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小說： 風雲賦

文/紅葉

第九十三章 避居靜山寺 

靜山寺周圍綠樹成蔭，清泉石流，風景清靜幽美。寺內除了方丈外，還有四位大和尚，一個小和尚，每日誦經禮佛，打掃庭院，修剪花木，不問世事。

沈雲飛安靜地休息了幾天之後，緊張的心情也有了緩和。

悟然方丈對沈雲飛很是客氣，因着褚文輝的親戚關係，也因着秦風臨走之前留下了足夠的銀元，並再三懇請他多關照。

既是帶髮修行，所以悟然方丈也不苛求沈雲飛每日必須背誦經書，打坐念佛，他只需自己做些動手洗衣，晾曬被褥，整理禪房的家務活，再做些劈柴挑水，打掃庭院之類的粗活。

沈雲飛從小在傭人們的伺候下長大，不諳家務。自從和秦風在一起後，秦風亦心甘情願地替他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但如今即便在寺中要做些粗活也是應當的。

吃食仍是不習慣的，一日三餐，沒有任何葷腥，沈雲飛努力地適應着，只求能果腹就行，慢慢地，他倒也逐漸習慣了吃素。

晨鐘暮鼓，清靜寂寞，日子就顯得格外漫長。他靠抄錄經書來打發時光。點上香，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將佛經抄錄下來，藉以撫平千絲萬縷的思緒。

最難以忍受的就是精神上的寂寞和孤獨，白天還好，到了夜晚，夜深人靜，長夜漫漫，聽着靜山寺檐下的銅鈴在風中發出叮噹的響聲，孤枕難眠。

這幾年來他的身邊總有秦風陪伴着寵愛着，如今卻形單影隻，被冷衾寒。

朦朧入睡後，沈雲飛恍惚地做着夢。仿佛還是在上海，黃浦江蜿蜒着流過去，秦風和他兩人並肩在江邊走着，似乎要去什麼地方，但是具體的方向卻是模糊的，他們只是順着江邊漫無目的地走着。

迎面卻是唐雨姍走過來，她笑吟吟道：“ 雲飛哥哥，你一向可好？我等你好久了。”

“ 有什麼事嗎？” 他冷然地問。 

“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唐雨姍咯咯地輕笑着。

她穿着一件火紅的旗袍，濃妝艷抹，漆黑的眼珠向四周放射着嫵媚的光線，長長的睫毛如同寒鴉般在雪白的面頰上投下陰影，婉轉嬌笑聲中卻帶着絲絲寒氣。

忽然，唐雨姍朝他惡狠狠地撲過來，猛地抓住他的衣襟，長長的十根手指甲上塗着鮮紅欲滴的蔻丹，像血般尖銳刺目，直刺向他的眼睛。

他大驚，急忙閃避，卻腳下一滑，掉落在黃浦江水中。。。

“ 快走。” 恍惚是褚文輝趕來，急促地對他：“ 你怎麼還不走？趕快逃走吧!” 

驀然驚醒，下雨了，陣陣淒涼的雨點敲打在窗戶上，山中不知名的鳥類哀叫聲如同鋒利的刀在窗櫺刮過，驚心動魄， 牽動離情別恨。

他難以再次入眠，輾轉反側，直到天明。

這天，風和日麗，閒來無事，小和尚靜溪說：“ 覺明師兄，今日天氣不錯，咱們一起去外頭走走罷。”

沈雲飛答應了，二人一同出去。

山區多的就是山，高峰入雲，低谷疊翠，宛若碧玉屏風，青螺玉盤般徐徐迤邐展開。

這些山峰雖然籍籍無名，但景色幽美卻不亞於名山奇峰，白紗般的輕霧籠罩山頭，山谷底有一帶江水蜿蜒流過，山光水色掩映，說不盡的秀麗美好。

沈雲飛看着眼前的美景，目光茫然，如果此時秦風能陪伴在身邊，該有多好。他又開始想秦風了，思念之情再度侵入心頭，浸透五臟六腑。

小和尚靜溪年方十二歲，自幼出家，對紅塵外界一無所知。只知每日誦經念佛， 打掃庭院，安靜度日，無憂無慮。

他笑着對沈雲飛說：“ 覺明師兄，你去過山下的清泉鎮嗎？”

