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114章 為情所困  

下午放學後，凌水仙從學校回來。 昨夜沒睡好，今天又得硬撐着去上課，只覺得渾身疲倦。

客廳里，母親在為她織一件毛衣，抬頭望望她說：“ 你回來啦。” 

父親拿着報紙，正翻看着。

“ 小姐，吃點心。” 娥姐給凌水仙遞上了一杯熱茶和點心。

家裡人都愛她，對她不知有多好，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可是她卻仍然感覺痛苦。

這痛苦的來源是渴望着一個男人的愛，而這個男人與她非親非故，亦非自幼相識，卻能夠遙控牢牢掌握着她的喜怒哀樂，為什麼會這樣？

凌水仙對母親笑了笑， 但那笑容是苦澀的，黯淡的。

家裡新買的留聲機，在角落裡播放着音樂，唱片在唱針下一圈又一圈轉動着，仿佛世事紛擾的漩渦， 而他則溫和平靜地坐在中央，堅定而忠貞。

母親很仔細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說：“ 水仙，你有心事。每次你心煩的時候，眼神就會變得迷惘。”

確實有心事，心裡裝着所愛的人。

凌水仙捧着茶杯，淺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心虛地迴避着母親審視的目光， 輕聲地回了一句：“ 我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 又上了一天的課，有些累了。”

她看起來確實有失眠的痕跡， 疲倦而憔悴， 眼睛下面有黑眼圈。

“ 那就好。” 母親溫和地說：“ 你去休息吧。”又低頭織着那件毛衣。

凌水仙看着母親，像母親這樣，循規蹈矩，未出嫁時做父母的乖女兒，認真念書，勤習女紅針線。長大後嫁個品學兼優負責任的好男人，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一輩子安安靜靜，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無論外界如何變化，天翻地覆，專心守着家裡的那片小天地，守着丈夫孩子，別的什麼也不想，哪裡也不想去，過得平凡而幸福。

為什麼她就不能像母親這樣呢？她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母親卻跟進來了，低聲說：“ 水仙，告訴媽媽，是什麼事情讓你煩惱？”

“ 沒有。” 凌水仙輕哼着。

“ 你跟媽媽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是為了那個男人，對不對？” 她心中所有的煩惱，都逃不開母親那關懷愛護的眼光，將她看得透透的。

“ 你聽媽媽的話，忘記那個男人吧。你想這是什麼樣的人家呢？ 一個男人帶着三個孩子，你嫁過去就得給人當後媽。”

凌水仙看着母親擔心的神色， 就知道姐姐都告訴她了。

母親繼續說：“ 親戚們都在為你的婚事操心，積極給你介紹合適的對象，可是你一個都不願意見。我和你爸爸都是開明的人，早就說過你們的婚事你們自己做主，我們決不會干涉。 

可是，父母的人生經驗到底比你多些，考慮得長遠些。終身大事，不得不慎重。

俗話說，‘ 男怕入錯行， 女怕嫁錯郎。’女孩兒家最重要的便是這件終身大事，嫁錯郎耽誤了自己的幸福不說，還會連累無辜的下一代。你不要再讓媽媽擔心了好嗎？”

身邊所有的人都反對她與秦風交往，他們卻不知道，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交往。

始終都是她忠心耿耿地等待着對方，能夠見上一面，與她說兩句話就能讓她高興一整天。

更為糟糕的是，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而且她還將這種心甘情願地持續下去。

“ 媽媽，你就別管我了，好不好？” 凌水仙蹙起眉頭，抗議道：“ 我累了，想小睡一下。”

“ 好， 好。媽媽不說了。” 母親溫柔而寵愛地望着女兒說：“ 你睡吧。”  

睡得卻並不安穩，一直在做噩夢，夢裡又哭又笑，始終無法心神清靜。

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秦風會這樣？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天經地義。而他居然奇特地愛着一個男子。違反社會道德，變態，但這也許是一種心理疾病。

