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93)

紅葉 作品

第二十九章 人生無常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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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查理，你記得我嗎？” 他說。

原來是他，盧丹想起來了，是在依蓮診所接替她工作的那位物理治療師。盧丹很驚訝，她同查理只是一面之緣而已，不知他為何要打電話給自己。

“ 怎麼了？” 從查理的話語中盧丹隨即了解到，依蓮的診所出事了。

查理說，診所老闆依蓮和她丈夫在一天清晨被幾名警察闖入家中戴上手銬帶走。隨後被檢方指控涉嫌欺詐保險公司，包括假冒車禍保險申請，施行不必要的醫療程序，從未實施過的造假程序等。 

幸運的是，盧丹已經離職，不然也被無辜牽連了。但是查理就沒有那麼幸運，他也被檢方作為同案犯告上了法庭。 

“ 有一次，一位病人對我說：‘ 我今天忙，沒有時間做治療，能不能讓我簽個字就走？’” 查理說。 

“ 你讓他簽字了？” 盧丹問。她想起類似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但她堅決拒絕那人簽字。 

“ 那天我忙得暈頭轉向，就讓他簽字了，我以為下次補治療就行了，沒想到他就是一個便衣警察。” 查理沮喪不已。災禍往往就在疏忽的瞬間發生。

“ 唉，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盧丹嘆息。

“ 現在我該怎麼辦？” 查理亂了方寸。

盧丹覺得查理也挺可憐的，賺大錢的是老闆依蓮，他只不過是個打工的，為了養家糊口賺那幾個辛苦錢，他也許只是為了保住工作屈從於老闆的指示而已，但出事後也成了被告。

他就是太疏忽大意了，殊不知人間到處有險惡，隨時有陷阱，燈紅酒綠中有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盧丹安慰查理：“ 你別太緊張，在美國惹上官司是常有的事情， 即便被逮捕也並不代表犯了罪。你應該找一位律師作辯護律師， 在法庭上堅持不認罪。你又不是診所的老闆，無犯罪企圖，對他們的非法欺詐行為並不知情，只是一個領取時薪的物理治療師，對公司的非法勾當完全不負責任。”

“ 我已經找了一位律師，他說類似案子都會糾纏上幾年時間，要我做好思想準備。”查理憂鬱地說，沉重的心思仿佛壓得他的聲音也沉重起來。 

烏雲的背後也有金邊。放下電話，盧丹心想，她還算幸運的，沒有被卷進這場無謂的訴訟之災中。

忽然，有人敲門。

“ 怎麼是你？” 盧丹打開門，發現門口站的是楊文森，他終於現身了。

今天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情還真多。

他的臉有點浮腫，頭頂的頭髮也有些稀疏了，額上多了幾條深深的皺紋，眼睛裡若有所思。盧丹從來沒有發現過他象現在這麼老相，他的皮膚灰暗，鼻翼兩邊有着難看的斑點。

“ 我能進來嗎？” 他彬彬有禮地問。

盧丹默不作聲，心想，如果他是來無理取鬧的，她就立刻報警。

“ 有什麼事情嗎？” 她問。

“ 是的，就在這門口談嗎？” 楊文森居然還笑了笑。

“ 請進。” 盧丹讓他進來。

楊文森環顧了四周，說：“ 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要不要我替你去超市買些什麼東西？”

“ 不用了，謝謝。” 盧丹的耳邊響起了自己客氣而冷淡的聲音，心裡仍然怨恨未消。    

她的情緒突然變得很壞，怨恨和憂傷仿佛織成了一張網，將她密密麻麻地擒在其中，她把他做過的所有可惡的事情又都想起來了。

“ 我要談的是離婚的事情。” 楊文森盯了盧丹一眼，發現她也看着他，好象是研究他話語中的真實性。

“ 你同意了？” 盧丹對他忽然改變態度而感到非常驚訝。

“ 對。” 楊文森回答。他的語氣平平靜靜，或許他也覺得再拖延下去沒有必要，也沒有好處，甚至還可能是個累贅。

“ 我問過朋友，他說象我們這樣沒有財產和子女爭議的不用找律師，自己到離婚法庭去拿張表格填寫一下，雙方簽字送去法庭就可以了。到時候法庭會把判決的離婚證明郵寄過來的。這樣除了規定的法庭費用之外，不用花一分錢。” 楊文森說。  

“ 好，你把文件準備好，我馬上簽字。”盧丹說。儘快結束這種痛苦的婚姻關係，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楊文森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準備走了，但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問：“ 你沒有醫療保險，欠醫院的醫藥費打算怎麼辦呢？” 他用眼睛觀察着盧丹，一副同情的模樣。

“ 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盧丹淡淡地回答，她看着他，她多麼討厭他，討厭他裝腔作勢的樣子。

他們之間重新又陷入無聲的沉默，仿佛某種動物落進沼澤地深處爬上不來。

楊文森不再說什麼，推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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