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蹟 (28)

紅葉 作品

第九章 孽債 (3)

3

同刑滿釋放的生父見面的事情，何焱瞞着劉凱璇，沒有告訴她。

他對自己說，這只是他們父子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讓妻子知道。

但是，這件事情對何焱內心世界帶來的震撼，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爆炸。他過份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而低估了那巨大的衝擊波所帶來的嚴重後果。

其實，人的心理承受力往往是很脆弱的，尤其是男人，比自我想象中的脆弱得多。

劉凱璇不久就發現，何焱不知為何變了，他變得一天比一天更奇怪了。

他漸漸地懶得動彈，情緒極其低落消沉，對什麼似乎都提不起興趣來。雖然平時他還是能夠正常地上班，但是周末他哪裡也不肯去。就躺在床上長時間地睡覺，能夠在床上昏睡上一整天。

“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們出去走走吧。”劉凱璇建議。

這天是星期日，陽光燦爛，風和日麗，既不冷也不熱。外面的世界秋意正濃，芳草碧綠，翩翩蝴蝶飛。這樣的天氣不出去走走，簡直是辜負了大自然的好意。

但是何焱坐在沙發上不願動彈，劉凱璇請了半天，他只是懶洋洋地回答說：“ 不去。”

劉凱璇無可奈何，只得打消了出遊的計劃，陪伴着他在家悶坐着。

隨着時間推移，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

何焱逐漸開始不願去上班，先是請假，後來他索性不去了。

公司通知了何焱幾次，要他去按時上班。可是不管劉凱璇如何勸說甚至強迫，何焱就是無動於衷。

兩個星期後，公司忍無可忍，將何焱辭退了。

何焱也不願意見人，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從早到晚躺在床上，面壁，背對着人，整日不知是睡是醒，就那麼懶洋洋地躺着，一動不動。

一日三餐，如果劉凱璇替何焱準備好，到時候叫他起床，將飯菜端到他的面前，他倒是也能夠正常地張口吃飯。但是如果劉凱璇不提醒他的話，他就不吃不喝。

何焱怎麼會變得這樣奇怪了呢？劉凱璇疑惑地想。也許是故意假裝的？但是看他那樣子又不象是裝的。

每天上班前，劉凱璇總是要再三關照何焱：“ 午餐我已經做好了，在冰箱裡，你自己拿出來在微波爐里熱一下就好了，千萬別忘了。”

上班時，劉凱璇的心裡總是忐忑不安的，整天提心弔膽的。她擔心何焱不按時吃飯，擔心他摔倒，擔心着各種意外情況的發生。

給何焱打電話，詢問他是否吃飯，他通常也不接。劉凱璇只得不停地打，最多一次她一直連着打了二十五通電話，直到他不厭其煩接聽為止。

劉凱璇覺得情況反常，她要帶何焱去看家庭醫生，但是他就是執意不肯。

好說歹說，花費了幾天的功夫，劉凱璇才終於勸動了何焱。但是事情偏偏不湊巧，劉凱璇開車，載着何焱到了那家診所後，前台小姐告知他們，平時何焱看的那位家庭醫生正在休假。

“ 要不我們看另外一位醫生吧。” 劉凱璇建議。

漂亮的前台小姐隨即熱心地給他們推薦了另外一位醫生，說：“ 這位醫生有多年的行醫經驗，是位很好的醫生，很多病人都專門找他看病。”

何焱卻死活不同意，無論劉凱璇和前台小姐對他反覆地、耐心地勸說也沒有用。

經過她們半個小時的耐心勸說，情況仍然僵持不下。何焱極端頑固地抗拒，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沒有任何被說服的跡象。

劉凱璇抱歉地看見，好脾氣的前台小姐臉上的甜美微笑已經凍住了，再也笑不出來了。

“ 那就算了吧。” 劉凱璇終於無可奈何地放棄。

劉凱璇無計可施，只能對前台小姐連聲道歉，然後帶着何焱回家了。

“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為什麼不願意看醫生？” 回到家裡，劉凱璇生氣地質問何焱。

何焱卻依然固執地宣稱，他要看他平時熟悉的那位家庭醫生，其他的誰也不行。

“ 那好吧，等那位醫生度假回來後，你就立刻去看他。” 劉凱璇只得讓步。

何焱的性格怎麼會這樣古怪呢？也許是以前並不了解他？劉凱璇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孽債 (4)