思前想後折騰幾天，凌水仙決定了，她要用愛感化秦風，讓他迷途知返，回歸正道，結婚生子。她相信他有了自己的親生子女之後，會改變心志的。

她不願放棄，因為她深深地愛上了他，而深陷情網的人是難以瀟灑的，為情所困，無法自拔。

這天斷斷續續地下着淒涼的雨，降溫了，冷風颼颼地穿梭在廣州城裡的大街小巷。

黃昏時分，五金店裡也沒有多少顧客，點着煤油燈，秦風坐在店裡的櫃檯後查看着帳冊。

凌水仙進來了。

她看看秦風，面容身材說不出的俊美，也有一種溫文爾雅的神態，完全註定是個令人動心的男子。

秦風抬頭望向凌水仙，客氣地問好，彼此寒喧了幾句，就顯得無話可說。

儘管她在母親面前態度堅決， 但此時此刻見到秦風，她卻立刻失去了信心。慌亂中，她抓過鄭銘的名字軟弱地搪塞延續着話題。

“ 鄭銘最近的學習成績進步了。。。” 

“ 上次國文考試鄭銘得了全班第三名。。。”

見四下無人，秦風點點頭，正色地輕聲對凌水仙說道：“ 凌老師，有件事我想對您說清楚。雖然我們的內心和行為坦蕩，但看在外人眼裡，孤男寡女私下見面總是不妥，容易引起流言蜚語。所以，為了避嫌，我們以後不要再來往了。 ”

仿佛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凌水仙的心頓時冰涼了，冷得她必須用手捂着胸口， 才能阻止心繼續冰涼地沉下去，沉進無底的深淵。

忽然間，她再也抑制不住，衝口說出來：“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 ”

秦風聞言一震，他直視着凌水仙，望着她，似乎要望穿她。

凌水仙有些心慌了，她急促地低聲說：“ 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你們倆在一起。

但你們的這種感情違反道德倫理，是為社會所不允許的，所唾棄的。有什麼前途呢？一輩子偷偷摸摸的，見不得光，永遠無法名正言順。

我能夠理解你這些年來內心的矛盾和痛苦。

沒關係，我愛你，我要嫁給你，跟你生活在一起，我會給你生幾個漂亮可愛的孩子，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後，你的想法會改變的。”

秦風的脊背挺直，目光僵硬，他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凌水仙看見他這個樣子，有點心慌了。

忽然，秦風低聲斥責道：“ 你在暗地裡監視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從未見過溫潤如玉的秦風如此震怒，凌水仙嚇壞了，而且後悔萬分。她不應該揭穿他的隱私的。

她慌亂地，急切地解釋道：“ 對不起， 我不該私下調查你。可是，我不在意。”

她只是重複地講着這句話：“ 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我願意為你們倆保守秘密。我保證， 我可以發誓。

你試試我，和我結婚，和我一起生活。即使以後你們繼續私下裡來往也沒關係，我不在意。 ”

“ 別再胡言亂語了。凌小姐，我的感情生活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秦風指着商店的大門，冷冷地說：“ 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請你出去! ”

凌水仙看着秦風，真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男子，為着一段見不得光的感情，竟然甘心情願放棄擁有自己親生子女的正常婚姻。

她往外衝去。

心碎成了碎片，撒落一地。難以忍受的劇痛在心底里炸開，就指甲嵌進了嬌嫩的掌心也毫無知覺。

心碎疼痛的感覺比身體的痛楚更甚，心碎了，血流成河，看不見，也無法包紮止血。

外面下起了暴雨， 她衝進狂暴紛亂的雨中。

不知是怎麼回到家的。

凌水仙病了一場。發着高燒，嘴裡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家裡亂糟糟的，忙着請來了醫生，打針吃藥，父母兄姊們小心翼翼親自精心伺候着。  

也是一個雨天。

細密的雨珠落在窗上，站立不住，滑落下去，滲入泥土中。但小水珠並未消失，它融進地下水，匯成小溪，流入江河大海，陽光照耀，蒸發水氣上升，又變成雨落下。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人生也是一樣，只要還活着，生活就仍然要繼續。明日復明日，春夏秋冬，四季連綿。 

凌水仙從床上坐起來，靠着床背，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雨，意志消沉。

客廳里，傳來父母和哥哥姐姐們的說話聲。

她靜靜地坐着，似乎在沉思着，又像在傾聽着。畢竟還年輕，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健康。可是心靈的傷口，卻需要很久才能癒合。

她聽見他們正在討論着她的婚事，安排着為她相親的事宜。家人們都愛她，爭先恐後寵愛着家裡年齡最小的她，唯願她此生過得幸福。

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別人無法代替，即使是至親之人。

忽然有幾個字隱隱約約飄進了她的耳朵： 八十四師，李營長。。。

上一篇： 風雲賦 (113)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k3OD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