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三十三章 表妹來了

秦風是被外面的敲門聲所驚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看看床頭的小鬧鐘，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沒想到他竟睡到這麼晚。平時他最晚早上十點前就起床的。

再看看身邊，沈雲飛已經沒了蹤影，哦，他今天早起要訓練，應該早走了。

他側耳傾聽，敲門聲停止了，也許是找錯人家的。

不急於起身，秦風將雙臂枕在腦後， 回想着昨夜發生的事情。朦朦朧朧的，如夢如幻，似乎隱藏在迷霧般的光影里。

是什麼時候他對沈雲飛的感情發生微妙的變化了呢？是那次醉酒，還是更早，在香港共同生活的幾個月裡；或者是更早，在那些躲防空洞的日子；抑或更早，在他們合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時候。

在那些難忘的、刻骨銘心的回憶中，他忽然覺得感動得要流淚了。懷抱着這些珍貴的記憶，他暖洋洋地躺在床上，久久不願動彈。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時候誰會來？ 也許是收水電費的。

他高聲說：“ 請等一下! 馬上來了!”

翻身下床，他渾身酸痛，仍然感到疲憊不堪。單人床不大，昨夜為了儘量騰給沈雲飛空間，他整夜側身睡着，維持着一個僵硬固定的姿勢。

抓了抓凌亂的頭髮， 他隨便套上件衣服， 往門口走去。

打開房門，“ 哪位？。。。” 秦風剛想開口詢問，卻驚愕地發現，身邊放着一個旅行箱，站立在門口的，竟然是他的表妹陳妍儀。

她烏黑的頭髮中間分開，梳成兩根長辮子，繫着淡紅色的蝴蝶結。白淨的面龐上，一雙水汪汪的沉靜的眸子，正笑盈盈地注視着他。

“ 表哥，我敲了半天門，你才來開門! 我還以為屋裡沒有人!” 陳妍儀笑道。

秦風愣在那兒。低頭看看自己，才從床上爬起來，頭髮凌亂，沒洗臉，一副衣冠不整的狼狽樣。

陳妍儀快樂地笑着：“ 你怎麼才起床？ 懶蟲，都日上三竿了!”

秦風清醒了過來，眨動着眼睛，他望着她， 驚奇地問：“ 你怎麼來了？”

“ 我，正兒八經考來的。” 陳妍儀得意地笑着說：“ 我考上了聖約翰大學。”

“ 哇，你太棒了，中狀元了啊。” 秦風驕傲地想，他的這個表妹， 從小就成績優秀，現在居然考上了上海有名的聖約翰大學。有幾個女孩子能考上大學，又有多少女孩子能象她這樣聰明，這樣出類拔萃的。

他端詳着表妹，她文雅而清秀，比一般女孩子，身上更多了一份書卷氣。  

“ 快進來吧。” 秦風說。他幫表妹拿起行李箱。

陳妍儀走了進來，好奇地四面張望，她在一張椅子裡坐了下來。

房間裡放着兩張單人床，有張小書桌， 桌上的鏡框裡是一張照片。

她迷惑地問：“ 表哥， 你這裡怎麼有兩張床？” 

“ 沈雲飛也住這兒。” 秦風一面洗臉刷牙梳頭髮，一面回答：“ 這公寓太小，所以我們只能擠在一個房間裡。”

“ 沈雲飛？ 他也住這裡？” 聽見沈雲飛的名字，陳妍儀的眼睛頓時發亮了：“ 你怎麼沒在信里提起過？”

“ 我。。。忘了。” 秦風支支吾吾地說。

陳妍儀拿起那鏡框，仔細端詳，是一張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照，秦風扮演的羅密歐，但那扮演朱麗葉的，竟是沈雲飛!

