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讀心

文/紅葉

第二十三章 逃遁二十載的女通緝犯 (下)

警方引進的這項新技術就是：人臉識別儀。

“ 如果嫌疑人做過整容手術，人臉識別儀也能識別出來嗎？” 俞洛問。

“ 方芝正是因為做了整容手術，改變了容貌， 所以儘管被通緝多年，卻未被身邊人察覺。但是整容手術無法改變骨骼的基本結構，所以人臉識別儀能夠識別出來。”莫偵探說。

人臉識別儀就像是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任憑白骨精如何變化成美女、老太太或者老爺爺，在它的火眼金睛下都原形畢露。

方芝正是被人臉識別儀辨認出來，在南方的一座繁華城市的市中心一家商場裡被捕的。當時方芝在商場的奢侈品櫃檯賣貨，化名為思思。

“ 當然，人臉識別儀也並不是百分之百準確的，目前只是被警方作為破案的輔助手段。”莫偵探補充道。

被捕後方芝拒不回答任何問題，堅決不承認自己就是女通緝犯方芝。但是經過資料庫里DNA、指紋和血型等的比對，確認了方芝的身份。方芝在鐵證面前也不得不低頭承認。

至此，逍遙法外二十年的女通緝犯方芝終於落網。

“ 這些年來，方芝長期混跡於酒吧、夜總會這些場所。據一位與方芝在酒吧共事過的女子反映，方芝很會打扮，濃妝艷抹之下顯得漂亮溫柔，講話細聲細氣，能說會道，擅長交際，善於向客人推銷酒水提取佣金，每月收入不錯。平時方芝除上班之外學學油畫，品品紅酒，還交往過兩任男友，過着體面的生活。同事根本想象不到她居然是一個背負着命案被通緝多年的罪犯。”

隨着年齡漸長，方芝離開酒吧夜總會，她賣過化妝品、名牌包、手錶等， 被捕前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在商場裡朋友開的奢侈品專櫃裡幫忙賣貨。

而那位失去丈夫的小木匠的妻子，卻獨自拉扯着兩個孩子，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艱難度日。兩相對比，令人憤慨不已。

莫偵探說他首次審訊方芝的時候，她一直在低頭哭泣。方芝聲稱當時太年輕幼稚糊塗，都是被應峰脅迫威脅的。她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長期被應峰毆打、強暴、威脅折磨，她還被迫墮過兩次胎，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得知應峰被抓捕時她也感覺很開心，覺得警方是為民除害，她也從此解脫了。

至於莫偵探問方芝：“ 當年你為什麼要選擇逃跑而不是自首？” 

方芝解釋說：“ 主要是出於害怕的心理， 因為那些命案雖然全是應峰做的，但是當時我和他在一起，害怕自己會逃脫不了干係，怕會坐牢所以就逃跑了。”

真是推得一乾二淨啊， 俞洛心想。如果按照方芝所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應峰威脅強迫的，那麼很難想像一個長期毆打逼迫女朋友的男人，會在法庭上包攬所有的罪行，而讓自己的女人獨自逃跑活命。

而一個長期被男友毆打強迫的女人，基本上性格都很懦弱，同時也會出現心理問題，無法能象方芝那樣狡猾地逃脫、整容、而且混跡於社會上那麼久。

方芝還主動供述出一樁應峰所犯的搶劫案。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流竄的時候應峰還搶劫過一位出租車司機，但是沒有殺人。

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這個出租車司機提供了非常不利於方芝的證詞。

出租車司機回憶道：“ 我記得當時上車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讓我開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後男的掏出刀來架在我的脖子上讓我交出所有的錢，女的負責望風，他倆配合默契。”

出租車司機的證詞證明方芝並不象她自己描述的那樣，是位受脅迫的楚楚可憐的弱女子。在與應峰在一起長達六年的時間裡，她沒有受到過任何監禁，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讓人很難不相信配合應峰作案是她自己的意願。

這時，方芝在女警的押送下走進問訊室。她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身材略為發福，青春已從她的臉龐流逝，但五官端正，一雙大眼睛依然有神，看得出年輕時顏值不錯，否則也無法以美色勾引男性受害者。

