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小說﹕風雲賦
紅葉 作品

第123章 寧為玉碎  

李天保趕到醫務所。

醫務所里一片安靜，已經接近傍晚，沒有什麼病人。

黃昏時分的天空堆積着厚厚的雲彩， 血紅的夕陽仿佛一個圓點濃重而發亮，光線漸漸黯淡下來。

只有薛醫生坐在白色桌子後寫病歷， 郭護士在整理架子上的繃帶等醫療用品。警衛小劉百無聊賴地坐在靠門口的一張凳子上，在翻看着一本書皮已經破損的小說<水滸傳>。

見李天保烽火連天闖進來， 薛醫生站起身來，詫異地問﹕“ 李營長，出什麼事了﹖”

“ 沈雲飛呢﹖ 他在哪裡﹖”

“ 他的頭痛病又犯了，郭護士給他打了止痛針，在三號診室里躺着休息呢。” 薛醫生答道。

李天保喘了口氣，稍微放下心來。

見李天保滿頭大汗， 郭護士拿了條毛巾來， 關切地說﹕“ 李營長，看你滿頭滿臉都是汗，擦擦汗。”

又倒了一杯水來， 李天保確實有點渴了，他接過來，揚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想想還是不放心，李天保對小劉說﹕“ 你進去看看。”
“ 是。”

不一會兒，小劉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了﹕“ 報告，沈雲飛不見了! 病床上沒有人!”

李天保衝進光線昏暗的診室，果然，病床上空空如也。

薛醫生和郭護士也跟進來了，急忙四處察看。  

李天保撩開窗簾，發現一扇木窗的窗戶被卸下了，沈雲飛想必是從這扇窗口鑽出去逃走的。

診所坐落在駐地的西北角，是個偏僻安靜的地方。三號診室面對的是後院，院子裡栽着幾棵松樹，枝繁葉茂。

“ 院子裡的一輛自行車也不見了!” 郭護士說。

李天保思考着，駐地三面都有圍牆和哨兵把守，只有北面是條河，無人看守。沈雲飛熟悉地形，肯定是向河的方向逃走了。

“ 小劉，你回去報告張團長，請求他的指示!”
“ 小張，你跟我趕快去追!”

李天保風風火火地帶着小劉和小張走後，醫務所里頓時安靜下來。

薛醫生與郭護士相對無言，一陣沉默。

薛醫生站了片刻，掃視一眼規規矩矩站着的郭護士。心裡忽然有點明白了， 但臉上卻不動聲色。

回想起郭秀貞將沈雲飛安置在三號診室之後，關上門，耽擱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而出來後不久，她就失手打破了一瓶生理鹽水。

“砰”地一聲， 玻璃碎片四濺。郭秀貞趕忙俯下身，蹲在地上收拾。

“ 唉呀。” 郭護士驚呼了一聲，一片碎玻璃劃破了她的手指，鮮血直流。

薛醫生責備道﹕“ 怎麼這麼不小心﹖現在醫用物資這樣短缺， 你還浪費! ” 看了看郭護士流血的手指，她說﹕“ 趕快消毒，上點藥，包紮一下傷口。”

薛醫生起身去拿了一小瓶碘酒和紗布來，遞給郭護士。

“ 對不起，我太粗心了。” 郭護士充滿歉意。

警衛小劉也走過來， 熱心地幫忙收拾，他找來掃帚和簸箕，打掃乾淨地上的玻璃碎片。

想必正是趁着那個混亂嘈雜的當口，沈雲飛逃走的。否則卸下窗戶總會發出些許響動的，在安靜的診所里，大家怎麼會沒有注意到﹖

院子裡的那輛自行車，本來是放在前院的， 不知何時被移到了後院。

薛醫生看着郭護士，後者低眉順眼，恭恭敬敬地站着。

唉，女人，特別是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感情用事。薛醫生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壓下來。雖然她猜測是郭護士私下裡幫助沈雲飛逃走， 但苦無證據，不好空口白牙指控她。

