的《经历神》,他想通过这本书改变他的灵修生活,遗憾的是,借回来过三次,三次都没能做完第一章就还给了教会。最后,下决心,干脆自己买一本儿,这不,又两年过去了,崭新的书,放在书架上,一页都没翻过。
石谦也许是到了所谓的中年危机,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力上都觉得累,无论是工作还是教会都觉得压力大,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妻子,女儿都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无奈。他觉得自己就象一个纤夫,拉着一条的大船,一不小心,稍松一口气,船就会往下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顶着,撑着。有时候,尤其是教会的事儿,也想过撂挑子。但仔细想想,又能推给谁呢?教会的每一个同工,哪一个也没闲着,哪一个也不轻松。总不能都扔给牧师吧?虽说牧师是全时间的传道人,但牧师不吃不睡也忙不过来着一百好几十人呀。最好是,每一位弟兄姐妹都能参与事奉才好呢,但这也只能是理想而已。为了教会事奉的事儿,戈虹也没少跟他闹过,而且,现在是越来越频繁。石谦也想有多一点时间陪陪家里人,也想周末带着女儿们出去玩儿玩儿。可是,一周就一个周末,陪了家人,就不能陪有需要的人,满足了有需要的人,就让妻子,女儿觉得被冷落了。戈虹总是问他:‘谁更重要呢?’,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都重要,但弟兄姐妹的需要更大,很多人在这里不过只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毕了业,不是在外州找的工作,就是回国,或者是到别的学校继续深造去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趁他们来的头一年把福音传给他们,也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每到想到教会的需要,想到教会人手不够,石谦就不能不暂时把妻子,女儿先放在一边儿。有时也想,是不是自己太无情了,教会的事儿永远也干不完的,但干一件总是一件。至于周全吗,石谦觉得,他实在没办法可以面面俱到。
教会年底要开感恩聚会,很多以前在这里信主的弟兄姐妹都要从外州回来,为了解决住宿问题,同工会动员弟兄姐妹看开放自己的家接待。他和戈虹是少有的几家在这里定下来,并且又有自己的房子。石谦想,接待弟兄姐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如果两个女儿挤一下,至少他们家可以接待一对夫妻,和一个象方舟这样的单身。但戈虹就是不愿意。这不,今天晚上,看戈虹情绪好,刚没说两句,小姐又火起来了。石谦真是觉得没脾气,以前哄哄就会好的,现在可好,戈虹是哄也不吃,劝也不睬。而且,现在是说发火就发火,没有什麽前奏的,弄得他时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有时,石谦也想找个人谈谈,说说家里的这些事儿,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尤其在同工会上,大家都讨论的是正事儿,如果他这麽俗气地提个私事儿,一是,觉得浪费大伙儿的时间,二是,人家一定会建议他找个婚姻辅导谈谈。石谦不是没想过找辅导,但如果戈虹知道他去找婚姻辅导,一定就会卷铺盖离家出走的。石谦真不知如何是好。
石谦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烦,越想越没有头绪。难道自己不应该热心事奉吗?‘身体献上当作活祭’不是每个信徒的本分吗?难道就该顺着妻子,跟着她爱世界吗?对神家里的事儿不闻不问吗?他实在不明白,戈虹以前不是这样儿。戈虹比他先信主,是戈虹带他来教会的,他信主的时候,戈虹拉着他的手哭得象个泪人,他受洗的时候,戈虹又是送花又是送书,就连开放家庭也是戈虹极力主张的,不但如此,还鼓励他带领团契。为什麽,现在全变了呢?这样下去可怎麽办呢?
