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似落花飛絮

文/紅葉

3

每當想到女兒不知在前夫家裡過着怎樣的日子，後媽是否會虐待她，勵萍就覺得焦慮不已。在按摩店上班的時候，勵萍也表現得心不在焉。

" 你的手長得好漂亮，手指頭修長，皮膚嫩嫩的。" 客人忽然摸着勵萍的手，往下拉，一直拉到腹股溝私密處那裡，暗示着: “我這裡很不舒服，你能給我按摩一下嗎？”

勵萍迅速地抽回手，漲紅了臉:"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做。" 她重新仔細地打量着客人，大約四十來歲，樣貌端正，看上去倒不似好色之徒，她的反感頓時降低了不少。

客人沒有惱怒，表現得溫文有禮，他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十元鈔票，繼續暗示着:"這是給你的小費，還會有更多的，如果你想要的話。"

勵萍以前也會遇到客人要求額外服務的暗示，她幾乎都會立刻拒絕，語氣雖然婉轉，但態度堅決毫不猶豫。但她今天內心開始掙扎，想到自身的處境，她開始動搖，她太渴望掙錢了。

她點點頭，拿過了那張鈔票，匆忙地小聲地說:" 在這裡不方便，請你給我打電話，約個時間到我家。" 她給了他自己的手機號碼。

當晚，客人果然就打來電話預約，幾天后在約定的時間，他出現了。在門口他迫不及待地擁抱了勵萍，親了她一下。

勵萍領着他進了自己的房間，裡面的一間小臥室。她把屬於自己的小空間儘量收拾得整潔乾淨，窗台上的綠蘿已長得生機勃勃枝葉沉沉地垂下，她愛花，養了一盆蟹爪蓮，盛開的粉紅色花朵頓時讓人眼前感覺一亮。

“你的收費?” 他直截了當地問。

“120元。” 勵萍漲紅了臉，壓下羞辱感回答。

“能打折嗎？” 他問。

“恐怕不行。” 她說。

“我能用下你的洗手間嗎？” 他四下張望，彬彬有禮地問。

“在那裡。” 勵萍指給他看，公寓只有一個洗手間，她與兩位室友合用。但這已比她當初剛來紐約時的情形好多了，她住過地下室，也住過與三戶人家十二個人合用一間廁所的房子。

客人進了洗手間，很長時間才出來，出來後他卻站在那裡沒動，只是看着她，仿佛在饒有興味地研究一件新奇的事物。

“ 你怎麼了? " 勵萍懷疑地問。

“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他回答說，匆匆抬腳向外走去。

勵萍象多疑的動物般嗅到了暴風雨來襲，仿佛有哪裡欠妥，但是又無法確定到底是什麼。客人的突然離去讓她惴惴難安，彷徨疑惑，心神不定。

她不知道此時她已經是警方掃黃的網中之物了，而那位客人則是負責釣魚的臥底警察。

這晚，掃黃行動組的警員在據點集合，溫習了當晚的行動方案。他們商定了這次任務的各種暗號，測試完畢錄音等裝備，三輛警車趁着夜色出動了。

接近首個目標也就是勵萍所在的公寓後，為了不打草驚蛇，警車停在距離不遠處的另外一條街上。

臥底警員出發了，他穿着便裝，戴着棒球帽，裝成買春客到達了勵萍的住處，順利進了她臥室的門。他們之間討價還價的對話已被他偷偷地錄音，將作為她提供非法性交易的法庭證據。

這一切完成後臥底警員藉故走進洗手間，用衣袋裡暗藏的發送器向同伴發出暗號，告訴他們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了。

收到臥底警員的信號，待命的三輛警車立即出發，迅速抵達這條街。四名負責逮捕的警員下車衝進公寓樓，爬上樓梯與臥底警員匯合，他指認了勵萍的房門。

“開門，警察。" 就在警察在外面用力敲門之時，勵萍猶如網中的困獸般驚慌失措，她的頭腦一片空白，寒氣猶如某種善於攀爬的藤蔓植物沿着脊柱向上延伸着，她的身體風中落葉般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如果她進監獄了該怎麼辦？如果被親戚朋友知道了她怎麼有臉見人? 此時腦海里唯一的念頭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逃到了陽台上，勵萍卻沒有勇氣跳下去，理智這瞬間拉回了她，她害怕，她怕死，怕死得鮮血淋漓，也怕她死了以後女兒就在世上孤苦伶仃沒有親娘了。

街邊停着三輛警車，一溜兒雁翅排開。仿佛當頭棒喝，在被押解上車時，勵萍的腦袋嗡地一下，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在頭輛警車裡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就是那位客人，原來他是個臥底警察。他也看着她，絲毫也不畏縮和她目光對視，還衝她單眼眨了眨，那戲謔的神情仿佛在嘲笑着:"你上當了。"

勵萍被戴上手銬，被匆忙帶上警車。

鋪天蓋地的羞辱感讓她的眼眶裡盈滿了茫然恐懼的淚水，她心中的絕望像肆虐的暴風雪呼嘯來襲，令她窒息戰慄，壓在她的頭頂，讓她感受到某種無法逃避、難以承擔的衝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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