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47)

紅葉 作品

第十六章 各奔前程 (1)

1

畢業了，就要各奔前程。

應該高興，但盧丹卻又茫然失落，那意味着一段生活的結束。

她已經習慣了的學生生活將要告一段落，未來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呢？變化總是讓人感到惶恐不安的。

自從那天在曼哈頓的海邊離別以後，安迪就不再打電話同她約會，盧丹也沒有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盧丹沒有感覺到特別悲傷，也沒有特別的挫折感，她只是平靜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這天盧丹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是凱文打來的，邀請她去酒吧坐坐。

在酒吧里，他們在一個角落裡坐下，裡面熱氣騰騰的，有很多年輕人走來走去。空氣里迴蕩着輕柔的音樂，有些傷感，有些憂鬱。

他們面前的桌上玻璃杯里點着一枝小蠟燭，蠟燭的光忽隱忽現。

盧丹驚覺時光流逝，從彼此容貌的變化就可以看出來。

她害怕地想，在不知不覺之中，時光的年輪每增加一分，青春美貌就少一分。不知在他的眼中，她又改變了多少？

凱文坐在對面，看上去他消瘦了些。在朦朧跳躍不定的燭光中，她覺得他仿佛是一張舊相冊中的照片，顯得熟悉而又陌生。  

女招待拿來了一瓶紅葡萄酒，給他們倒上酒，還送上了幾樣開胃小菜和水果。 

盧丹有些恍惚，她同凱文這樣單獨的聚會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 乾杯! 慶祝我們畢業。” 凱文提議。

“ 終於畢業了。” 盧丹笑道。

盧丹一直在喝，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酌，竟將剩下的大半瓶酒獨自喝完。

幽幽的音樂在空中盤旋迴盪，象個怨婦似的裊裊不絕地傾訴着心中的哀愁。

凱文說道：“ 你喝得太多了。”

她如果不是空腹，沒有喝得太急，就不會這麼容易醉。盧丹覺得自己的身體軟軟地往下墜，頭也昏沉沉起來。

她伏在桌子上，象個醉鬼般地打算好好睡一覺。

凱文挪坐到盧丹的身旁，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後背，低聲說道：“ 要不我們回去吧。”

“ 不，我喜歡這裡。” 盧丹迷糊地回答。

他的臉靠得很近，近得幾乎是貼着她的長髮。她抬起頭來看着他，他的臉上充滿了溫情，這溫情象水一般讓她如同浮萍一般飄蕩起來。

凱文對着盧丹笑了笑，仍然是那熟悉的笑容，她要把他記在心裡，那張臉是草葉上的露水，明天的太陽一出就會消失。

“ 你醉了。” 凱文說。

“ 沒有。” 盧丹搖頭否認。

她的臉發燙，心裡卻空空蕩蕩， 她說：“ 我的酒量好得很，我還能喝一瓶，我和你打賭，你信不信？” 

“ 我相信。” 凱文笑道：“ 可你現在不能再喝了，先吃些水果點心再說，不然你就真醉了。” 

盧丹看着凱文，但他仿佛夢中人般模糊不清，離得很遠又很近。 

一瞬間，凱文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地一吻。但是她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他的嘴唇冰涼，就象一個陌生的物體來路不明。 

盧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震住了，仿佛渴望許久卻又心靜如水，一陣清醒，又一陣模糊。

四周的聲音瞬間全消失了，只有他的影像存在。

她分明又清晰地回到了第一次看見他的情景，在一個拐彎的角落，彼此發呆地看着對方。

第十六章 各奔前程 (2)

2

盧丹走到了酒吧外面，站在檐下，抱着雙臂，呼吸着新鮮空氣。

一陣冷風吹來，讓她的酒醒了不少。

剛才發生的一幕，究竟是她的幻覺還是真實的？

凱文也出來了，手裡拿着她的外衣，說道：“ 穿上吧，小心着涼。” 

“ 謝謝你，你真好。” 盧丹朝着凱文笑笑說道。 

“ 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凱文卻這樣回答。

盧丹看着凱文，她的心裡難過。她也曾想過，要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將凱文搶過來。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這樣做自己一定會受傷害。

即使她真的同凱文結婚了，也不一定會幸福。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凱文並不愛她。

愛是不能被強迫的，被強迫的就不是愛。

在一個婚姻里，得不到丈夫真心的愛的女人是很悲慘的，就是美麗高貴如戴安娜王妃也不例外。

可惜凱文不愛她，盧丹悲哀地想着。

回到酒吧，他們仍舊在原來的位置坐下。

燈光幽暗得象一朵即將凋謝的花，她同他近在咫尺，但是又仿佛遠隔天涯。

凱文沒有說話，盧丹也沒有說什麼。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坐着，聽着音樂，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空氣中迴蕩着那一首歌：愛的代價。

一個女聲幽幽地唱着：“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象朵永不凋零的花，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話，都在我心中，只是已沒有他。。。”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愛，都將是人生美好或者不那麼美好的回憶。

從酒吧走出來，外面藍瑩瑩的天空顯得很深遠，很廣闊。 

空氣中流蕩着輕微的風聲，象一縷餘音未了的樂曲，雖然意猶未盡，卻已經結束。

該到告別的時候了。

“ 再見。”盧丹說道。

“ 再見。” 凱文似乎想擁抱盧丹一下，但終於沒有付諸於行動。

他只是笑着揮揮手告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盧丹看着凱文的背影，雖然面帶笑容，可是她的眼淚卻在心裡流。

再見了，她對着他的背影說道，為她永遠失去了他。

三年了，多少次他們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課，一起在圖書館複習功課。那些共度的美好的時光，都過去了，而且一去不返。

盧丹想不顧一切地跑向凱文，對他說：“ 你知道我愛你嗎？ ” 然後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凱文拉起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他們攜手並肩向遠方走去，一直到天長日久。

但是，這只是盧丹心中想象的情節，愛情電影中的鏡頭。

在那些愛情電影中，無論如何峰迴路轉，波瀾起伏，到最後總是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可惜真實的生活，不是浪漫的愛情電影。

殘酷的現實，總能將美好的幻想擊得粉碎。

在街頭，他們就這樣輕易地揮手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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