戈虹在客厅的沙发上,象烙饼似的来回翻着,心里是又气又恨。戈虹觉得石谦越来越象宗教狂了。石谦没信主之前,是三句话不离工作,现在是句句话都和教会有关,过去石谦不爱和人来往,现在是口口声声弟兄姐妹。以前,她觉得丈夫不热心追求,现在可好,照目前的发展趋势,很有可能哪一天就撇下她们娘仨儿,去非洲传道了。自从石谦加入了同工会,她们娘仨儿就成了二等公民,她们的需要永远是第二位的,石谦动不动就说:“我们多分担一点儿”。这是戈虹最不爱听的话,戈虹想:凭什麽我们要多分担呢?我们又不是牧师传道,我们只是平信徒。圣诞节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今年是十周年,可石谦偏偏要招一屋子人来住,去年,石谦的父母在,搞的人没心情庆祝,好不容易盼到他们走了,今年可以庆祝一下了,又要在家里开旅馆,而且是管三餐的,这次她是无论如何,死也不会松口的。如果现在不立个规矩,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戈虹是公认的,上得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的能人,不但人长的漂亮,性格又好,和谁都能说得来。坐月子的时候,没人帮忙,一对儿双胞胎,一个人拉扯到一岁半,不但孩子养到可以送day care了,自己也硕士毕业了。再到她家里看看,真的是要让人三鞠躬了。他们的房子不算大,但让戈虹收拾得可以参加home show,一对儿双胞胎女儿也让她带的乖巧有礼貌,团契的人总是开玩笑说,戈虹这一辈子可是下嫁了。
戈虹是独生女,生在兰州,长在广州,由于父母在广州做生意的缘故,戈虹在兰州读完小学,就随父母去了广州,在广州读了中学和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父母婚变,一个去了新加坡,另一个去了欧洲。戈虹非常悲伤,好好的一个家就这麽散了。她决定谁也不跟,大学毕业一年后,就嫁给了石谦。当时,她找对象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憨厚老实,能不能干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可靠。虽然,别人都说她是下嫁了,但她从不这样认为,她认为嫁给石谦是掉到富窝里了。这一辈子,有石谦这么个死心眼儿守着,她也就心满意足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她没什麽大志,有个和睦相爱的家就是她的最高理想。她和石谦结婚后,就陪读到了比利时。在比利时,戈虹认识了一位叫安娜的老姐妹,安娜年轻的时候在上海的一家孤儿院工作,以后又去了台湾,现在退休了,从服事的工场回到家乡,但安娜还是爱中国,爱中国人。他们在比利时的小镇,满共有不到十个中国学生,每逢节假日,安娜就邀请大家去她家,她的家很俭朴,没有什麽家具,但每一次去,安娜就准备一大桌的菜等着他们,吃了还不算,走的时候,还给他们每个人装一些肉食。每次去安娜家,戈虹就想起小时候自己温馨的家。安娜没太多的话,也从没高言大志地讲过什麽,但安娜的恬静和温柔深深地吸引着戈虹。也是安娜带领戈虹认识了主耶稣,安娜不但让戈虹感受到一个从上帝来的爱的生命,上帝更通过安娜,安慰和医治戈虹受伤的心,让她深深地感到,上帝是爱她的,尽管她的父母抛弃她,但上帝永远爱她。
戈虹信主以后,就一门心思地要让丈夫信主,她认为,一个家只有丈夫信主并爱主,才可以带领全家有美好的灵性,有神的爱,一个家才会真正的幸福。石谦信主的时候,戈虹激动的眼泪象段了线的珠子。石谦受洗那天,戈虹不但订了花,买书作为礼物送给丈夫,当石谦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戈虹全然不顾台下座的人,冲到台上,抱着丈夫哇哇大哭。从那一天起,戈虹才觉得她的婚姻有了保障。
石谦刚信主的时候,他们每天晚上都一起读经祷告,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有分享不完的感受。以后,家里有了团契,每个星期五,是戈虹最开心的时刻,每一次,端出自己烤得饼干,面包,蛋糕,看着大伙开心的样子,戈虹的心非常地满足,她想,她要象她的比利时妈妈一样好好地服事每一个来家里的人。戈虹怀孕的时候,整整吐了七个月,非常地辛苦,当时石谦想提出把家里的团契挪到学校的娱乐室,但戈虹觉得还是在家里好,一是租学校的娱乐室要花钱,二是,来的人都是单身,在家里聚会感觉比较温暖。所以,从戈虹怀孕到生产,他们家的门每个星期都是敞开的。一直到石谦的父母来之前,戈虹都还觉得自己能应付的过来,虽说开放家庭也是一个很大的委身,但每当她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就想起安娜,一想起安娜,她的心就会被激励。
石谦的父母来了之后,戈虹觉得他们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过去,家里的事儿是她说了算,她做什麽,大家吃什麽,她说怎麽做,全家集体响应。石谦的妈一来,首先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势,她做菜,婆婆就在旁边指手画脚,她给孩子补习功课,婆婆就在旁边讲家史,她跟丈夫想说句话,婆婆就在旁边站着听,还时不时地指点江山,让她觉得整个儿一个第三者插足。不但如此,婆婆的要求还很高,要求每个月有500块的零花钱,戈虹气的肺都要炸了,觉得石谦的父母整个儿一个来吃大户的。为了让他们来有个宽敞的空间,她和石谦东凑西拼,咬牙跺脚买了房子,每个月的贷款,水电,加上两个女儿的托儿费,真是所剩无几。而婆婆只看到他们有房有车有工作,觉得他们一定是肥的流油,天天当着她的面说他们过去多麽苦,把石谦养大多麽不容易,他们如何省吃俭用供石谦上大学,读研究生,每天讲同样的话,戈虹实在是再也无法忍受,再也憋不住了,有一天,在饭桌上,婆婆刚开口,戈虹憋不住,就发言了:
