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2月25日

1983年的濟南，深冬的風已經帶着凜冽的寒意。星期天的午後，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五層樓的樓群的紅磚牆上。小平手裡攥着一網兜國光蘋果，心跳得厲害，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他站在海鷹家樓下已經五分鐘了，反覆練習着待會兒要說的話："聽說你感冒了，我來看看你。"簡單又自然，不會顯得太刻意。小平深吸一口氣，蘋果的清香混合着冬日乾燥的空氣鑽入鼻腔，讓他稍微平靜了些。

樓梯間的光線昏暗，小平的布鞋踩在水泥台階上幾乎沒有聲音。到了三樓，他站在門前，再次整理了一下洗得發白的藍色外套領子，才輕輕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海鷹略帶鼻音的聲音。

"是我，小平。"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半個調。

門開了，海鷹穿着件薄薄的白色棉布睡衣站在門口，頭髮有些凌亂，臉頰泛着不自然的紅暈。睡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沒系，露出一小片鎖骨和若隱若現的胸肌輪廓。小平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那片肌膚吸引，又迅速移開。

"你來了？不是三點才去大明湖？"海鷹側身讓他進門，聲音因為感冒而有些沙啞。

"聽說你病了，就..."小平舉起蘋果，"帶了點水果。"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牆上貼着幾張素描畫和"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宣傳畫。小平把蘋果放在桌上，注意到桌角擺着一個小相框，裡面是海鷹和徐慧在校園裡的合影。徐慧穿着淡黃色的上衣，笑容溫婉，海鷹站在他身邊，手搭在他肩上。

“你們什麼時候照的？"，小平忍不住問到。

"感冒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海鷹答非所問，坐在床邊，隨手拿起床頭的水杯喝了一口，"下午不是約好去大明湖嗎？我肯定能去。"

小平坐在書桌前的木椅上，視線不知道該落在哪裡。海鷹的睡衣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敞開，能看見裡面緊實的腹部線條。他想起體育課上，海鷹打籃球時汗濕的背心貼在身上的樣子，那時候他就常常看得入神。

"徐慧知道你來嗎？"海鷹突然問。

小平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不知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樓下孩子們玩耍的聲音。小平感覺自己的手心開始出汗，他盯着書桌上攤開的數學作業，上面是海鷹狂草般的的字跡。

"你數學作業寫完了？"他找了個安全的話題。

"嗯，昨晚寫的。"海鷹笑到，"班長要抄嗎？"

小平笑了："別忘了你的老師是誰！"

海鷹笑了笑，卻又是一陣沉默。小平感覺房間裡的溫度似乎在升高，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海鷹的腳就在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沒穿襪子，腳踝骨節分明，皮膚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你熱嗎？"海鷹突然問，"臉這麼紅。"

小平慌亂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可能是爬樓梯有點急。"

海鷹站起來，走到小平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那觸感像電流一樣穿過小平全身。

"你才像是發燒的那個。"海鷹笑着說，手卻沒有立刻拿開。

小平抬頭看他，發現海鷹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棕色，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他們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呼吸中的蘋果香氣。

時間仿佛凝固了。小平不知道是誰先動的，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們的手已經握在了一起。海鷹的手比他大一些，掌心有打籃球留下的繭，溫暖而乾燥。

"小平..." 海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小平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應該抽回手的，應該站起來說 "我該走了"，應該做任何正常朋友會做的事。但他沒有。相反，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海鷹的手背，感受着皮膚下跳動的脈搏。

海鷹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向前一步，膝蓋抵在小平的兩腿之間，相隔只有一毫米。小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還有那股混合了肥皂和少年體味的獨特氣息。

"你..."小平想說 "你要幹嘛？"，但話語卡在喉嚨里出不來。

海鷹的另一隻手撫上小平的臉頰，拇指輕輕地卻有些熟練地擦過他的下唇。這個動作太過親密，太過危險，小平應該阻止的。但當他抬頭看到海鷹眼中同樣的渴望和恐懼時，所有的理智都煙消雲散了。