沈雲飛搖搖頭。

“ 清泉鎮是這附近十里八鄉最大的鎮子，每月初一、十五趕集的日子，附近的村民們都會聚在清泉鎮，好熱鬧。到時候我們下山去逛逛好嗎？” 靜溪說。

“ 下山逛集市，你師父不管嗎？” 

“ 師父在趕集的日子有時自己也下山去逛，他從來不禁止我們。”

悟然方丈生性溫和，對寺中眾人並不特別嚴加管束苛責，只要大致不出差錯就行。

沈雲飛想起一首唐詩來，教靜溪背誦：

“ 松下問童子， 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 雲深不知處。”

靜山寺周圍的山區地形複雜偏僻，與外界隔絕，千百年來附近的村民們過着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傳統生活。民風強悍淳樸，除非本地人帶路，否則很容易在茫茫大山中迷失方向，所以日寇從未踏足過。

十里八鄉的村民中亦有虔誠的善男信女，靜山寺平日裡就依靠善男信女捐贈的銀錢維持，往常門庭清靜冷落，但近日來忽然多了香客，特別是女香客。尤其是做法會的時候，更是熱鬧熙攘。

醉翁之意不在酒，寺中眾人心照不宣，這些女香客主要是衝着覺明師兄來的。

沈雲飛進寺後不久，就無可避免地像一顆皎潔的遺世明珠般地被發現了。

人們紛紛傳說，靜山寺里新來了一位帶髮修行的年輕法師，一身白衣，面如美玉，目若寒星，俊秀如同仙人下凡，風華絕代。

原以為遠離了上海，寄居在佛寺之中，聽着暮鼓晨鐘，就可以逃避紅塵，然而，依舊躲不開世事。

躲避只能讓人們的好奇心更甚，既然躲不開，那沈雲飛索性大方從容，每到黃昏時分他會走出來一會兒，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向眾香客雙手合十以示敬意，面容風淡雲輕，任憑觀賞。

有幾位妙齡女子對沈雲飛一見傾心，其中一位是本地富戶家的女兒賀翠英，今年十八歲。

沈雲飛和她平日裡見到的鄉野男子太不同了，他相貌俊美氣質出眾，翩翩如玉樹臨風，只一眼就讓她深深淪陷。

“ 他真好看啊，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一樣。”賀翠英痴迷地遠遠望着沈雲飛說。

“ 他為什麼會出家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看破紅塵的？” 賀翠英的女伴小秋說，她有張蘋果般圓圓的臉，笑起來臉上蕩漾着一對小酒渦，長得相當活潑可愛。

“ 他是不是受了什麼情傷，或者是心愛的女人死了，所以才出家修行的？” 另一位女伴清清猜測着。

“ 不知是什麼樣的女人，才有福氣做他的妻子呢。” 小秋笑嘻嘻地說，臉上那對可愛的小酒渦若隱若現。

“ 你去勾引他，也許你能勾動他的凡心，讓他回歸俗世，娶妻生子。” 小秋笑道。

“ 你去，你去。” 清清嘻笑着，推着小秋。

“ 我可沒那個本事，翠英姐是咱們十里八鄉最漂亮的姑娘，你去試試，我不信他就不動心。”小秋對賀翠英說。

“ 你們這些人真無聊。” 賀翠英臉一紅，忽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她莊重而嚴肅地說：“ 咱們這樣議論人家很不好，法師進去了，咱們也回去吧。”

沈雲飛遠遠地接觸到女孩子們那真摯的、坦率的、熱切的目光，他對這種愛慕的目光並不陌生。

只是，他的心中永遠只有秦風，早已被占據得滿滿的，不會有別人的位置，也不會被任何人取代。

他們已經相遇相知五年了，在這五年裡， 他們一起共渡過許多艱難險阻，許下天荒地老、永不變心的誓言， 一天比一天更愛對方，彼此的生命已經牢牢地結合成一體，密不可分。

天空的星星，閃爍地布滿了夜空。在山裡仰望星空，和在上海灘抬頭望見的星星是不一樣的。山裡的星星，擦拭得明亮晶瑩，尺寸也仿佛放大了一倍。晚風吹在身上，清新而沁人肺腑。

沈雲飛走進寺內了，他走着，心裡想着，什麼時候他才能與秦風重聚，朝朝暮暮地生活在一起呢？

他深深地、幽幽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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