4

一周后，劉凱璇打電話去診所，前台小姐說那位醫生度假完畢回來上班了，劉凱璇立即替何焱預約了時間。

到了約定的日期，劉凱璇帶何焱去診所，何焱這次倒是挺配合，乖乖地去了。

看家庭醫生的過程也挺順利，這個醫生是早已熟悉的，他笑嘻嘻地同何焱打着招呼，隨意閒聊了幾句，無非是他度假中的見聞趣事之類的。

醫生給何焱仔細檢查了一番，認為沒有什麼大問題，開了些維生素之類的營養藥。

劉凱璇到診所附屬的藥房買了那些維生素藥片，然後他們就回來了。也許不久何焱就會好了，劉凱璇樂觀地想着。

但是事與願違，情況並沒有如劉凱璇預料般地好轉，反而進一步惡化。

半夜，劉凱璇忽然從夢中驚醒，她發現何焱不在身邊的床上。

劉凱璇以為何焱起床去洗手間了，但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的人影。

劉凱璇起身四處搜尋，她忽然發現客廳里有個黑影。走近，劉凱璇看見何焱在一張椅子上呆坐着，一動不動，宛若木偶，看樣子他保持同樣的姿勢已經很久了。

“ 你為什麼不睡覺？” 劉凱璇問他。

“ 我睡不着。” 何焱回答。

或者是前段時間他睡得太多的緣故，劉凱璇想。

同以往的嗜睡相反，何焱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去看醫生，翻來復去就是那麼一句話：“ 我沒病。”

整天整夜，何焱憂鬱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他迅速地消瘦下去，穿在身上的衣服仿佛是掛在衣架子上顯得空蕩蕩的。

這天，在吃了兩片維生素C藥片之後，何焱忽然驚慌起來，他抱怨說：“ 我吃了藥片之後手腳冰涼，連腦袋都發冷。”

不久，何焱覺得整個人都不能動了。

“ 這個藥里有毒。” 何焱開始疑神疑鬼，他指着維生素藥瓶對劉凱璇說，他懷疑藥里有毒。

“ 那只不過是維生素C藥片罷了。” 劉凱璇說。

“ 不，藥片肯定有毒。” 何焱一口咬定。

“ 怎麼會有毒呢？” 劉凱璇耐心地解釋着：“ 這是從正規的藥房裡買來的，你放心好了。”

“ 那你吃兩片讓我看看。” 何焱說。

“ 好吧。” 劉凱璇當着何焱的面吃了兩片維生素C藥片。

但是何焱仍然不相信，又要求道：“ 你再吃兩片。”

“ 好吧。” 劉凱璇又吃了兩片，對他說：“ 你放心，這只是維生素C藥片，絕對沒有問題的。”

“ 你再吃兩片。” 何焱要求。

劉凱璇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實驗室里被拿來做藥物試驗的小白鼠。

她無奈只得又吃了兩片，對何焱耐心解釋道：“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別胡思亂想，藥片肯定不會有毒的。”

劉凱璇看見何焱在一旁暗暗地觀察着她，仿佛是看她何時會中毒倒下，那臉上的神情是一百個不相信。

無論她如何耐心地解釋，何焱就是一口咬定這維生素C藥片裡有毒。看着他那張固執的臉，劉凱璇只得嘆了口氣作罷。

每天，如果劉凱璇不催促何焱吃飯睡覺的話，他就能這樣整整地坐上一天，再能連續整整地坐上一夜。他已經不是過去她認識的那個人了，他骨瘦如柴，眼神煥散，昔日的神采蕩然無存。

無論劉凱璇如何勸說，甚至是威逼利誘，何焱就是死也不肯去看醫生。

“ 我沒病。”他堅持說。

這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劉凱璇想，也許讓何焱曬曬太陽會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她帶着他來到附近一個小公園，將他安置在樹蔭下的一張長椅上。

何焱乖乖地坐着，臉上照例是那副憂鬱的表情。眼睛沉思地看着前方空蕩蕩的草坪，仿佛那裡另外有個真實存在的世界似的。

劉凱璇想起要去不遠處的小超市買些蔬菜水果之類的，她對何焱說：“ 我去買點東西，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裡等着我。”

她在超市裡挑選着蔬菜水果等，又買了些魚蝦，不知不覺就耽誤了些時間。

等到劉凱璇回到小公園時，她發現何焱已經被曬得紅通通的了，就象煮熟剝了皮的蝦。本來他是在樹蔭的庇護之下的，但是太陽移動，將他完全暴露在正午的一輪紅日高照之下，他卻巋然不動，也不知道隨着樹蔭稍微移動一下。

何焱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了，他整天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問他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通常得等上十分鐘才有回音，而且常常是說了上半句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該怎麼辦呢？劉凱璇憂心忡忡，束手無策。

這天，家裡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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