“妈,您老说这些是啥意思,您既然生孩子就得养,每个父母都一样。”
“怎麽,我说都不能说?我是说给我儿子听的。”婆婆立刻摆出权威
“您可以给您儿子说,但别当着我的面说,我听着不舒服”戈虹也不依不饶
哗啦,整桌的菜被掀翻在地,“我早就说过,娶你这样少家教的女人,我儿子不会有什麽好日子,我告诉你,我是石谦的妈,你只不过为石谦生了两个女儿,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婆婆手插着腰,指着戈虹的鼻子大骂起来。戈虹一下傻了,一辈子别说见过,听也没听说过这种在电影里才有的场面。浑身发抖,平常伶牙俐齿的戈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女儿吓的哇哇大哭,公公赶快哄孙女,“奶奶脾气不好,奶奶脾气不好。。。”,石谦象木头一样站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收拾这个场面,童年,让他觉得羞辱的童年一下子在眼前活过来,他一下从头凉到脚,拉开厨房的门,从后院走了。石谦的反映使戈虹气愤和费解,关键时刻,没个明确的表态,倒一走了之,戈虹一下觉得崩溃了,嚎啕着向睡房冲去。
自从这场家庭大战爆发以后,就变成了,两个女人不同时进厨房,婆婆用她500块的零花钱买自己爱吃的,做自己想吃的。公公呢,就中立,但时常是附和着婆婆,他们到是对两个孙女很好,经常给她们包饺子,买玩具,带他们去play ground 玩儿。戈虹和婆婆就好象谁不认识谁一样,采取不对话,不接触,不正面冲突的‘三不政策’,石谦则极力在两边调停,总是对戈虹说:“我妈年纪大了,一辈子就是坏脾气,我们是晚辈,吃点儿亏也没啥大不了的,主耶稣不是教导我们要爱仇敌,要为逼迫你的祷告嘛,何况我妈也不是仇敌,她也是主所爱的。”,话是这麽说,但戈虹心里堵得慌,她觉得婆婆的话很伤人,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戈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从小父母就不把她当回事儿,各取所爱,好象从没有过她这个女儿。现在婆婆又是这麽盛气凌人,对她象使唤丫头一样。石谦呢,没有立场,没有原则,只是抹稀泥,只要别吵架,就万事大吉。为了婆婆的事儿,戈虹也打电话和安娜谈过,安娜建议她首先要饶恕,先有饶恕,别的才可以谈。但戈虹就是不能饶恕,她可以不计较,为了大局,睁只眼儿闭只眼儿,但要饶恕,实在做不到。戈虹想想就辛酸,心里就一阵阵儿难受。有时,戈虹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怎麽会摊上这麽个婆婆。
两年前,石谦加入了同工会。说心里话,她挺为石谦高兴的,她也觉得应该事奉神。一开始,为了给石谦多一点儿时间关心教会的弟兄姐妹,她尽量多干家务,有时间的话,她也会和石谦一起去探访,教会布道会,她也主动参加看孩子的事奉,教会的聚餐就不用说了,戈虹更是大盘小盘作一大堆好吃的,每个星期家里的聚会,戈虹是从里忙到外,从前忙到后。但这一年来,她觉得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真的觉得体力不够用。去年底,又查出来有甲抗,再加上,心里一直没法儿放下婆婆对她的伤害。有时候,戈虹向石谦诉诉苦,石谦还总是说:“我妈都回国大半年了,你这气儿还没消呢?”。她实在是受不了,她就不明白,为什麽石谦从始至终都没个旗帜鲜明的话,好象她变成无理取闹的了。
自从来到美国,还有一点让戈虹看不惯的就是教会,不是说教会不好,只是教会给人一种只关心你信不信主的感觉。你只要信主了,就万事大吉了,下来的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你自给自足吧。牧师总是讲,信徒要追求,要成长。但没有人真正关心,指导你怎麽追求,怎麽成长。这麽几年下来,他们听了不少,也学了不少,让人还觉得他们很属灵,但她还是行不出来,就饶恕婆婆的事儿,你说是个多麽大的,人命关天的事儿,其实也不是,但就是放不下。提起婆婆,心里就隔硬。戈虹想,她顶多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石谦爱给他父母多少钱就给少钱,她不跟着掺合。但说要让她从心里爱他们,只是连想都别想的事儿。她想知道,如果是牧师遇到这种事儿会怎麽处理?是不是会默读三遍经文才开口呢?就说家里的查经班吧,每次开查经班会议的时候,无论是同工会主席,还是牧师只会问,‘有多少人参加?有多少人信了?为什麽某某人最近没有来?,请你们跟进一下某某人’等等,从来没问过,‘你们有什麽需要?有什麽困难没有?’,好象他们已自学成才了。其实,他们带查经遇到很多的问题,那些问题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怎麽办,要回答,只有土法炼钢,找参考书,抄。时间久了,聚会就成了一种负担,带的人累,听的人也累,她真是怀疑这样的聚会有什麽效果?如果只是来这里聚一聚,吃一吃,感受一下气氛,那就请到别的地方吧,她实在是顶不住了。
想来想去,戈虹最气的还是石谦。不知道他是真憨还是装糊涂,怎麽就不开窍呢?无论干什麽事,就是教会第一,无论说什麽,总是说‘牧师说如何如何’,而且,现在越来越来劲了,动不动就说,也许神有一天会带我们会中国呢,你说吓人不吓人。好不容易在美国安定下来,有个自己的窝,他现在却提什麽回国传道的事儿,他要去传道了,这一大家子可怎麽办?总不能喝风吧?不行,现在就得压着点儿,在教会帮帮忙还行,累点儿也没事儿,当要拿这当饭吃,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