他們的唇幾乎相觸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小平像觸電般分開。

"是...是樓下的孩子們。" 海鷹聲音有點沙啞，後退了一步。

小平低頭看着自己發抖的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剛才那一刻。房間裡瀰漫着一種令人窒息又甜蜜的緊張感，既想逃離又想靠近的矛盾撕扯着他。

"我該走了。"小平終於站起來，聲音乾澀，抬腿向門口走去。

海鷹突然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腕："別走。"

兩個字，卻讓小平的防線徹底崩潰。他轉身面對海鷹，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掙扎和渴望。這一次，是小平主動向前，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清晰可聞。

接下來，事情發生得既緩慢又迅速。小平的手探索着對方年輕的身體，笨拙而急切。海鷹的睡衣完全敞開了，小平的手掌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感受着下面劇烈的心跳，摩挲着。海鷹的呼吸噴在他的耳畔，濕熱而急促。當他們終於觸碰到彼此最隱秘的部位時，小平幾乎要因為那種原始而神聖的堅硬快感而暈眩。海鷹打籃球的手比他想象中更加靈巧，每一次觸碰都像是點燃了一串火花。他們摔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儘量不發出聲音，但急促的呼吸和偶爾溢出的奶狼一般的呻吟還是暴露了他們的秘密。

在1983那個年代，18歲的小平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仿佛整個人都要融化在海鷹的掌控中。當最後的崩泄來臨時，他咬住海鷹的肩膀防止自己叫出聲，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海鷹緊隨其後，一發千里。他們的身體緊緊相擁，像是害怕一鬆手對方就會消失。

事後，他們仍然緊抱着，不知為什麼，大冬天的床單卻浸濕了。小平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縫，大腦一片空白。他是班長，他應該感到羞恥，應該後悔，這是不是嚴打時廣播裡說的罪行？ 但此刻，他沒有心思想別的，占據他內心的是一種奇異的平靜和滿足。

"我們..."  海鷹先開口，卻又停住了。

小平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們是什麼關係？剛才算什麼？他和徐慧是不是也這樣過？這些問題像烏雲一樣籠罩在心頭，但此刻他太疲憊，不想思考答案。

"就當沒發生過吧。"小平最終輕聲說，坐起身來輕輕擦拭。

海鷹沒有反駁，默默地系好睡衣扣子。兩人各自收拾着殘局，儘量避免眼神接觸。小平用床頭的枕巾擦了擦手，然後猶豫了一下，遞給海鷹。

"嗯"， 海鷹接過手帕，他們的指尖短暫相觸，又迅速分開。

窗外，陽光已經西斜。小平看了看桌上的鬧鐘，下午三點多了。

"徐慧三點在公園門口等我們。"海鷹說，聲音恢復了平常的語調，但小平能聽出其中的刻意。"要趕着去見徐慧了" 小平心裡說，心中掠過極度美好之後的巨大失落。

"嗯，大明湖。"小平點點頭，"你感冒好些了嗎？"

"好多了。" 海鷹笑了笑，還是那個熟悉的、陽光的笑容，但眼神卻閃爍不定。

他們一起走出房間，像往常一樣並肩下樓，中間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沒有人會想到，就在剛才，在這棟普通的宿舍樓里，兩個不到十九歲的少年跨越了一條看不見的界限，隨即又築起了一堵牆。

快走到樓下時，小平突然停下腳步："海鷹..."

海鷹轉頭看他，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有那麼一瞬間，小平想說出所有憋在心裡的話，關於他們，關於徐慧，關於未來，關於他們報考什麼大學，關於是不是報考一個學校甚至一個系，但最終他只是淡淡地說："...小心樓梯。"

"嗯，好。"海鷹拍了拍書包，眼神複雜。

他們繼續向外方向走去，中間的距離時而近時而遠，就像他們此刻紛亂的心緒。大明湖的約定還在，三個人的友誼還在，但有些東西，已經永遠改變了。