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109章 風雲重聚        

秦風此次的上海之行仍然沒有獲得有關沈雲飛的任何新的線索，褚文輝早已搬家，也已經離開了警局，不知所蹤。

韓怡婷從聖約翰大學畢業後去了西北，如同斷線風箏般失去了聯繫。只是短短幾年的時間，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全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回廣州之前，趙鴻志在家裡準備了酒菜為秦風餞行，孟超和建築公司的幾位舊同事都來了。

“ 秦先生，您在廣州開五金商店大材小用了，回上海來吧。如今抗戰勝利，局勢好轉，咱們重開建築公司，大家都日夜盼望着你回來呢。 ” 孟超說。

“ 是啊，秦先生，回來吧，回上海來吧。” 眾人紛紛挽留。

秦風仍然婉言拒絕，他說：“ 多謝各位的美意。姑姑年紀大了，葉落歸根，還是想回香港老家。等到香港局勢好轉之後，我們一家就會離開廣州去香港。”

在趙鴻志和孟超的心目中，上海是繁華大都市，香港只是南方的一個小城罷了，況且那裡人口又少。

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強求，見勸說無效，他們也只得作罷，依依不捨送別了秦風。

廣州的秋天稍稍降溫，天空碧藍如洗，鮮花依然盛開，楓葉慢慢變紅。只需穿襯衫，早晚稍稍加一件薄外套而已。

秦風回到廣州後，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軌跡上。每天忙忙碌碌，工作，家庭，占據了他所有的時間。

這天晚上，秦風照例到鴻福雜貨店幫忙。剛進門，董振麟就迎了出來，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 你猜猜誰來了？”

“ 晴晴，是你回來了! 太好了!” 看見屋裡的來客，秦風驚喜地喊。

自從上次一別，他已經有五年多沒見過董晴晴了。

這次董晴晴趁軍隊休整期間，攜夫挈子回來探親。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轉眼之間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董晴晴的丈夫呂征是她在黃埔軍校的同學，畢業後兩人就結婚了，次年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董晴晴在軍中後勤部工作，雖然屬於非戰鬥人員編制，但是也經常參與軍事行動，在戰爭中經受着比男兵更艱苦的考驗。

她不僅和男軍人一起行軍轉戰，承擔各種後勤工作，還要盡到做妻子和母親的責任。

這幾年堅苦卓絕的磨練，已經將一位靚麗的嬌小姐變成了堅強、英姿颯爽的女戰士。

摟着兩個聰明可愛的小外孫，董振麟喜不自勝，笑得合不攏嘴，他連忙招呼秦風坐下，說：“ 今晚我們好好喝一杯，慶祝一下。”

董晴晴親自下廚，手腳麻利地做好一頓豐盛的晚飯。秦風驚異，董晴晴過去可是不諳廚藝的，轉變真大。

“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是五年呢。” 董晴晴笑道。

飯桌上，作為長輩，董振麟舉起酒杯說：“ 今天我太高興了。咱們一起舉杯! 一祝抗戰勝利! 二祝合家團圓，親朋好友重聚! 三祝祖國昌盛，生活美好!”

呂征端坐在董晴晴的身邊，他來自東北，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由於是家中長子，自幼就擔當起給弟弟妹妹做榜樣的責任，他的性格沉穩，吃苦耐勞，與董晴晴在黃埔軍校相識、相愛而結成夫婦。

他也不多話，只是含笑地看着愛妻與岳父談天說地，殷勤地給大家倒酒布菜，照顧着兩個年幼的兒子。

董晴晴忽然提起：“ 秦風，我已經打聽到了沈雲飛的消息，他在八十四師擔任營長。”

他還活着，他回來了。

忽然間，秦風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憾力之強，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秦風強作鎮定，問道：“ 八十四師，駐紮在哪裡？”

“ 八十四師已經進入廣州了，怎麼你們沒有見過面嗎？”

董晴晴還在說着什麼，秦風已經聽不見了。心底只是循環重複着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 他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當晚回家後秦風徹夜未眠，激動和興奮的情緒互相交織， 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心潮澎湃起伏。在未有親眼看到沈雲飛之前，他小心翼翼地守護着這個消息，沒告訴姑姑，生怕好夢破滅。