再說如果認真追究責任起來，作為醫務所的最高領導者，自己絕對也難逃其咎。小護士金妹昨天曾經向薛醫生報告過有扇窗不知怎的有點鬆動，她也沒有特別在意這件小事，只是想着過幾天叫勤務兵來修。

薛醫生緊盯着郭護士，問：“ 你剛才沒發現診室里有什麼異常嗎﹖ ”

郭護士低眉順眼地回答﹕“ 我給沈雲飛打了針之後，吩咐他在病床上躺一會兒。是我疏忽了，應該再進去察看一下的。我願意領受處分。”

薛醫生語氣溫和﹕“ 算了，怎麼能怪你呢﹖是警衛疏忽，沒看緊人，跟咱們沒關係。”

郭護士恭敬地說﹕“ 是。您是這裡的負責人，我全聽您的。”

李天保帶着張順追出去，在土路上發現一排自行車軲轆印，果然是通往小河的方向。

“ 咱們沿着印跡追!” 李天保的精神一振。

氣喘吁吁地追到河邊，看見一輛自行車丟在河岸旁，想必是沈雲飛已經從這裡游泳泅渡過河去了。

河面雖不算太寬，卻水流湍急，水深難測，暗礁密布。眺望對岸，茂密的蘆葦叢在風中搖搖擺擺，自由自在地生長，唯獨不見人影。

只見天邊一輪血色夕陽被地平線幾番撕扯拉拽着，逐漸跌落下去，徹底消失了。暮色蒼茫，天空已經黑下來。

夜幕給了逃亡者最好的掩護。

膽大包天，藐視軍法，居然敢擅自逃走!

李天保罵罵咧咧， 卻不敢下水， 他雖會游泳，但游泳技術卻不高。村裡的老人們常說“ 欺山莫欺水”，他幼時有個哥哥就是在河裡戲水時溺斃的，所以他看見湍急的河水總有點發怵。

“ 小張，你游過去!”

張順也水性平平，生怕下水後有去無回。

“ 報告營長! 我的水性不好，這裡水流太急，我下去恐怕要沉底了。”

“ 撤! 跑不了他! 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捉回來!” 李天保恨恨地說。

河面波浪茫然起伏，將兩岸隔絕，浪花拍打着岸邊，紛紛擾擾，如同世事瞬息變化， 糾纏不定。

宋團長得知消息後震怒，下令讓李天保一定要把沈雲飛抓回來， 軍法處置，罪加一等，從嚴判決。

凌水性仍然在禁閉室門口等候着，忽聽見門外人聲嘈雜，心中疑惑。

李天保垂頭喪氣地走進來，口中說：“ 沈雲飛跑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凌水性吃驚﹕“ 我怎麼知道﹖還是聽你剛剛說的。”

“ 你跟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是你私下裡幫助他籌劃的嗎﹖” 李天保瞪着凌水仙， 仿佛想從她的臉上找出答案來。

“ 你不要瘋狗胡亂咬人，拿出證據來。”
 
李天保察看着凌水性的神情，覺得她似乎真的不知情， 再說沈雲飛是在醫務所失蹤的，而凌水仙當時確實也不在場。

凌水仙沉默地站立着，眉頭緊鎖憂慮，她擔心如果沈雲飛被捉回來，那軍法處置將更重了。

心裡又有些敬佩他膽量過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也可以選擇接受軍法審判，入獄服刑後爭取減刑早日出獄，可是他偏不。

看着窗外黑暗陰沉的夜，風吹過樹梢的簌簌聲，不知等待着沈雲飛的命運將會是怎樣的﹖她的心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久久不能平靜。

沈雲飛會到哪裡去呢﹖凌水仙思索着。見李天保惡狠狠地瞪着她，想必他也同時猜到了。

秦風的家!

“ 你帶路，去秦風的家!” 李天保命令凌水仙，他要帶人連夜抓捕沈雲飛歸案。

“ 我不記得秦風家的地址了。” 凌水仙拒絕。

“ 你必須記得! ” 李天保拔出槍來，用槍指着凌水仙說﹕“ 少廢話，咱們快走! ”

李天保的臉上又浮起陰沉的笑﹕“ 抓緊時間， 別讓他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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