但就是這雙眼睛裡透出的眼神，給俞洛一種寒氣凜凜的感覺。瞳孔里來自靈魂深處的東西是掩飾不住的。

方芝說話柔聲細氣，軟軟糯糯，總是做出一副嬌弱的樣子。不知情的人很容易被她柔弱的外表給蒙蔽了。

當莫偵探問方芝張某是怎麼死的？是否是被她殺害的？

方芝矢口否認。她咬定說：“ 張某是被應峰殺死的。”

結合讀心儀和微表情的分析，俞洛知道方芝在說謊。讀心儀顯示出來的信息和她的供述完全不同，內容是：“ 應峰交代方芝，如果他沒有按時回來，那就是出事了，讓她殺掉張某，立刻離開。”

而方芝也確實照做了。

俞洛一直在觀察着方芝，她在回答問題時聲調平穩，面部表情相當平靜，眼神空洞，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

這些微表情說明方芝的情緒穩定，她在說謊時讀心儀顯示出她的腦電波平穩，這表明她的心理素質相當強，說謊不眨眼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在長達二十年的逃亡生涯中，方芝肯定遇到過很多的人，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她都能做到從容應對，周旋得當，不露聲色。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是一個會輕易被男友控制強迫的弱女子？

法醫的證據也表明，張某脖子上的致命刀口有好幾處，顯示行兇人的力氣較小，捅了多次才將受害人殺死。刀柄上的指紋也與方芝的指紋吻合。

“ 應峰曾經向警方交代過，他在去張某家取贖金之時，被關在鐵籠子裡的張某還是活着的。”莫偵探目光如炬。 

莫偵探隨即向方芝展示了法醫的證據，從利刃造成傷口的角度、力度和刀柄上採集到的指紋，都證實了方芝就是兇手。

種種鐵證擺在面前，就算方芝再抵賴也沒有用，她故伎重演，又開始低頭哭泣。莫偵探和俞洛冷眼旁觀，那一滴滴掉落的，鱷魚的眼淚。

女警將方芝帶出去了。

至此方芝的故意殺人罪成立，她將受到法律的嚴懲。至於其他六樁命案， 真相也不是如方芝所說的她是受脅迫的，種種證據表明她是積極配合着應峰犯罪的共犯。

在寫工作報告時，俞洛想，這次的審訊過程並不複雜，但方芝的心路歷程引起了他研究的興趣。

這個案件可作為一個反面教材。

他查看資料，方芝的原生家庭並非那種典型的問題家庭，她父母的關係還是比較和睦的，家境小康，哥哥和姐姐也都從事着正當的職業，都已結婚生子。

在跟隨應峰離家出去闖蕩之前，親戚熟人老師和同學等人對方芝的評價都是乖巧、文靜、漂亮。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在親友眼中乖巧文靜漂亮的女子變成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呢？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俞洛認為老師和同學看到的方芝都是她的表象、外觀， 她復雜的內心世界他們是看不見的。莫看水面平如鏡， 要看水底萬丈深。露出水面的往往只是冰山一角。

由此可見方芝自身的主觀因素起着決定作用，她缺乏人性中起碼的良知和道德底線。

剛開始時也許正如她所說是年少無知不經世事，貪圖享樂，愛慕虛榮想過奢侈的日子，才會被出手闊綽的應峰吸引的。

但其實在骨子裡，方芝和應峰是同類，互相吸引，他們的三觀一致，應峰性格中的膽大妄為、心狠手辣也是方芝所欣賞和嚮往的的特質。

兩人此後狼狽為奸，氣味相投，互相配合，從而犯下了一系列的罪行。

而方芝的這種心理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呢？是與生俱來的？還是養育者的方法不當造成的？抑或是在成長過程中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挫折和刺激造成的？他還需要更多的資料，進行更多的研究。

俞洛感嘆，人生的道路，錯綜複雜，歧途四布。有時一步走錯，就會誤入歧途。而一旦誤入歧途，那就是一條不歸路。

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往往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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