怎麼也睡不着，他抬頭看窗外，天邊的那輪月亮像銀盤般晶瑩，廣寒宮中的嫦娥抱着玉兔，桂樹搖動，拂了一身的明光清影。

天怎麼還沒亮？ 

次日一早，秦風就迫不及待地按照董晴晴給的地址找到了部隊駐地。

“ 報告! 沈營長，你表哥來看你了!” 一位執勤的士兵將秦風領到營地的一間房間前，敲了敲門，喊道。

門沒關，吱地一聲開了。士兵見狀敬了個禮，然後就離開了。

沈雲飛轉過身來，他穿着白襯衣，軍褲，右臉上有一道深深的、長長的翻紅傷疤，從嘴角直到右眼下，毀壞了往日的俊美容顏。

是他! 真的是他! 秦風激動起來，他還活着，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 你是哪位？” 沈雲飛淡淡地問。

“ 我是秦風。” 秦風聞言一怔，沈雲飛居然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嗎？

這幾年的魂牽夢縈，刻骨思念，沈雲飛的身影在秦風腦中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他不會又是在幻想吧？ 秦風不敢眨眼，生怕眼前出現的沈雲飛只是他的幻覺。

“ 秦風，請坐。” 沈雲飛非常平靜地說，他拉過一張椅子，說：“ 我去給你倒杯水。”

沈雲飛走到靠牆的小桌子旁，拿起熱水瓶，在一個搪瓷杯里倒上水，遞給秦風。 

這三年來，秦風曾經千百次幻想過他們的重逢，激動，狂喜，擁抱，就是沒有想到過竟然是這樣冷淡的場景。

秦風幾經艱辛，才克服住喉頭積攢的哽咽，見屋內無人，他情不自禁地抓住沈雲飛的手說：“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沈雲飛微微一笑：“ 你恐怕已經認不出我了。”

“ 怎麼可能？” 秦風定定神才說：“ 雲飛，我一直想念着你。這三年來，你是怎麼過的？當年為什麼你沒有來廣州和我們相聚？ ”

久別重逢應該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可是沈雲飛的態度卻冷靜得出奇。

沈雲飛輕輕地掰開秦風緊緊抓住他的手，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語氣凝重：“ 這幾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句兩句解釋不清楚。抗戰終於勝利了，但有很多戰友倒在了勝利曙光到來的前夕，沒能等到這一天。” 

手心還留着與他肌膚接觸時的溫度，秦風到這時才肯定面前的沈雲飛是活生生的真人，而不是來自他的幻覺。

“ 姑姑，還有孩子們都很想你。你能不能跟我到家裡去，看看他們？” 

“ 今天我要練兵沒有空，給我地址，明天，明天下午我去看你們。” 沈雲飛站起身來，從牆上掛鈎處取下槍殼，換上軍裝，穿戴整齊，似乎準備出去了。 

秦風飛快地在一張紙上寫下家裡的地址，小心翼翼地問道：“ 雲飛，這三年來，你想我嗎？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你。”

沈雲飛含蓄地回答：“ 有時候也會想起過去，謝謝你來看我。”

推開門，沈雲飛徑直出去了。

秦風還在坐着發呆，過了一會兒，他才站起身來，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外面晴空萬里，如同一汪碧藍純淨的藍寶石般沒有半點瑕疵，微風稍稍搖動樹梢，偶然有幾朵白雲飄過，來去自若，任性而為，轉眼之間便在天空消失了蹤跡。

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秦風徑直走進臥室，關上門。他只覺得疲倦萬分，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醒來之時已經天黑，也是一個月圓之夜，天邊的月亮圓滿似一輪銀盤，銀紗色的月光如水傾瀉進來。

屋裡並不冷，但有股徹骨的淒涼感卻貫通了秦風的全身，昨晚那瘋狂的盼望和喜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椎心的疼痛。

沈雲飛對待自己太過冷靜客氣了，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這時他才發覺臉頰潮濕，原來是眼淚，他用手抹去，但淚水抹去又來，如同小溪般連綿不斷，總也抹不淨。他只得趁黑暗無人之時讓它盡情地流淌，流個痛快。

姑姑詫異，秦風回家後就將自己關在臥室里許久，已經是夜晚了，也不出來。

她終於忍不住敲了敲臥室的門，過了片刻門開了，看着秦風紅腫的雙眼，姑姑更加詫異萬分了，她從來沒見秦風哭過。

“ 你怎麼了？” 姑姑驚訝地問。

“ 他回來了。” 秦風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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