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華爾街情人 (2) |
送交者: 紅葉Redleaf 2022年10月20日12:13:32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短篇小說: 華爾街情人 文/紅葉 2 徐忠毅訂了第二天下午直飛上海的航班,這幾年他經常做中美兩頭往返的海鷗,對飛來飛去的那套程序早已駕輕就熟。 飛機起飛後,他從空中俯視紐約這個繁華的城市,水泥森林般的高樓大廈,一棵棵一簇簇堅實挺拔地聳立在平地上,隨着飛機高度的上升,逐漸變得如同模型般玲瓏小巧。 他努力尋找着曼哈頓華爾街,尋找着他診所的位置,但沒找到。他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近乎激情般狂熱的愛,啊,他多麼喜歡那塊小天地,它帶給了他財富榮耀和驕傲。 隨着飛機越飛越高,機翼下厚厚的棉絮般鋪開的雲層讓人產生一種溫暖穩妥的錯覺,仿佛不是身處在萬丈虛空之上。 他心想,這周末有個慈善酒會他本應出席,可惜要錯過了。他是樂善好施之人,這類型的酒會他差不多一兩個月就要參加一次。 布置高雅華麗的酒店大廳里閃爍着水晶吊燈的光芒,桌子上鋪着雪白的桌布,擺放着漂亮的插花,限量版的鍍金瓷器餐具透着典雅奢華,身着禮服的侍者彬彬有禮地送上美酒佳餚,不時有人拿着酒杯過來同徐忠毅寒暄打招呼,聊天。 來賓們都是各界的精英人士,而這些人也是樂於與他交往的,他是成功的內科及痛症醫生,在紐約曼哈頓華爾街開有自己的診所,同時還在一家醫院做兼職。 這時空姐殷勤地過來問徐忠毅想吃些什麼?喝點什麼? 他吃飽喝足之後,打開前方的液晶屏幕,看了場電影,又要了一杯紅酒,在微醺舒適里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二十多年前,徐忠毅也是坐着飛機,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留學,如今他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美國夢。這一切成績都是通過他自己艱苦努力奮鬥得來的,不靠爹娘不靠任何人,他為之自豪。 最辛苦的是他在紐約一家醫院做住院醫生的那陣,隨叫隨到,凌晨五點起床,忙到半夜才睡,每天只能睡上四、五個小時。病人、上級醫生,每個人都挑剔得很,他要情商高超,處事八面玲瓏, 細緻入微,吃苦耐勞等等才能生存下來。智商不用說了,能讀醫的人智商都不差。他很勤奮刻苦,但周圍每個人都很刻苦,競爭異常激烈,做醫生這一行,辛苦是總所周知的。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克服對死亡的恐懼,雖然作為醫生來說,這是司空見慣之事。但他仍然清楚記得第一次直面病人的死亡帶來的心靈衝擊,那還是在他初做實習醫生的時候。 那晚他在醫院值班時,指導醫生召喚他說:“ 你去看看四床的那個病人死了沒有?” 四床的病人是孤老,自入院後就只有一兩個朋友來看望過,年齡九十有六,全身器官早已衰竭。 徐忠毅走進病房,看見那個衰老的病人躺在白床單上沒有一絲聲息,臉色蒼白得沒有任何血色,皺紋密布的皮膚松塌塌,眼睛半睜着似乎還捨不得離開這個熱鬧的人世間。 徐忠毅將顫抖的手放在病人的鼻子下,氣息全無,又翻開病人的眼皮看了看,再查脈搏,確實是毫無生命體徵。 他回來答覆:“ 死了。” 指導醫生面無表情地唔了一聲,然後教他如何寫病人的死亡報告,晚上十點鐘的時候,辦公室里只剩了他一個人,支撐着沉重的眼皮寫着長長的一頁又一頁的報告。 熬過了那段艱苦歲月,他終於迎來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收穫的季節。 這些年來徐忠毅開診所錢賺了不少,但煩心的事情也不少。有難伺候的病人,手下的那些職員也不是個個都是那麼好對付的。雖然母親已逝,但年邁的父親卻折騰得他夠嗆,這幾年總是生病,每次一病重他就得中美兩頭來回跑。 他醒來的時候,打開飛機窗板,發現外面的陽光燦爛,亮得有些刺眼。他忽然心生感慨,光明與黑暗在高空之上如此迅速的轉換,多麼像人的命運,前一秒還風光無限,下一分鐘就跌落谷底。 廣播裡傳來機長的聲音,通知飛機即將降落,請乘客系好安全帶。機長的技術不錯,落地平穩沒有太大的顛簸感,滑行了一段距離後飛機緩緩地停住。 妹妹開車到浦東機場來接他,見面時不等他開口就說: “ 爸好些了,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 “ 那就好,辛苦你了。” 徐忠毅對妹妹說。 年初時父親已經病危一次,但老頭頑強地熬過來了,這次總算也平安無事。唉,又白跑一趟,他心想,但隨即又為這念頭迅速生出一種負罪感。 