照片上，沈雲飛飾演的朱麗葉站在陽台上，與秦風演的羅密歐深情款款地對視着。

“ 哇，表哥，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 陳妍儀驚呼着：“ 沈雲飛反串的朱麗葉，真是太漂亮了。”

“ 就演了一場，那次姚夢雪。。。突然生病，找不到合適的女演員，沈雲飛只好臨時救場，出演朱麗葉。” 秦風說。提起姚夢雪的名字，他的心仍然隱隱作痛。 

陳妍儀仍然在那裡讚不絕口：“ 哇，沈雲飛的扮相太漂亮了，比真正的美女還漂亮，只有他才擔得起這四個字： 風華絕代。表哥，你再印一張送給我，怎麼樣？”

“ 沒有底片，在廣州空襲時丟失了。” 秦風說。

秦風走到廚房裡，倒了一杯茶，他忽然發現廚房的飯桌上，有張紙條。他伸手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沈雲飛的字跡，上面寫着：記得吃早飯。

他把那紙條看了又看，壓在胸口上，覺得每個字都暖暖地在他的心頭流過。

“ 喝茶。” 秦風把那杯茶放在陳妍儀面前。

“ 別客氣，我自己來。” 陳妍儀說。

“ 姑姑好嗎？” 

“ 很好，就是經常想你。她說，已經有一年多沒有看到你了。” 

他也想念姑姑， 可惜遠隔千里， 交通不便，無法相聚。

“ 有什麼吃的嗎？ 我餓了。” 陳妍儀問。她也不客氣， 自己走到廚房裡，揭開飯桌上的紗罩，看見裡面有一碗粥，一碟炒雞蛋。

“ 這是誰做的？” 陳妍儀大驚小怪地嚷了起來：“ 炒個雞蛋都能炒焦。” 

“ 你別動， 我來吃。” 秦風急忙說。

沈雲飛並不擅長烹飪，雞蛋炒焦了，忘了放鹽了。

但無論他做的多麼難吃， 秦風還是滿臉幸福的笑容，把那碟炒雞蛋吃得光光的。

秦風熟練地鋪好了床，疊被，整理着房間。他每天都有許多家事要做：打掃房間，做飯，收拾碗筷，甚至連他們的衣服被單枕頭套，都是他在洗淨，晾曬，熨燙。從不讓沈雲飛插手。

“ 你住哪裡？” 秦風問。

“ 住校。今天就要去學校註冊報到。” 陳妍儀說。

“ 我陪你去學校報到，我晚上工作的時間是五點開始，白天有空。” 秦風一邊在廚房炒菜，準備午飯，一邊說。

“ 沈雲飛什麼時候回家？” 陳妍儀問。

“ 他現在做實習警員，總要到晚上七點左右才回家。”秦風說。

吃完了午飯，陳妍儀磨磨蹭蹭的，似乎仍然不想走。

秦風看透了她的心思， 催促道：“ 快走吧，你今天要辦的事情還有很多，去學校註冊，還要到宿舍安頓下來。”   

坐在電車上，陳妍儀的眼睛一眨不眨， 瀏覽着車窗外面的景物， 初到上海，她對什麼都新奇，什麼都充滿着興趣。

這就是十里洋場，花花綠綠，繁華熱鬧的上海灘，沈雲飛從小長大的地方。陳妍儀興奮地想着，如今她終於來了。為了他，她拼命地日夜苦讀， 就是為了考上一所在上海的大學，靠近他的身邊。

沈雲飛， 她多想今天就見到他!

寬闊的馬路，路邊的商店，那些衣着時髦的行人，都讓她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她對秦風興奮地說：“ 表哥! 外灘，南京路，大世界，永安百貨公司，大光明電影院，國際飯店，還有好多地方，我都想去看看!”

“ 不着急。” 秦風沉靜地笑道：“ 你以後有的是時間，這只是你來上海的第一天。”

陳妍儀望着秦風說：“ 表哥，等會兒到學校註冊完畢之後，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 你想去什麼地方？”

“ 警局，沈雲飛工作的地方, 我想見見他。 ”

“ 哦。” 秦風聽後愣了一下，說：“ 改天吧，今天的時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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