父子情深,他不想錯過父親人生的最後一刻,他想要在那時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盡做兒子的孝心。他眼前又閃過那些蒼白的臉。 他去醫院看望父親,老父居然能起床了,情況穩定,看見兒子心情大好,臨走送他一幅自己的書法作品,讓他帶回美國去。 徐忠毅打開看了看,是工整隸書的《大醫精誠》,當了一輩子保健醫生的父親曾經也是個文藝青年,業餘時間喜歡寫寫畫畫。徐忠毅則對這些不感興趣,他認為那是浪費時間。 徐忠毅又住了兩天,就匆匆趕回紐約。 抵達紐約時臨近午夜,在機場徐忠毅叫了輛出租車回家。這幢豪宅有六個臥室,妻子早和他分房睡,兒子的房間裡也悄無聲息。他象個鬼影似地靜悄悄地閃進了自己的家。 妻子李倩和他在國內是醫學院同學,成績差不多,但到了美國後,就分出高低來了。 妻子未能通過嚴苛的美國醫生資格考試,只得考了張護士執照,在一家醫院做護士。 那些年妻子確實很辛苦,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兒子,等到他能賺錢時,妻子就立刻辭職不幹了。 他有時也會感嘆,人生仿佛一場通關遊戲,如果在某個關卡未能順利升級,就會被打回原地重新開始。僅僅聰明努力是不夠的,還要加上點運氣,而他則是位幸運兒,每次都能得到上帝的眷顧順利過關。 這幾年徐忠毅和妻子在同一個屋檐下分房而居,他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反而變好了些,他們不再為一些瑣事而爭吵,而是客客氣氣的,相敬如冰。 他記得當年在他們婚禮上李倩還聲情並茂地朗誦了舒婷的一首詩《致橡樹》,有幾句好像是“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現象和你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里。。” 如今他們更像是移植到美國的兩棵樹,中間隔着一條看不見的鴻溝,地下的根再也握不住,地上的枝葉更是觸不着。 妻子平日喜歡看的那些國內電視連續劇和韓劇比如什麼《甄繯傳》、《來自星星的你》之類的他根本不感興趣。而他熱衷的股票投資妻子也不懂。除了談談兒子,他們似乎找不到別的共同話題。他們每天會發個微信互報平安,打電話則是有事說事,沒事各管各。 而他每次和兒子說話,兒子都是敷衍了事地應付着。兒子的微信對他屏蔽了朋友圈,他根本不知道兒子腦子裡在想什麼,在和什麼人交往。 徐忠毅拿出手機,凌晨兩點。他發現有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寥寥的一句問候語: “ Hi! ” 旁邊是一個笑臉。 他想不起這是誰,也許是發錯的。躺在床上,一陣陣孤獨感如同浪濤般向他湧來,清冷的月光將他緊密地包圍着,他望着窗外,暫時無法入眠。 在曼哈頓一幢公寓樓里,另外兩個年輕女人也還未入眠。 每天從酒吧下班後,麗莎總是路過第五大道上蒂芬妮珠寶店,就象電影<<蒂芬妮的早餐>>那樣。但她從不進去,她知道那店裡的東西都很貴,她買不起。 在房價高昂的曼哈頓,麗莎只能和室友薇拉合租一間公寓。美國中部的貧困小鎮出生長大的麗莎高中畢業後就來紐約尋找機會,她想當一個名模或者是電影明星,可是大都市從來不缺野心勃勃的漂亮姑娘,在紐約沒錢沒背景想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這座城市,不知造就了多少傳奇故事, 但也讓許多人的美夢破滅。 “ 今天感覺脖子酸痛,想必是那天撞車引起的,真倒霉。” 麗莎對薇拉說。 “ 我認識個律師,免費替你打官司,明天去諮詢一下。” “ 好啊。” “ 麗莎,我要結婚了。” 薇拉拿指甲鉗修着指甲,忽然說。 “和誰?” “我的男朋友。” 麗莎認識薇拉的男朋友,在曼哈頓開出租車,三十多歲相貌英俊的格魯吉亞人,說起他戰火下的祖國,滿眼落寞神傷。 “ 你就甘心嫁給這個窮小子?” “ 我沒有你那麼好的條件,你長得美,又聰明,才二十歲。 我今年已經二十八了。我怕寂寞,所以這輩子不可能一個人過。我也不能沒有愛情,我總得嫁給地球上的某個男人,是不是? 他雖然窮點,但是他聽我話,對我好,忠誠可靠,這就夠了。”薇拉說。 麗莎忽然想起那張名片,是撞車時那人給她的。 “ 咦,他居然是個醫生。他開的診所在華爾街。”麗莎從衣袋裡找出名片。 “那他肯定很有錢。” 薇拉隨口說。 麗莎的心象被線牽動了一下,一個念頭倏地鑽進了她的腦海。雖然沒錢沒家世背景,好在她還擁有美貌和青春。。。 上一章:華爾街情人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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